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哨》
终于得救了。
她贪心地收紧双臂,不放过一丝温暖。
沐沐嗅到人类隐蔽的情绪,一只爪子搭上肩膀,尾巴灵活地左右摆动,扫过她膝盖和小腿。
“好乖好乖。”
清爽气息从周身围拢而来,像刚割下的青草。宁蓁揉揉小狗脑袋,眼眶褪了红,翻江搅海的胃也逐渐平静。
“你真厉害,你是最棒的小狗,对不对?”
她语调开朗些。温霖见状松弛下来,但胸口莫名被她那句话勾着,蓬出一簇吐絮的棉花。
坡道上只剩下风。云雨将至,他们得赶去寺里避雨。
“姐姐,”他拾起牵引绳绕在手背,试着问,“你从学校回来了。”
宁蓁“嗯”了一声。
温霖踌躇片刻:“……顺利吗。”
“就是,不小心惹了一个高中生。”
她眉心似乎攒起,眨眼间好像又抚平。温霖仔细推敲字句,却没来得及问些别的。
“我可能以后再也进不去学校的门了。”
宁蓁不禁说出心里话,错过他忽明忽暗的目光。她算了算方善善与王老师的年龄差,不到十岁。
“你觉得八十岁的人和七十岁的人合适吗。”
温霖注意到她白皙的颈侧染上一片嫣红。
“还可以,”他认真答道,“人生阅历不差太多。”
“那五十岁和四十岁呢。”
“也勉强。”
“那三十岁和二十岁?”她手臂内侧爬上一阵密密麻麻的针刺感。
温霖略一沉吟:“不合适了。”
“是吧。”
她的语气和风一起下坠。几秒钟过去,怕这话题太突兀,顺便捎上句寒暄:“对了,还没问过你今年几岁。”
不知道陪伴犬懂不懂得控制自己的面部肌肉——沐沐走在前方,回头咧开嘴巴,像开心的笑容。
“我二十三了。”
和安唯一样的年纪。宁蓁感慨:“好年轻啊。”
北城的蓝天是风吹出来的。但今天天气很怪,快要下雨,风也不停。
她抬起胳膊重新整理被吹得凌乱的头发。温霖伸手摊开,动作自然,想接过她随身的袋子。
宁蓁不想麻烦别人,但舌尖擦过溃疡,疼得她一时抿住唇,说不出话。冷空气四处作祟,手臂内的刺挠感越来越明显,犹如皮肤底下埋了种子,正窸窸窣窣破土萌芽。
她以为那阵难受劲儿过去了。现在趁空着双手挽起衣袖,小臂上竟然浮出一片片红色风团。
温霖看了一眼,说:“荨麻疹,这里也有。”
他不轻易去指她身体的哪个部位,反而用指尖划向自己颈侧。
宁蓁放下袖子叹息一声,轻轻的,不让沐沐听见。
“你对什么东西过敏吗?”温霖稍稍偏了身子帮忙遮风。
刚才她只做了一件事,和过敏原毫不相关。
“我不记得有过敏史。”
宁蓁的脸色令人分不清是苍白还是淡薄,在记忆里,她一直如此。
“等天晴了多晒晒太阳,阳光里有维生素。”他建议,仿佛她是株植物。
进了福缘寺他们就得分开了,一个往客堂避雨,一个去寮房待命。阴转小雨的天,衬得温霖发色更深,发丝被风吹起来,深得泛着灰蓝。
宁蓁问他头发是不是染过,他笑着说这是天生的。
临走前,沐沐坐在风里。它不是每次都舍不得告别,有时候就这么安静地呆着,直直地凝望离开的人。
寮房门虚掩着,短发室友正趴在床上浏览宁蓁留给她的鸟类图鉴。
“蓁蓁你回来啦。”她扭头打招呼,“我前几天看到一种鸟诶,眼睛下面有撮红红的毛。”
宁蓁放下东西倚在床边,让她看看是不是红耳鹎。
安唯按照她说的翻到对应页,雀形目,鹎科。
“对,就是这个!不过这英文名,‘Red-whiskeredBulbul’,红络腮胡子,太怪了。”
图鉴左页对照绘有野生鸟类分布图,它们是留鸟,主要生存在亚热带气候,雨水充足的湿润地带。
安唯看着看着生出疑惑:“不对啊,地图上没写北城也有红耳鹎。”
宁蓁说:“我猜,因为那本书是几年前的版本,没办法实时更新气候变化的影响……”
“对哦,”安唯想起,“全球变暖都老生常谈了,最近那些自媒体账号分析几年之后就要进入小冰河期来着。”
窗外阴天,屋内没开灯,显得晦暗,聊了几句她才看见宁蓁荨麻疹发作,脖子上一片红,染到锁骨。
“别担心,这个病就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她以亲身经历安慰,“小学四年级有一次春游,最后大家集合上车回学校了,没带上我,那一瞬间我身上冒出好多疹子。”
宁蓁问后来呢。
“后来啊,我自己坐地铁回家了。”
安唯笑了笑,对多年以前的事不以为意。
细雨如约而至。天彻底暗下去,但两人谁也没开灯。宁蓁换了衣服躺在床上,瞬间被疲惫感淹没。
好累。
脑中旁白在说:这个女人吃了二十块巧克力,这是她大脑发生的变化。
巧克力里含有咖啡因,应该刺激神经中枢提神醒脑,可她困得浑身脱力,手机握在手里,眼皮差点就合上了。
「沐沐不会吃陌生人给的食物吧?」
宁蓁凭着意志力打字,发出消息。他们认识第一天就互加好友,但聊天界面里干干净净,话语不超过三句。
她等待,看对话框顶端的“L.”变成“对方正在输入”。
「沐沐做过拒食训练,有主人的口令才吃东西」
宁蓁眨眨眼,回一句“真好”,侧脸沉入柔软的枕头。
*
再睁开眼,自己坐在山谷巨石上。
是梦啊。
终于又做梦了。回家那几天她睡眠一直很浅,枕着熹微光亮,无论睡前再看多少遍短视频也摸不到梦的边缘。
周围是熟悉的深涧幽谷。宁蓁站起来,从巨石上纵身一跃。
风呼啸而过,身子轻飘飘的,落地时安然无恙。她想,这就是轻功吧。
“师弟——”
师弟曾经说过这里只有他们两人,此刻,连他都消失了,深邃山谷中回荡着她孤零零的呼唤。
不。
背后还有水声。
瀑布悬坠在山间,飞漱直下,惊得天地皆哗然。宁蓁伸手穿过水帘,它便如同一条白布似的剪开,现出里面的漆黑洞穴。
师弟一定是藏进去了。她擦亮石壁上的火把,举着熊熊火焰走了几步,洞内窒闷潮湿,瀑布声在响,滴滴答答的雨声也在响。
宁蓁高举火把,火光映在头顶峻峭的石壁上,照亮石缝间滴落的棕黑色液体。
有股浓醇的香味,大概是巧克力溶液。
继续往里走,连绵不绝的巧克力河横亘在脚下。
“……”
师弟不会潜在这里吧。
宁蓁挽起袖子进去打捞,再收手时小臂裹了层黑巧克力脆皮。手心里黏着一只鸟形木雕,看模样像鸮类,瞪着圆圆的大眼睛。
突然,木雕的尖喙翕动起来,叫声凄厉。
“你为什么要抢走我的……”
“为什么……”
宁蓁手一抖,把它甩回河里,之后似乎便着了魔,捡起碎石疯狂敲打自己身上的黑巧脆壳。巧克力凝固了,一片片连带着皮肤剥落,她感觉左手臂已经伤痕累累,骨头断了,创口深浅不一,淌着血。
“九师姐!”
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师弟的声音。
宁蓁回身,跌进一只巨大的粉色食蚁兽的怀抱,食蚁兽抱住她拔腿飞奔,跑啊跑,跑出森林童话里小动物的雀跃,跑出旋转木马的音乐,跑出彩色泡泡,跑出夕阳,一直跑到瀑布流入的泉水里。
清水洗净她的外壳。夜深了,清辉落在地上,师弟拨开冷然皎月的影子。
“看,我给你的礼物!”他目光清明,却痴痴笑道。
哇,如今的侠客真厉害啊。
梦醒前,宁蓁喃喃自语:“连大食蚁兽都能召唤……”
……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8.cc】
【退出畅读,阅读完整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