老王氏赶到河边时,甄大力正站在齐膝的河水中,手中树杈倏地刺入水里。提起时,一条肥鱼便穿在杈上,挣扎着抖出一片银鳞,在晨光里晃人眼睛。
“你、你这丧门星,”老王氏瞪大了眼,“怎地没死?”
听她骂自己丧门星,甄大力瞥她一眼。不疾不徐地走上岸,将鱼从杈上取下。那鱼足有五六斤重,尾巴还在啪嗒啪嗒地甩动。
“丧门星,你————”
甄大力截住她的话:“死过一回了,阎王爷说不收,让我回来好生过日子。还得谢您昨夜将我扔在河边破屋里,阎王见我可怜,没断气就让人弃了扔这儿,这才放我还阳。”
老王氏一时语塞,眼却盯住那条肥鱼。这样大的鱼,可是少见!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既是我赵家买来的媳妇,便是赵家的人!这鱼该归家里!”说着便要夺鱼。
甄大力侧身一让,老王氏扑了个空,险些跌入河中。
“您老忘了?”甄大力自怀中取出一纸休书,抖开来,“您老舍不得银子替我办后事,亲自让你家大儿子从镇上回来,帮忙写了休书,按了手印。白纸黑字,我现在已不是赵家的人。这鱼是我叉的,自然归我。”
老王氏不识几个大字,但那休书和红手印她是认得的,一时语塞。周围已有几个早起的村民围过来看热闹,对着她指指点点。
“那是休书没错!”
“赵家婆子可真行,人还没死呢就给扔出来,见人活过来了又想要回去?”
“还不是看上人家叉的鱼了!”
老王氏脸上挂不住,咬牙道:“那你得还我家买你的钱!还有前几日买药的钱,统共一百两!”
“第一,我的卖身钱是六两。第二,我前几日生病,你们并未买药,任我自生自灭,见我不成了,便将还剩一口气的我扔到河边破屋。第三,休书上写得明白,从此两不相干。既不相干,又何来债务?你这狮子大开口,便是一百两?”
老王氏说不过,恼羞成怒:“你!你这贱蹄子,胡搅蛮缠!还我钱来!”冲上前扬手便要打。
下一瞬,她的手腕被甄大力攥住。只一捏,老王氏便疼得眼珠凸出:“啊!松手!松手!”
甄大力的手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众位乡亲都看见了,是她先动手抢我的鱼,又要打我。我不过是自卫。”
老王氏嗷嗷叫着,另一只手欲抓甄大力的脸,却被轻轻一推,踉跄几步,一屁股坐进河边泥地,沾了满身湿泥,狼狈不堪。
“杀千刀的小贱人!你敢打婆婆!天打雷劈啊!”老王氏捶着地嚎哭撒泼。
甄大力行至河边大石前,一拳砸下。霎时,几百斤的石头四分五裂!
围观的村民瞠目结舌。这甄招娣,竟一拳砸碎了几百斤的大石!纵是彪形大汉,亦未必能如此!
这甄招娣,力气咋这么大呢!
甄大力拍碎石头后,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若犯我,我必十倍奉还。谁再来惹我,便如此石!”
众人吞咽唾沫,似被其力震慑,又似想起她“丧门星”的名头,纷纷退避。河边顷刻只余甄大力与老王氏。
老王氏望着碎石,目瞪口呆。人伢子可没说这贱蹄子有这般力气!
手腕剧痛犹在,她生怕甄大力一掌拍来,自己也如那石头般碎裂,慌忙往后退。
“你、你……”老王氏气得浑身发抖,又怕得浑身发抖,无计可施,只得狠狠跺脚,灰溜溜去了。
老王氏气冲冲回家,见大娃在院中洗豆子,无处发泄的火气便有了出口,一巴掌扇去:“白吃白喝的讨债鬼!”
大娃踉跄倒地,小脸顿时肿起,豆子撒了一地。
老王氏犹不解气,扬手又要打。忽一个身影猛冲过来,狠狠撞在她腰上。
“不许打哥哥!”二娃如被激怒的小牛犊,红着眼死死抱住老王氏的腿。
老王氏被撞得向后踉跄一步,顿时火冒三丈:“哎哟!反了天了!你个小白眼狼也敢撞我?”说着就一把揪住二娃的衣领,将他整个人拎了起来。
二娃悬在半空中,小腿拼命蹬踢,却挣脱不开。老王氏抡起巴掌往他屁股上打。
“呜……别打哥哥……”一个稚嫩带着哭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只见三岁的三娃正扶着门框,摇摇晃晃地迈过门槛。
她走得急,一个不稳摔倒在地,却立刻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哭着扑过去抱住老王氏的腿:“奶奶别打……别打哥哥……”
三娃哭得撕心裂肺,小脸涕泪纵横,瘦小身子不住颤抖。
老王氏气头上,抬脚欲踢开三娃。忽闻隔壁院墙传来邻居大爷的声音:“小赵啊,又打孩子?孩子才多大,打坏了可咋整?咱村就你们家整天打孩子,像什么话……”
一直在屋檐下抽旱烟的赵老头这才慢悠悠地敲了敲烟杆,出声呵斥:“大爷,我没打,是我这婆娘。”
说着提高嗓门吼了老王氏一声:“别打了!你这做亲奶奶的,是要把孩子打死?像个什么话!”
老王氏动作一滞,瞪向赵老头。
墙外大爷又絮叨:“就是就是,小孩子懂啥,有话好说……小赵啊,你这婆娘真歪,咋这么打孩子?你这做丈夫的得管管!”
“是得管管,”赵老头瞪老王氏:“别打了!”
邻居大爷:“对喽,这才对嘛,还是你明事理。”
老王氏不得不放下二娃。她狠狠瞪了赵老头一眼,突然讽刺地笑了一声:“就你会做好人。”
虽不再动手,老王氏却将怒火化为恶言,指着三孩子骂:“一群讨债鬼!白吃白喝的丧门星!大的懒,二的倔,小的哭包!早知如此,当初生下来就该扔河里淹死!”
大娃默默从地上爬起来,把撒落的豆子一颗颗捡回盆里。
二娃将啜泣的三娃护在身后,双眼死死盯地。
三娃躲在二哥身后,小肩膀一耸一耸。
老王氏对着孩子破口大骂,什么恶毒的话都能蹦出来。赵老头在屋檐下继续抽着旱烟,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邻居大爷叹了口气,墙那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了。
老王氏骂累了,朝地上啐一口,骂骂咧咧回屋。忽想起什么,对赵老头道:“哎哟差点忘了说,甄招娣那丧门星,竟没死!好生生的活过来了!”
这边厢,甄大力正钻木取火。火生起,她便烤鱼。无盐无料的鱼腥得很,但此刻没粮,也只能以此果腹。
吃饱,她惬意地摸摸肚子,躺下休息,修养身体。至中午,将剩鱼吃了。又拿起树杈去河边叉鱼。时值农历五月,初夏,鱼本该多,但她叉了许久,却一无所获。
晨间那条肥鱼,似已用尽她的运气。
“你在叉鱼吗?”身后响起稚嫩声音。回头见是大娃,背着背篓。
她问:“你的脸怎么了?”
“奶奶打的。”
“为什么打你?”
“不知道。”大娃继续问,“你在叉鱼吗?”
“对。”
“这条河鱼少,很难叉到鱼。”
“的确。”甄大力盯着河里。
大娃:“我知道有个地方有鱼。”
甄大力抬头看他。他小手抠着背篓的肩带边缘:“你要去吗?我带你去。”
“在哪里?”
“山里,我捡柴时发现的。”大娃继续抠背篓,“我带你去,你若抓着鱼,能不能给我一条?”
“你既发现有鱼,可以自已抓,自己独占,不必分享给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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