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个轮椅男》
“嗯。”
竹濛面冷声闷,她驻足在距离他仅一步之遥的位置,打量餐桌上的台词本,实则目的不然,她只是借此,有意无意地往他的脸上扫视。
哼,她还以为他会把被子蒙头上,咬着被泪水泡湿咸的唇,稀里哗啦地哭呢。
他笑容仍向日葵般暖煦,小虎牙亮得碍眼,她来来回回瞥,瞧不出半分破绽。
也好。
省的她败给他通红的狗狗眼,她也不会安慰人。
可一缕不知缘由的失望自心底深处旋绕而上,暗狠狠地腹诽了一句“竹濛你真矫情”,她拿起水杯,倒了半杯水,没话找话:“台词发你了?”
冯星晚像学生时代护试卷以防同桌偷看的学生,双臂围圈把纸页挡住,他眼梢萦笑,仰头望着竹濛:“签了保密协议的,偷看胖两斤。”
话毕,他笑意不减,两条胳膊从台词本上拿开。
他在逗她笑笑呢。
“嘁!”竹濛冷哼,笑歪了一侧嘴角,鼻孔瞪人,“你让我看,我都不看!冯星晚你好小子!居然诅咒我胖两斤!”
被他这么一逗弄,纷繁杂乱的情绪犹如退潮的浪,平息于心房一隅,竹濛白了冯星晚一眼,眼神不凶狠,她端起水杯,喝他晾好的温白开。
“我错啦。”他温柔求饶,视线拉回台词本,闲聊似的问,“约会都做些什么?好玩吗?”
竹濛喉咙的滑动失拍了一瞬,旋即,继续吞咽,直到杯里的水一滴不剩,她才答:“约会,就那些项目,好不好玩,要看是和谁约会了。”
“那他好玩吗?”冯星晚垂敛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
竹濛手抖了一下,牙齿轻轻磕在杯口,嗓门突然拔高:“很好玩啊!我不是给你看了吗?他兴趣爱好很广泛,很热爱生活的一个高质量男性,怎么可能不好玩!”
他眼睫下垂到近乎相贴下眼睑:“你们……见了面,你更很满意他了吗?”
“满意啊。”竹濛刻意说给冯星晚听,一根一根掰手指,“本科毕业,有房有车,收入可观,父母的退休金不高,但日常开销不成问题,不需要他补贴家用。这种条件在相亲市场上是香饽饽,我有什么不满意的?我满意得不得了。”
他喉结不着痕迹地滚动,提一口气,再次开口,语气有种不自然的松弛:“你们去吃了什么?”
“浙江菜,他浙江的。”
“好吃吗?”他问。
“当然好吃了,吃撑死我了。”
“比我做的好吃吗?”
朗朗清越的声线,语调温和低浅,可细品,却隐含些许的远山寥落之感,震得竹濛耳膜发麻。
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心虚让竹濛音大声高:“冯星晚你和谁比呢?人家都开餐馆了,生意兴隆,还排队叫号呢,能没有你做的菜好吃吗?”
口气不自觉便太冲了。
他又没说错话,她却应激得像一把机关枪,愧疚当头,她半张着的红唇翕合,漏出错乱的呼吸。
轮椅上清俊的男人短暂的低头沉默后抬起头来:“那就好,我还担心你饿肚子。”
似水般包容万物,他毫无怨言地容纳她的没好气,与她视线相凝的明眸铺洒金辉。
耸耸肩,他舌尖顶一下上唇,模样腼腆:“女孩子和第一次见面的男生约会,可能有点放不开,不好意思吃,或者,不好意思说自己有哪些忌口。”
他虚虚握拳的左手蹭了蹭额角,不无自嘲地抿唇笑笑:“是我想多了。”
竹濛身材苗条,但饭量不小,此刻,冷藏在冰箱的可乐鸡翅荒凉而多余。
“……”喉咙仿佛堵上一团棉花,郁结不畅的憋闷感从竹濛的喉间蔓延直抵腹部,倏地,她的胃部隐隐约约不妙起来,“你忙你的吧,我去卸妆了。”
拖鞋踢踢踏踏踩出不容忽视的声响,竹濛几乎竞走一般地疾步回到卧室。
门关上的瞬间,冯星晚唇角上翘的弧度如烟似雾般敛去,他不必再强颜欢笑,难过在脸上泄了洪。
*
门关上的瞬间,一声违和的动静在卧室响起:“咕噜噜——”
饥肠哀鸣,只灌满水的肚子还泛起了滔滔水声。
……被冯星晚说中了。
……竹濛还饿着肚子呢。
三姨不愧是亲三姨,介绍的男人实打实的条件优越,缺点倒也明显:年纪偏大,年长竹濛九岁,以及不加收敛的成功男士血骨里的傲气。
三十多岁应有尽有的男人,面对社会经验尚缺的年轻姑娘,有些目的不纯,将其视为容易诱哄和拿捏的猎物,有些关心过头,幼化女性,爹味便溢了出来。
能把年轻姑娘当作成年的人的,少之又少。
竹濛还算幸运,约会对象避开了上述的两个雷点,两人聊得不算投机,但也不至于冷场。
可惜口味不合,吃不到一块儿去。
人和人对于食物的偏好怎会哪哪都挨不着呢?
两个人点了两菜一汤。
东坡肉用西蓝花点缀,竹濛觉得那可怜的肉仿佛围着一圈花圈,肉美味多汁,但吃了三块她便停筷了,初次见面,还是亲戚给介绍的,碍于面子,她做不到一股脑地往嘴里塞肉;素炒三鲜,青椒胡萝卜和藕,竹濛只捡藕吃,为了不显挑食,夹了几筷子浅尝辄止。
海带龙骨汤香浓四溢,可竹濛望一眼漂浮的绿油油的海带,香气被异化成了久不换水的鱼缸散发出的气味,竹濛都怕下一秒乌龟探头出来。
问,就是不饿,就是在减肥,尴尬了就喝水。
怪不了约会对象,男方说他请客,食客不挑嘴,竹濛顺理成章地让对方来点菜,男方没问她有无忌口,有无喜恶,她便也矜持地按着不表。
饿。
饿疯了。
中午随便买了个面包对付,她早已前胸贴后背。
冯星晚做的可乐鸡翅,她此刻能干掉满满一盆。
竹濛扑倒在床上,饥饿让她蜷缩成一团,翻来覆去愈渐难受,饿到眼冒金星。
终于,口腹之欲独占鳌头,顾不了其他了,竹濛思量着,这个时间,冯星晚通常在洗澡,手脚瘫废,他洗澡耗时久,她来得及偷吃。
叫外卖,万一送来晚了,被他撞见就丢人丢大发了,竹濛便蹑手蹑脚地去到了厨房,打算寻点零嘴填填肚子。
洗手间的门紧闭,客厅的沙发上,放着他的枕头和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餐桌前不见人影。
冯星晚不出所料在淋浴。
翻箱倒柜地,竹濛只找到了一袋奥利奥和一小包泡椒凤爪,每天都被冯星晚喂得肚儿圆,零食无处溜缝,橱柜空荡荡,她有些时日没补货了。
竹濛垂头丧气地拉开冰箱门,一低头——
一盘鸡翅裹着保鲜膜,讨俏可爱地躺在冷藏室,他坐轮椅,习惯把东西放在最低一层。
他还傻兮兮地贴了张便签上去:【如果你不生气了,如果你原谅我了,就请吃我~】
扶着冰箱门的手不由自主地变成了紧攥,冷气扑面而来,可竹濛的睫毛尝到了微热的湿咸。
饿得抓心挠肝,而某处,泽泽温满。
“冯星晚大傻子,做了鸡翅为什么不说啊……”竹濛自言自语。
而转念一想,即便他端出这盘可乐鸡翅,她最多只能尝尝,还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馋涎,不然,她说她约会吃撑了的谎言不攻自破。
他做了这么多,她吃两块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竹濛揭开保鲜膜,取了两边最不起眼的两块鸡翅放进盘子里,再把保鲜膜原封不动地包回去,做贼似的东张西望,趁冯星晚还没出来,赶紧拿去微波炉加热。
倒计时指针慢如老牛拉车,等“叮”的一声,热饭完毕,裤子没有口袋,竹濛把奥利奥和泡椒凤爪匆匆夹在腋下端起烫手的盘子往卧室冲。
转角,她差点和轮椅上的人撞个人仰马翻!
“……啊!”竹濛鬼嚎。
两声物品落地的声音一前一后,奥利奥和泡椒凤爪很不给面子地掉在轮椅踏板上,在冯星晚的脚背上弹了一下,奥利奥还翻着圈圈滚远。
万幸盘子稳当端在手,幸免于难。
冯星晚被鬼鬼祟祟直冲而来的竹濛吓得面部肌肉僵硬,他瞪大双眼,眸子在眼眶乱撞,好似把两颗黑亮的玻璃珠子装进透明罐子里摇。
“……”
“……”
彼此错愕对视。
“你你你……”竹濛口条卡壳,“你这么快就洗完澡了?”
“你回来之前,我就洗完了。”冯星晚罕见地审视起了竹濛。
“我……”竹濛强装镇定,打破沉默,看似无所谓地耸耸肩,“零食快过期了,不吃白白浪费。正好看见你做的鸡翅,和你写的便签,我就……尝尝呗。”
囫囵瞎话,倒也能自圆其说,竹濛不觉得自己漏洞百出,可轮椅上的年轻男人似乎洞察了一切。
他星眸瞬沉。
他下巴收起,高高地掀起眼帘,望着她的眼神有点像在瞪人,嘴巴几乎绷成了一条消失不见的线,呼吸或轻或重,掌根摁压手推圈,大鱼际发白。
冯星晚第一次发脾气。
“……”竹濛给整不会了,云里雾里地问,“你生气了?”
“你吃完把盘子放水槽,我洗。”冯星晚抽皮带似的一下子抽回视线,怄气地把轮椅推得飞快,擦着竹濛的裤腿划过,停在了餐桌前。
竹濛一头雾水,呆呆地盯着他气呼呼的背影眨了眨眼,半晌,开口:“那个……”
他装听不见,左右瘫手乱晃,故意装作在忙着戴辅助手套,胆大包天地没有理睬她。
“冯星晚。”
闻声,他后背显而易见地一紧,仍倔强不语,垂着脑袋,后颈细白,把荧光笔往辅助手套的插口里塞。
“你的脚掉下来了,在地上拖了一路,拖鞋快掉了。”
竹濛看着冯星晚內蜷的右手扶上膝盖,左手撑在桌面上稳住身体的平衡,卯着脖子使力气,尝试几次收效甚微,千斤重的腿死沉沉地脚尖垂地。
他把轮椅往后退了退,空出足够的空间,左手一甩,勾住轮椅靠背上的手推柄,右手软绵绵地插进膝窝,憋着气,费劲地把腿往上提,瘫足重回脚踏板。
垂软的脚挂不住拖鞋,拖鞋应声落地,他没管,任由自己光脚踩上,脚长出了脚踏板,脚趾弯弯地垂着。
竹濛皱眉目睹,搞不清冯星晚这是闹哪一出,她气闷地瞪了他一眼,重重地拍上了卧室的门。
*
次日早上,竹濛才去厨房洗盘子。
一张便签贴在冰箱门上,竹濛随手撕下,扫阅字句:【竹濛,我找到合适的房子了,我今早去签入住合同。谢谢你这些日子对我的照顾,真的,真的,很感谢你。】
纸条一角,他画了一个笑脸。
竹濛呼吸悬停,急忙四下张望,客厅,冯星晚的枕头和被子杳然消失,他的行李箱也不见踪影。
横冲直撞地推开洗手间的门,竹濛的双腿犹如灌铅,她钉在原地许久,才怅然掩上了门。
把空寂关在身后。
哼!
谁稀罕!爱走不走!
竹濛忿然作色,气红了双眼,把冰箱里的可乐鸡翅热了热,吃相拆吃入腹。
不好说在愤愤地啃谁的骨头。
门外突然传来声响,听似有人在搬运重物,竹濛来不及擦手便向门口飞奔。
“冯星晚!”竹濛大力开门,满口赌气的话,“你搬走就搬走!随你便!你最好今天就把你的东西收拾……”
竹濛戛然而止,羞赧地与快递小哥面面相觑。
“你好,我送货上门的。”快递小哥囧着脸挠头,指了指立在墙边的一个大箱子,“我昨晚给你打过电话了,你说把快递放你的门口就行。”
“这么早?”竹濛低头望去。
“你家不离分拣站近嘛,就第一个给你送了。”
纸箱印有品牌名称,竹濛心头一震,燥意被安抚转瞬变得模模糊糊,可怅惘拔地而起,漫天匝地将她淹没。
给冯星晚买的轮椅到了。
竹濛踢了一脚纸箱子泄愤,说是踢,不过也就用脚尖碰了碰,她没精打采地问:“我才下单的,这么快就送到了?”
“同城配送。”快递小哥竖起大拇指,为自己倍感骄傲,“快递选我们,就是快!”
*
“哈?!”
“……小点声!”竹濛的耳膜差点被闺蜜喊破,她咬牙切齿地把食指猛敲唇珠,“这么多人呢!大呼小叫的,你不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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