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走廊里的擦肩而过
清晨七点的阳光，带着初夏特有的凉润，透过雪境工作室的落地窗，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浅金色的光斑。慕容雪坐在工作台前，指尖捏着一份厚厚的方案册，封面“星云科技新总部设计修改稿（V2.0）”的字样，被她反复摩挲得有些发皱。
工作台的一角，放着一杯早已凉透的黑咖啡，旁边是散落的几张演算纸——昨晚她和团队熬到凌晨四点，才终于把慕云在第二次方案汇报时提出的“中庭玻璃幕墙承重计算”问题彻底解决。老周抱着电脑反复核对了三遍受力数据，阿哲联系供应商确认了新型加固材料的参数，苏晓则熬夜把所有修改细节整理成可视化图表，最后由慕容雪逐一检查，确保没有遗漏。
“雪姐，真的不用我陪你去吗？”苏晓端着一杯热牛奶走过来，放在慕容雪面前，眼神里带着担忧，“上次启动会慕总那么苛刻，这次你一个人去，万一他又提什么难办的要求……”
“没事。”慕容雪抬头，冲苏晓笑了笑，眼底的乌青却藏不住——连续两周的熬夜，让她的眼下积了淡淡的阴影，连遮瑕膏都盖不住。她拿起热牛奶喝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驱散了些疲惫，“只是送修改稿，顺便和王总监确认一下后续的对接流程，很快就回来。你留在工作室，盯着一下建模的进度，阿哲说今早要出中庭的3D渲染图。”
苏晓还是不放心：“可慕总要是在呢？万一他要当场审核修改稿，你一个人……”
“审核也没关系。”慕容雪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坚定，“我们的修改稿没问题，数据都经得起查，他挑不出错的。”
话虽这么说，她的指尖还是无意识地收紧了些——她怕的不是慕云挑错，而是怕再面对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怕再听到他语气里的疏离，怕那些被刻意尘封的记忆，又被他轻易勾出来。
七年前，她也是这样，总怕在他面前出错。那时候他是建筑系的学霸，她是刚转系来的“插班生”，画的图纸总被老师打回重改，是他每天泡在图书馆，陪着她一张一张改，手指划过图纸上的线条，声音温和：“雪儿，别怕错，建筑设计就是在修改里慢慢完善的。”
可现在，他不再是那个会耐心教她改图纸的慕云了。他是星云科技的CEO，是她的甲方，是那个会冷着脸说“你的方案落地性太差，需要重做”的合作方。
“那你记得带齐东西。”苏晓把一个文件袋递给她，里面装着修改稿的电子版U盘、纸质版方案册，还有老周签字确认的受力分析报告，“我都帮你整理好了，电子版分了三个备份，纸质版打印了两份，一份给王总监，一份给慕总留底。”
“谢谢。”慕容雪接过文件袋，起身理了理身上的浅灰色西装外套。外套是去年在米兰出差时买的，剪裁利落，能遮住她熬夜后略显单薄的身形，显得更专业些。她对着工作台旁的小镜子，轻轻调整了一下领口，又补了点豆沙色的口红——至少从外表看，不能让慕云觉得她因为熬夜而状态糟糕。
八点十五分，慕容雪开车离开工作室。车子是三年前工作室刚有起色时买的，一辆白色的SUV，内饰很简单，中控台上放着一个小小的多肉盆栽，是苏晓送的，说“让雪姐开车时也能看到点生气”。
车子驶上城市快速路，清晨的车流还不算拥挤，阳光透过车窗洒在慕容雪的脸上，暖得有些晃眼。她打开车载音乐，放的是一首舒缓的钢琴曲，是七年前她和慕云都喜欢的曲子——那时候他们总在周末去学校附近的咖啡馆，点一杯拿铁，听着这首曲子，一起看建筑杂志。
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方向盘，跟着音乐的节奏轻轻晃动。慕容雪的目光落在窗外掠过的街景上，心里却忍不住想起七年前的事——想起慕云第一次约她去图书馆时，身上穿的那件白衬衫，领口带着淡淡的洗衣粉香味；想起他帮她改完图纸后，从包里掏出一颗薄荷糖，说“熬夜画图容易困，吃颗糖提神”；想起他们第一次牵手时，他手心的温度，还有他耳尖的泛红……
那些记忆像旧电影的片段，一帧一帧在脑海里闪过，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可一想到现在的慕云，那些温暖的片段又瞬间冷却下来——他穿着黑色西装，坐在会议室主位，眼神冰冷，语气疏离，连看她一眼都带着审视。
“别想了。”慕容雪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拉回现实，“只是工作，别掺杂私人情绪。”
九点整，车子停在星云科技总部大楼的地下停车场。慕容雪拿着文件袋，走进电梯。电梯里只有她一个人，镜面映出她的身影——浅灰色西装，黑色高跟鞋，头发挽成利落的低马尾，看起来专业又冷静，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心脏正随着电梯的上升，一点点加速跳动。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28楼。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消毒水混合着咖啡的味道扑面而来——这是星云科技28楼的味道，上次启动会时她就注意到了，大概是因为高管层大多需要熬夜加班，咖啡和消毒水成了这里的“标配”。
走廊铺着深灰色的地毯，踩上去没有一点声音。两侧的办公室门都关着，只有偶尔传来的键盘敲击声和低沉的交谈声，透着一种高效而严肃的氛围。慕容雪沿着走廊往前走，手里的文件袋被她捏得有些发烫——王总监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而慕云的办公室，就在王总监办公室旁边。
她刻意放慢了脚步，心里默默祈祷着：别遇到慕云，别遇到慕云……
可越怕什么，就越会遇到什么。
走到离电梯口还有十米左右的地方，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伴随着几句低声的交谈——
“慕总，上午十点的董事会，资料已经准备好了，放在您办公室的桌上。”
“嗯。”
“还有，林氏集团的林总刚才发来消息，问下午的合作洽谈会，要不要提前半小时开始。”
“不用，按原计划。”
熟悉的低沉嗓音，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地刺进慕容雪的耳朵里。她的脚步瞬间顿住，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是慕云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想躲进旁边的茶水间，可已经来不及了——前方的拐角处，一群穿着黑色西装的人走了出来，为首的那个，正是慕云。
他今天穿的还是黑色西装，衬衫领口系得很紧，没有戴领带，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上那块简约的黑色手表——和上次启动会时一样，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他走在人群中间，微微低着头，正在听旁边的助理汇报工作，侧脸的线条锋利而冷硬，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慕容雪的心脏“咚咚”地跳着，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她站在原地，进退两难——往前走，会和他们迎面撞上；往后退，又显得太刻意。她只能僵硬地站着，目光落在自己的鞋尖上，假装没看到他们。
“慕总，前面有人。”助理的声音提醒道。
慕云的脚步顿住。
慕容雪能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道目光带着重量，像带着温度的针，从她的头顶，慢慢滑到她的肩膀，最后停在她的脸上。
她不得不抬起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
慕云的眼睛很深，是纯粹的墨色，此刻正看着她，没有惊讶，没有波澜，却也没有之前的冷漠。他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两秒，然后，缓缓地、缓缓地扫过她的眼角——那里因为连续熬夜，泛着淡淡的红色，即使她早上特意用了遮瑕膏，也没能完全遮住。
慕容雪的心跳漏了一拍。她能看到慕云的喉结轻轻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他什么也没说。
他只是微微侧身，对着身后的高管们做了个“让开”的手势，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让她过。”
高管们立刻会意，纷纷往旁边退了退，给慕容雪让出了一条通道。
慕容雪的手指紧紧攥着文件袋，指尖泛白。她低着头，快步往前走，尽量避免和慕云有任何眼神接触。
就在她从慕云身边走过的瞬间，一阵清淡的香味，突然飘进了她的鼻腔。
是雪松味。
很淡，却很清晰，不是市面上那种浓烈的商业香水味，而是带着一丝冷冽和干净的雪松清香——和七年前，慕云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七年前，慕云最喜欢用的就是一款雪松味的沐浴露。那时候他们总在图书馆待到闭馆，走在回宿舍的小路上，晚风会把他身上的雪松味吹到她的鼻尖，淡淡的，却很安心。她那时候还笑着问他：“你怎么总用这种味道的沐浴露？像个老干部。”他当时红着脸，挠了挠头，说：“我妈说这个味道干净，不容易招蚊子。”
没想到，七年过去了，他竟然还在用这个味道。
慕容雪的脚步猛地顿了一下，心口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又酸又涩。她的目光下意识地往慕云身上瞥了一眼——他依旧站在原地，背对着她，肩膀挺得很直，仿佛刚才那个侧身让她的动作，只是一个普通的礼貌行为，没有任何特殊意义。
“慕容设计师？”旁边的王总监注意到她的停顿，疑惑地看着她，“你没事吧？”
“没事。”慕容雪立刻回过神，勉强笑了笑，“王总监，我是来送修改稿的。”
“哦，对，快请进。”王总监笑着侧身，把她让进自己的办公室，“我正等着你的修改稿呢，慕总昨天还问了好几次，说想尽快看看你们的修改情况。”
慕容雪的心又紧了紧——原来他也在等着看修改稿？可刚才在走廊里，他为什么什么也没说？
走进王总监的办公室，慕容雪把文件袋放在办公桌上，拿出纸质版修改稿和受力分析报告：“王总监，这是我们修改后的方案，重点解决了慕总上次提出的中庭玻璃幕墙承重问题，老周工程师已经反复核对过受力数据，确保没有问题。电子版我也拷了U盘，放在这里了。”
“好，我看看。”王总监接过修改稿，翻开第一页，目光落在受力分析图上，“不错不错，你们效率真高，才三天就改好了。”他翻了几页，满意地点点头，“这样一来，下次汇报应该就没问题了。对了，慕总刚才也在，你要不要顺便把他那份也送过去？他办公室就在隔壁。”
慕容雪的身体僵了一下，连忙摇头：“不用了吧，王总监，您要是方便的话，帮我转交一下就好，我还有事，得先回工作室。”
她现在实在没勇气再去面对慕云，尤其是在闻到那股雪松香水味之后——那味道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尘封的记忆，让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冷静，瞬间崩塌了一角。
“也行。”王总监也没多想，笑着把慕云那份修改稿抽出来，“那我等会儿帮你送过去。对了，下周一上午十点，我们会开一个修改方案的审核会，到时候慕总也会参加，你记得准时来。”
“好，我记下了。”慕容雪点点头，拿起自己的包，“那王总监，我先回去了，有问题您随时联系我。”
“好，慢走。”
慕容雪快步走出王总监的办公室，几乎是逃一般地往电梯口走去。走廊里已经没有了慕云和高管们的身影，大概是去会议室了。她走到电梯口，按下下行按钮，心脏还在不停地跳动。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门打开，慕容雪走进去，靠在电梯壁上，终于松了一口气。她闭上眼睛，脑海里却全是刚才在走廊里的画面——慕云侧身让她的动作，他扫过她眼角的目光，还有那股熟悉的雪松香水味。
他刚才为什么要侧身让她？是出于礼貌，还是……有别的原因？
他看到她泛红的眼角，是不是知道她熬夜了？他是不是……有一点心疼？
这些念头像藤蔓一样，在慕容雪的心里疯长，让她混乱不已。她拿出手机，点开和洛清宁的聊天框，手指在屏幕上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终还是没发出去——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
电梯到达一楼，慕容雪走出电梯，快步走向停车场。坐进车里，她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趴在方向盘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车里还残留着她早上喷的淡淡的栀子花香水味，和刚才闻到的雪松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个温暖，一个冷冽；一个像她现在努力维持的平静，一个像她无法割舍的过去。
她想起七年前的那个雨天，慕云站在宿舍楼下，对她说“我们到此为止吧”。那时候他身上也带着淡淡的雪松味，可那时候的味道，是冷的，像那天的雨水一样，浇透了她的心。
七年过去了，他身上的味道没变，可他对她的态度，却从以前的温柔，变成了现在的疏离。
慕容雪拿出手机，点开相册，里面有一张她一直没舍得删的照片——是七年前，她和慕云在大学图书馆门口拍的。照片里，慕云穿着白衬衫，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她站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一本《建筑史》，笑得眉眼弯弯。照片的背景是图书馆门口的梧桐树，叶子绿得发亮。
她盯着照片看了很久，手指轻轻抚摸着屏幕上慕云的脸，眼眶慢慢红了。
“慕云，你到底……在想什么？”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
没有人回答她，只有车里的钢琴曲，还在缓缓地播放着，像是在为她的迷茫伴奏。
过了很久，慕容雪才擦干眼角的湿润，发动车子。车子驶离星云科技的停车场，汇入清晨的车流。她看着前方的道路，心里暗暗告诉自己：慕容雪，别再想了。不管慕云怎么想，不管他对她有没有旧情，你都要专注于工作，不能再被私人情绪影响了。
可她知道，这句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那股雪松香水味，像一颗种子，已经在她的心里落了地，迟早会生根发芽。
回到工作室时，已经是上午十点半。苏晓看到她回来，立刻迎上来：“雪姐，怎么样？顺利吗？没遇到慕总吧？”
“顺利，遇到了。”慕容雪把包放在办公桌上，拿起苏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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