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六年四月,李亿娶裴氏女。
天启六年五月,玄机随温庭筠回荆县。
因为是轻车简从,玄机一身利落青衫,扮作清秀书生模样。一行人离了长安便直往故里方向而去。途中遇州过县,投宿驿馆,外人只道是老师带着年轻弟子出游,并无任何侧目,省去了许多麻烦。
温庭筠此行本为修志,心中早存了探访考证之念。如今见行程顺畅,更是兴致盎然。每至一处,若听闻附近有古碑、旧园、残垣或名士遗迹,必要绕道前去观瞻。
这一日,行至一处前朝古渡口,如今已然荒废,只余几条石砌的旧码头歪斜地伸入河中,岸边衰草连天,几棵老树虬枝盘桓。
温庭筠命车马停下,带着玄机步行至岸边。他望着浩渺河面,沉默片刻,忽而吟道:“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吟罢,转头问玄机:“幼薇,此为何人诗句?”
玄机略一思索,便答道:“是刘梦得(刘禹锡)《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之句。”
“嗯。”温庭筠颔首,目光依旧望着那废弃的古渡,“昔日此地,想必也是千帆竞渡,商旅云集之地。如今繁华散尽,空余荒草石阶。然江河依旧东流,不曾因一渡口之兴废而止息。可见世事变迁,于天地而言,不过一瞬。”
玄机静立一旁,凝神倾听,只觉师父一言一语,皆蕴含着深邃的历史感与人生体悟,比书中读来的更为真切动人。
又一日,他们寻访到一处山间荒寺。寺宇多半倾颓,唯有一间偏殿尚存,殿内壁画斑驳,但线条古拙,气韵犹存。
温庭筠指尖虚悬,沿着壁上一条蜿蜒却遒劲的墨线缓缓移动,眼中闪烁着学者特有的灼热光芒。“幼薇,你来看此处,”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穿透殿内的寂静,“这飞天衣袂的勾勒,既有天竺梵像的丰润饱满,笔锋一转,却又化入了前朝‘曹衣出水’的劲利。再看这云气纹样——”他侧身指向另一处模糊的彩绘,“分明带着中土道家符箓的飘逸之气,与佛陀宝相庄严共处一壁,非但不显突兀,反生出一种奇异的和谐。”
他愈说愈深入,从笔法谈到颜料,从构图论及当时南北交融、胡汉混杂的历史背景。玄机紧随他的思路,目光灼灼,听得入神。
“纸上得来终觉浅。”温庭筠转身从随身行囊中取出素纸和炭笔,递予玄机一套,“如此古意,非亲手摹写不能体会其神韵一二。来,你且试着勾勒那尊地藏菩萨的轮廓,感受其笔意。”
玄机接过,眼中焕发出明亮的光彩。她依言选了一处保存稍好的壁面,凝神屏息,指尖捏紧炭笔,依循着壁上那道历经数百年的流畅线条,小心翼翼地在纸上游走。起初还有些生涩,但很快,她便捕捉到了那线条中内含的韵律与生命力。
温庭筠亦在另一侧铺开纸,临摹一段飞天。一时间,破败的殿堂内只闻炭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以及偶尔几句低语。
“先生,此处线条看似圆润,实则内含顿挫,弟子总是摹不好其转折处的力道。”玄机微微蹙眉,停笔请教。
温庭筠移步过来,俯身细看她的摹稿,又对比壁上原迹。自然地从她手中接过炭笔,“你看,非是一味平滑而过,需在此处——”他的手腕悬空,虚点壁上相应位置,“以意领气,气至笔尖,微作停留,方显骨力。你试试。”
温庭筠的气息近在咫尺,声音低沉而专注,全然沉浸在艺术的解析中。玄机心神颤,周遭的一切仿佛悄然远去,只余下那近在咫尺的沉稳声音和令人安心的气息,至于那精妙的笔法要诀,倒有大半未曾听清。
温庭筠察觉到了她瞬间的恍惚,却只道她是过于专注而一时滞涩,便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末了,鼓励地将炭笔递还给她。玄机愧疚的回神,依言再次尝试,果然捕捉到了几分神韵。
“对了,便是如此!”温庭筠眼中露出欣慰之色。
师徒二人沉浸于此,一个教得尽心,一个学得痴迷,竟忘了时辰。直到老仆焦急的声音在破败的山门外响起,一连唤了数声,才将二人从这跨越时空的艺术对话中惊醒。
温庭筠蓦然抬头,只见殿外暮色四合,最后一缕残阳正迅速收拢。玄机也站起身,手中还捏着那张摹稿,这才感到双腿酸麻,腹中空匮。
她刚想迈步,谁知那麻木的双腿竟一时不听使唤,脚下一个趔趄,低低惊呼一声,身子便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手中的摹稿也脱手飞出。
就在她以为要狼狈摔倒在满是尘土的地上时,一股沉稳的力量牢牢的扶在了她的腰侧。那手掌宽大,指节分明。隔着一层春日衣衫,其上的温度和力度依旧清晰无误地传来,将她的身形牢牢稳住。
玄机惊魂未定,呼吸凝滞。这一扶,让她半副身子几乎撞进来人的怀里,鼻尖瞬间萦绕上一种极为熟悉又亲昵的松烟墨气息。
他微蹙着眉,垂眸看她,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怎么如此不小心?可是腿麻了?”那声音近在咫尺,竟比平日听起来更低哑几分。
玄机浑身僵住,脸颊不受控制地迅速烧灼起来,心跳如擂鼓,没有立刻回答。
温庭筠察觉到了这姿势的逾矩与尴尬。他立刻放开她,轻咳一声,转而俯身去拾取散落一地的摹稿,借此掩饰那片刻的失态。
“抄录时也要记得时常活动筋骨,”他低着头,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静,仿佛方才那瞬间的触碰与靠近只是她的错觉。
玄机忙不迭地点头,声如蚊蚋:“……是,多谢先生。”
“走吧,”温庭筠拂了拂衣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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