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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明月》

88.结局一 揽月盼人归(三)

摒尘师太撑着梧桐树,休息了半晌,这才慢慢捡起扫帚,继续清扫落叶。

风声树影,周围的时间好似也慢了下来。

那个人,已经死了吗?

为什么会这样?

耳旁又回响起方才听到的话。

“你知不知道,这些年阿兄为了找到你,付出了多少心血?你知不知道,因为对你念念不忘,他一直郁郁寡欢,今年春天,他死了!”

“他还那么年轻,那么优秀,因为你,他死了!我那么好的阿兄,英年早逝,含恨而终,临死前甚至还在和我说他对不起你!”

他是对不起自己,可……可他怎么能死呢?

他不应该已经淡忘了自己,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了吗?

不应该佳人在怀,儿女绕膝了吗?

为何会变成这样?

她想起自苗疆回来后,两人的第一次重逢。

那个春日,在扬城街头,青年就那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眼前。

一如当初的眉眼,一如当初微微上扬的嘴角,只是身上少了那股少年气,便愈发显得整个人挺拔如玉。

他一步步向自己走来时,她听到自己的心,“砰砰”跳了两声。

意识到并未完全将他忘记,一时间,她竟有些不知所措。慌乱中,只好足尖一点,飞到了湖心的一叶扁舟之上,离开了那令人窒息的空间。

第二次相见,是某一次回容城。

来福打着算盘,絮絮叨叨道:“阿姊,隔壁搬来了一位叫‘连清’的俊公子,说是你的故人,他在咱们医馆旁也开了一家医馆,名叫‘爱月堂’,你认识他吗?”

连清?爱月?

她心中冷笑,面上却淡淡道:“不认识。”

来福却少有地多嘴:“可他对阿姊的口味与习惯如数家珍,阿姊真不认识?我能感觉得到他真的很想见你,阿姊,你要不要去见见他?”

见吗?

“不见,你也不准提起我回来过。”

这是她给来福的答案。

可当天夜里,她不受控制地潜入了那人租住的居所。

她隐匿在黑暗中,透过半开的窗棂,看着窗内青衣男子单手托腮,专心地翻阅着面前的书籍。

烛火摇曳,光影流转,昏黄的光晕映照在他的侧脸上,衬得他愈发神清骨秀,眉目如画。

她原本只是想看一眼便离开,可不知道为何,脚底却像是生根了一般,迟迟挪不动步子。

于是,她看着他将书本收好,看着他脱下外袍,看着他吹灭了窗前的油灯。

直到房间一片黑暗,她才猛然惊醒,悄无声息地回到了住处。

第二日醒来,想到昨晚的举动,她觉得自己有病。

桑瑱曾真心实意地动过杀心,如果不是恰好炼了那一粒假死药,她如今已是白骨一具,她竟然还跑去看他?

思及此,她十分懊恼昨夜之举,一大早便和来福打了招呼,离开了容城。

之后她不停做赏金任务,那个人也似乎从生活中消失了一般。

直到那一日,她收到了来福的信,信中除了医馆遇到的一些事,还提到了他。

“阿姊,连清日日都来令月堂询问你的消息,来福很烦。”

她当时只看了一眼,并未放在心上。等再次回到容城,来福又主动说起:“这大半年来,他一直在等你,基本上每日都会来打探你的情况。阿姊,你是否要见他一面?”

“不见。”

和上次如出一辙的答案,以及……和上次如出一辙地潜入他的住处。

许是那天他心情不佳,她看到青衣男子独自坐在院中台阶上,借酒消愁。

在她的记忆中,桑瑱从前虽偶有小酌,却从不放纵,那一日,她看着他灌下了一坛又一坛的烈酒。

后来,石平、石安出现,将已经酩酊大醉的青年抬回屋中,她这才悄然离开。

如果说第一次主动去见他,是因为太久没见,想知道他的情况,那这一次去,又是为什么?

她想不清楚,也不敢去深究,于是在容城住了两日后又走了。

第三次见面,是在来福的婚礼上。

来福和以前悦来酒楼的伙计——小诗,两情相识已久,但谁都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她其实很早以前就察觉到了来福对小诗的心思,但她没想到,这个老成持重的弟弟,竟然还没向人家表明心意。

想到小诗为来福从峰回山不远万里跟到了容城,她觉得再不做点什么,就太对不起人家姑娘了。于是在询问过来福的意见后,亲自去小诗家提了亲。

婚礼上宾客众多,但最令人意外的是,来福把桑瑱也请来了。

那一日,她的注意力虽然一直在新人身上,可视线总是不自觉被那道青绿色身影吸引,她强迫自己不去看他,余光却将那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眼见着他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她心中七上八下,说不出的烦闷紧张。

“当年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如今我愿意做任何事来弥补,你可否……可否再给我一次机会?”

男子红着眼眶,举起酒杯,一字一句郑重询问。

她僵在原地。

要原谅吗?

原谅当初的背叛与欺骗吗?

不,她过不去那道坎。

她冷言拒绝了。

那一整日,她脑海中一直在回荡着那一句话——我愿意做任何事来弥补,你可否再给我一次机会?

理智告诉她,不可以。

可情感,却让她再一次潜入了他的住所。

她很不齿自己的行为。

每次躲在阴暗的角落,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她都觉得自己像极了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像极了当初在黑暗中窥视爬行、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黑衣罗刹”。

这种感觉很不舒服,但她还是没有马上离开。

许是白日里遭到了拒绝,那一夜,那人坐在窗边,喝了许多酒。后来,他再一次酩酊大醉,吐了满身。

看到对方这般狼狈的模样,她第一次有些难过。

这个曾经温润赤忱、如琢如磨的男子,不应该变成这样,至少不应该为了她,变成这样。

她叹了一声,转身离去。

有些事,一回生二回熟,一旦开了头,便很难停下来。

偷偷去见桑瑱就是这样。

每一次在见完后,她都会对自己说:最后一次了,他背叛过你,你不能回头。

可思念压过理智的时候,她的心又告诉自己:只是远远看一眼,又不会改变什么,怕什么?

于是,便有了第四次、第五次见面。

甚至有时,她会特意绕路回容城,只为了瞥一眼那个青绿色的身影。

她就像是一个影子,在暗中默默窥视着曾经的心爱之人,既不上前,又在对方企图靠近时,倏地拉开距离。

她知道这样不好,对她和桑瑱,都不好。

于是她压抑自己不去想念,不去见面,她更加频繁地做赏金任务,去很远的地方除暴安良。

她以为这样,就能将这种别扭的感情淡忘,可越是抑制,换来的是更加变本加厉的思念。

那一次,她一人围剿了一群马贼。

世人都说“月中仙”武功盖世,天下无双,把她传得神乎其神。

可从来没有人想过,她其实只是一个凡人,一个和所有人一样,血肉做成的普通人。

马贼人多势众,凶残狠毒,她为了救下被抓走的人质,不小心中了圈套。

虽然最后成功将其捉拿,但到底还是受了重伤。

她拖着浑身是血的身躯,疲惫地赶回容城,却不料在院中看到了和来福下棋的桑瑱。

那晚月色朦胧,周围的一切好像蒙上了一层薄纱。

青衣青年很快就注意了到她。

四目相对,对方立刻起身相迎,脸上的笑容是那样的欣喜。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她忽然有片刻的失神。

她其实很久很久没有近距离看过他了。

与从前相比,他脸上的青涩早已退去,举手投足间,多了几分温润如玉、脱俗出尘的气质。

很快,她意识到自己还在渗血的伤口,以及周身浓郁的血腥味,眉头倏地一紧。

她看向来福,来福心虚地低下了头。

那抹青绿色身影越来越近,近到她其实也想停下来看看他。

可她不能,她庆幸现在是夜晚,庆幸今日又穿了深衣,庆幸自己带着面纱,庆幸他们不曾发觉她的异常。

赶在他靠近之前,她倏地闪入屋内,锁上了房门。

屋外,敲门声不断:“月婵你开门好不好?我有话同你说。求求你,就几句话......”

屋内,她褪去衣衫,将烈酒浇在渗血的伤口上。

剧痛袭来,撕裂着身心,她咬紧牙关,汗流浃背。

多日来的疲惫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她忽然觉得好累,累到想不管不顾,就那么靠在一个人的肩头,安静地休息一会儿。

可是,她不敢。

敲门声与呼喊声渐渐停了,她的伤口也终于处理好了。

换好干净的衣裳,抹上香膏,她推开房门。

夜色如墨,夜风微凉,外面早已空无一人。

第二日天还未亮,她猛地从睡梦中惊醒,有人来了,是他?

她快速起身,将窗户推开一条缝。

青衣男子捧着一本医书,敛衣悠悠然坐在房前台阶上,如缎子般的长发散落在胸前,发出莹莹光泽。

今日他心情似乎不错,嘴角还噙着浅浅的微笑。

她伸出的手忽然停在半空。

她原本可以立刻开门,请人进屋,可睡了一晚之后,昨日那些愁思好像淡了不少,身体里似乎有两个人在打架。

理智的小人说:他差点杀了你,你竟还想着原谅他?

感性的小人试图解释:那是形势所迫,他以为生机渺茫,才出此下策。

理智小人毫不留情地反驳:不要为背叛找借口,背叛过一次的人,你能保证不会背叛第二次?你难道还想在他手上再死一次?

感性小人执意为他开脱: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只是一念之差,除此之外,他哪里对你不好?

理智小人瞬间变得尖锐起来:是啊,除了想让你死,哪里对你不好!你忘记秦家是怎么灭门的?张天龙除了那件事外,哪里对你不好?

想到张天龙,她突然冷静下来,原本放在门闩上的手,也缓缓移开。

是啊,桑瑱什么都好,好到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她,第一次愿意全心全意地相信一个人,愿意将后背与最脆弱的地方交给他。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偏偏要骗自己去死?

她可以为了爱人心甘情愿地舍弃生命,可他怎么能骗自己,怎么和能张天龙一样,骗自己去死?

过往痛苦的回忆在脑海中翻涌着,这段时间以来积攒的所有柔情,顷刻间化为云烟。

她毅然转身,打开了另一侧窗台,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容城。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回去,亦没有偷偷去见桑瑱。

一切与她原本设想的相同,可不知为何,她时常觉得自己的心空了一块。

她曾经以为,只要摆脱杀手身份,就能开启完全不一样的美好生活。

可如今她遵从本心,成了人人尊敬的“月中仙”,那种孤寂之感并未消失,反而随着游历人间愈发强烈。

这世间人人都有自己的亲人朋友,哪怕是连最弱小、最卑贱之人,都有人关心,有人记挂。

可她什么都没有,没有父母,没有亲人,甚至连真心相待的朋友,也几乎没有。

或许从前还有桑桑与来福,但桑桑始终是因为桑瑱才待她不同,如今因为她不肯原谅桑瑱,桑桑对她也多了许多看法。

而来福,虽然成家后对自己关心不减,但两人毕竟只是名义上的姐弟,她不希望小诗多心,于是主动减少了往来。

当然,她也曾尝试去结交朋友,可那些人不是贪图她的名,就是想从她身上捞到好处。

她有时也会痛恨自己,痛恨自己为何总是轻而易举,将人心看得如此通透。

所以,“黑衣罗刹”又如何?“月中仙”又怎样?

如今看来,孤独才是她此生的宿命罢了。

想通了这些,她发觉今生的归处,似乎只剩下一处。

她去了一趟峰回山的莲寿寺,见到了已经年迈的静心师太。

“等我完成一个心愿,我想皈依佛门,了却余生,望您成全。”

静心师太慈悲地看着她,点头应了。

之后她继续行侠仗义,做所有力所能及之事,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之人。

曾经亲手种下的恶果,她想一点点努力弥补偿还。

知道终有一日将要离开,她回容城的次数反倒高了一些,毕竟有些人见一面就少一面。

她也不再抗拒与桑瑱的偶遇。

桑瑱平日里就常来秦府,她一回来,他更恨不得能住在她家中。

对此她也没有再恼,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他以各种拙劣的借口出现在面前。

对于他的示好,她从不回应,在他面前,她亦极少开口说话。

她本就是个寡言之人,如今更怕一不小心暴露了心底深处的秘密,怕稍有不慎,再次沉沦在那深情的目光中。

她与他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他前进十步,她就后退九步,她永远将自己控制在一个安全的范围内。

她以为这样,桑瑱就会知晓自己的心意,就会放弃自己,放下过去,可事实恰恰相反。

于是她猜想,是自己的出现又给了他希望,也许等“月中仙”彻底消失,他便能明白她的想法。

毕竟他有着不逊色于任何人的容貌,优越清白拿得出手的家世,只要他愿意,整个大俞会有无数女子为他动心。

她自欺自人地告诉自己,等她去了莲寿寺,桑瑱就会放下一切,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他会找到一个和自己完全不一样的女子,那女子温暖热烈,像太阳一样明媚,她们会恩爱幸福一生,会子孙绕膝,会白头偕老。

这是她为他设定的结局。

可也有时候,看到来福和小诗在自己面前嬉闹欢笑,浓情蜜意,她内心也会有片刻的动摇。

她清楚地知道,幸福只是一个转身的距离。

只要愿意回头,她就可以拥有梦寐以求的、属于自己的家庭,过上比所有人都恩爱幸福的生活。

回头吗?要回头吗?

她又问了一遍自己。

算了吧,好像……已经来不及了。

最后一次回到容城,是某一年中秋,她同来福、小诗吃完团圆饭后,拎起一坛从扬城带回的罗浮春,去了桑瑱的居所。

她是来告别的,单方面的告别。

她依稀还记得,那是一个极为明亮的月夜。

月光如水,满院清辉,桑瑱一个人坐在院中的石桌旁,低头喝着闷酒。

空气中有股清冷凌冽的酒香。

她见过对方很多次喝酒的模样,快乐的、痛苦的、伤感的、落寞的……以及像现在这样孤独的。

她很想拎着罗浮春上前,坐到他对面,像多年前在扬城时一样,小酌闲谈。

可是她不敢,色令人智昏,酒乱人心性。

既然已经做出决定,就不能在最后关头横生枝节。

于是,她找了一处阴暗的角落,席地而坐。

初秋的晚风带来丝丝凉意,卷起远处不知何处飘来的桂子清香。

她将衣襟拢紧了些,隔着不远也不近的距离,默默地观察着青年的一举一动。

今日的他,心情似是不佳。

侧脸虽如当年一般精致柔和,但抬眸时微微蹙起的眉、黯淡的眼眸,都难以令人将其与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联系在一起。

想到当年,她举起酒坛,大口啜饮,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感官倏地清醒了一些。

月影下,青衣男子抬起了头,对着明月举起了酒杯。

黑暗中,她拎着酒坛,对着那抹青色身影,低声道:“此去一别,再难相见,请君保重。”

他对着明月,饮下了那杯酒。

她望着他,喝下了半坛罗浮春。

时间在这样静谧的夜色里,一点一点地流逝。

罗浮春的坛子见底了,青色身影却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石桌上,酒坛空了一只又一只。

她有些担心,她记得从前桑瑱是不爱酗酒的,从前的小医师也不会这般狼狈落寞。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走过去劝他——不要再喝了。

可她生生忍住了。

她怕他借着酒劲挽留,更怕自己一时心软,如果桑瑱此刻求合,她一定会留下。

可她也清楚的知道,留下来自己定然会后悔。

她太贪心了,忘不了,又放不下。

既想要他的温暖,又不能介怀他的背叛,世间怎会有这样的好事?

或许,她们从来就不合适吧?

光风霁月的小医师,与敏感多疑、没有安全感的女杀手,注定只能短暂相爱,无法长相厮守。

既如此,那便什么都不要做了吧。过了今晚,彼此回归各自的人生轨道,再无交集也好。

她坐在角落里,任由思绪飘飞。

周身笼罩的夜色也随着时间一点点变暗,直到浓稠如墨,再也化不开。

街巷深处原先还有几声犬吠,此刻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世界似乎都陷入了沉睡。

期间,石平与石安来了一次,桑瑱不知说了什么,两人摇了摇头,无奈地走了。

距离还是有些远,远到即使常年习武,耳力极佳,她也未能听清。

想到这是最后一次见面,她允许自己稍微放纵,又在暗处陪伴了许久。

直到月上三更,她觉得是时候离开了,才一起身,便见趴在石桌上的那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他也要回去休息了吗?

也好。

望着他的身影,她想:最后一次,我目送你离开。

然而事情却并未如猜想的一般,他没有往寝居走去,而是慢慢抬起了头,向着天边高悬的明月,缓缓张开了双臂。

他在……拥抱月亮?

夜风拂起了青绿色的衣角,月光倾泻在那张清秀俊美的面颊上。

那一瞬间,青年满身的落寞与颓废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限柔情。

他在笑,满足地笑。

见此此景,她心头倏地一痛,流出的眼泪还未来得及擦拭,便见月影下,那抹身影无力地倒了下去。

“桑瑱!”

她心下一惊,从暗处闪身而出。

男子脸颊微红,双眸紧闭,显然是醉了。

她看向四周,石平、石安的房间一片漆黑,两人不知何时已经歇下了。

秋日的夜晚有些寒冷,若任他一直躺在外面,明日定会大病一场,可她也没有办法去叫找人将他弄走。

“罢了。”

最终她蹲下身,将地上不省人事的男子扶起。

然后背着他,一步一步,朝屋子走去。

明明是一段极短的距离,可他趴在身上时,她却觉得时间每一瞬都变得格外漫长。

她们之间的距离极近,近到她微微偏头,就能看见对方长长的睫、高挺的鼻和红润的唇。

甚至她都不用侧身,就能感受到他温热而带着酒气的呼吸。

她突然想起,这是她们分别多年后,第一次这般亲密。

也是,最后一次。

思及此,她将身子微微往左一偏,下一瞬,原本靠在她右侧肩头的脑袋,突然就贴了上来。

脸颊与脸颊触碰的瞬间,一丝久违的温暖传来。

她唇角微微勾起,但很快猛然清醒——这是在做什么?

为什么本能总是比理智先行?

为什么明知不可能还要放纵?

为什么总是不由自主被对方吸引?

心中念头百转千回,可她还是没有将人放下,而是继续保持这个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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