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食局女官下岗再就业》
因在宫中多受孙司膳照顾,空手上门不像话,路过果摊时,李怀珠顺手挑了一篓春李子。
这时的杏子粉红参半,个头小而饱满,凉脆,酸甜,带点细微的涩,是个赶时令的新鲜物儿,若再隔几天,果肉就软乎了,味道也会更甜,但那时,杏子就不脆爽,是另一番滋味儿了。
李怀珠喜欢酸甜口,几个下肚觉得不错,想着回来的时候再挑些,做成蜜煎和果脯,当成下午茶吃。
出了内城沿着官道行不过半里,三人合抱的老槐树便撞进眼帘,树冠如翠盖般遮了半方天,底下青石阶一路向上,尽头处挑着面杏黄酒旗,“孙家打火店”五个大字墨迹酣畅,像是用烧火棍蘸了浓墨挥就的。
李怀珠仰头望向酒旗,忽听得一阵清脆笑声。
她抬眸,但见一位着杏红窄袖褙子的妇人倚在门框边,鹅蛋脸上缀着对酒窝。
“娘子可是从宫里来的?”孙大娘子不等回答,便热络朝她走来,“可是阿妹托女郎捎信来了?快进来吃盏新酿的梅子酒,这大日头底下站着多烤得慌!”
孙大娘子爽朗热诚,与宫里那位终日板着脸的孙司膳大不相同。
李怀珠展颜一笑,福身行礼,“正是。孙司膳托我给姐姐带封家书。”
从袖中取出信笺,双手奉上,“司膳大人常念叨姐姐酿的梅子酒,说是一口下去,连宫里御酿都比下去了。”
“女郎说笑了。”孙大娘子接过信笺,“我那妹子在宫里当差,尽学些虚头巴脑的客套话。”
说着,已将她引至院中。
“不过今日既来了,定要尝尝我新试的方子,加了蜂蜜和紫苏,最是消暑。”
李怀珠称是,随着孙大娘子一同进院,眼前豁然开朗。
这周家打火店果然与寻常邸馆大不相同。
院中视野开阔,池水回环,青砖白瓦。
翘角飞檐下一片青萝藤,倒有几分江南韵味。
穿过月洞门,再往前走,经过廊门,便到了外租的宅舍。
更有别院赏雨楼亭、假山寿石,曲径通幽。
其他如庖厨、马房、农猎一类的,则还有后面的杂院。
“我们这儿除了住宿,还能随猎户进山打野味,或是池边垂钓。”孙大娘子笑吟吟道,“后山还有片野林子,这个时节正好赏花。”
李怀珠连连点头。
这哪是什么农家乐?
分明是专为文人雅士打造的清雅别院。
那些追求“采菊东篱下”的官宦人家,怕是最爱这等既野趣又不失体面的去处。
来到前厅坐下,孙大娘子展信细读时,小鬟奉上一碟樱桃煎。
李怀珠坐在下首,挑起银签,戳了一颗放在嘴里。
与宫中的用盐与香料炮制的“砌香樱桃”不同,民间做起樱桃果子,多半用蜂蜜熬煎,大大致相当于后世的蜜饯。
樱桃选用紫红相接的紫樱,挟核去籽,用蜂蜜熬,待耗干樱桃汁水,晾晒后再佐蜂蜜慢火煎,直到樱桃果肉呈琥珀状,放凉后保存,能贮存很久。
这时常用这样的法子保存新鲜水果,用以待客。
就跟过节时的瓜子、花生一样,客人可以不吃,但主人家不能没有。
李怀珠略吃一颗,只觉太甜。
白瓷壶里的梅子酒倒是清香甘醇。
紫红的面,青碧的背,清冽温润,却不是腻人的甜,是往喉头深处滑的润,喝完了,齿颊间还凉津津的。
她抿了口,连声称赞,目光却不由被院中景致吸引。
假山后的竹帘忽被风掀起,露出半幅正在晾晒的野味,想来便是孙大娘子方才说的“随行野猎”所得。这般经营心思,倒比汴京城里那些刻板的邸馆高明多了。
“哎呦,这可如何是好……”
孙大娘子看罢书信,脸色踌躇,话音未落,眼风已往李怀珠身上扫了三回。
“可是有为难处?”李怀珠搁下茶盏。
“娘子不知,年前泰安伯爵府的周老伯爷来歇脚,”孙大娘子为难道,“听闻二娘升司膳官,便非要讨顿席面。当时未与二娘商量,我没敢应承。后来书信往来,二娘原定这月初四告假……”
李怀珠垂眸一想,了然。
官家近来都不爱往后宫溜达,太后她老人家急了——寒食宴不够,又搞出个求子祭,孙司膳管着尚食局,忙得脚不沾地,怕是吃饭都得站着扒两口,哪还腾得出空来?
“她在信中说抽不开身,可一应时鲜食材早半月就订下了,连山里的獐子都腌上了。老伯爷几日后便到,这……”
话尾悬在半空,目光却黏在了李怀珠脸上。
茶汤在舌尖回甘,李怀珠慢条斯理咽下。
——孙娘子这是万事俱备,独独缺个掌勺,来给她递梯子呢。
她放下茶盏,眉眼弯弯接住对方目光:“娘子事事都想在前头,您若不嫌冒昧,这桩事情,不如就交由儿来试试?”
孙大娘子狡黠一笑,“那我可是遇见贵人了!”
*
这事缓不得。
接了差事,李怀珠便拿到了定好的席面单子,按照果、菜、肉、酒,将下手分成了四拨人,又分了几人专门备菜。
泰安伯爵府的老伯爷很有名,乃是当今官家的大舅子,继承爵位后,领了份不咸不淡的闲官,平时就喜欢四处吃喝,再写帖子品鉴批颂,活像个美食网红,与孙司膳交好,在宫中提起这人,司膳常会戏称伯爷一声“老饕”,连李怀珠这样的宫人也知道。
对待这样的人,自然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从采买到选材、肉蔬做法,到上菜顺序,喝什么酒佐什么酒馔,用什么银器,都极讲究。
虽说在宫中做的就是统筹宴席,但让李怀珠自己完整订一遍流程,还是废了好些事,况且是第一回脱离上司亲自督导,难免有些地方会来回细琢磨。
当天回到邸馆,将菜单上所需食材、佐料、银器餐具写成了册子,第二天交到了孙大娘子手中。
——别的倒还算好说,只是打火店里没有齐备的银器,须得去京中酒楼借用,例如潘楼,或者樊楼,再不济,去四司六局也能凑齐。
又实地考察,与当地的肉铺摊子和蔬菜小贩订好份例和时间。
正好也借着出外勤,李怀珠也能在街上多转会儿,为以后营生做个野调。
西市瓦子旁的和菜兜子食客多,一个兜子才八文,是一种金黄色的半月形面点,咬破酥脆的外壳,猪油混着荠菜清香。只是吃到下半只,荤油腻在舌根上。到底是一文钱一文货的买卖。
倒是州桥下的鱼羹摊别有巧思,羹汤里还有冬腌菜和萝卜条。鱼片是现杀的,带点清甜,佐着酸脆小菜,竟把十五文钱吃出了筵席的感觉。
吃饱喝足,李怀珠回去继续培训员工。
“蒸鸭得挑稻谷喂养大的。”
“鲫鱼要身扁、肚白的,才鲜嫩。”
“鹿筋去腥不用寻常香料,作黄酒一两,胡椒半钱……”
被雇下的娘子们多是在酒楼做惯的好手,起先还不觉得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姑娘哪里来的这么多理论,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可听了半晌,从买菜到摆盘,却是越觉得条理清晰。
妮子口舌十分伶俐,颜色又出众,再联想这几日宫里黜了个女官的事,传的沸沸扬扬,于是暗自思忖能接司膳家中私活,怕就是这位了罢。
于是无人敢攀扯,省工减料,生怕耽误了事。
就这么又校对了一日,老伯爷的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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