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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明月》

89.结局二 花好月正圆(一)

月婵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黑衣罗刹”渐渐被人们淡忘,她以“月中仙”的身份完成了七年夙愿,最后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油尽灯枯,离开了这片曾经仇视又爱过的土地。

一切都与预想中一样,除了……桑瑱死了。

那个光风霁月、温润赤忱的男子,在她去莲寿寺后,没几年也离开了人世。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局。

虽然介怀那一粒有毒的假死药,但她从未想过伤害或者报复桑瑱,更没想过让他因自己而死。

梦中得知这一消息时,那种锥心之痛是那样强烈,以致于从梦中醒来许久,这种痛感仍然萦绕在心头。

月婵抬手捂住胸口,静默许久后,起身走到窗前。

窗户被打开,早春清晨清新的空气窜入屋内。

抬眼望去,街上行人三三两两,远处青山如黛,一派生机盎然。

是个草长莺飞的春日,是他与自己梦中死去的季节。

不过也有些不同,这是她从苗疆回来后的第四年,他们分开的第六年,不是梦中的第十二年。

距离她动身前往莲寿寺,还有三年多的时间,三年,足以改变许多事。

桑桑在梦中的控诉,清晰地回响在耳边。

“你若是想在此处青灯古佛相伴一生,我也不说什么,可你为什么不告而别?走的时候,连一句‘让他别等’的话,都不愿意留下?”

为什么选择不告而别?

月婵当然知道原因:因为放不下,所以不敢出现在那人面前。

可这样冷淡地处理,于对方而言,真的就是最好的结局吗?

或许,让桑瑱彻底忘记,并非只有冷落疏离一种办法。

如今趁一切还来得及,有必要做点什么,来改变那个结局。

两日后,容城,秦宅。

庭院深深,弯月如钩,微风拂过,桃花簌簌,吹落一地残红。

仆从们端着佳肴美馔,款款上前,不一会儿,院中的大石桌上便布满了好酒好肉。

月婵请桑瑱入座。

今天是桑瑱二十七岁生辰。

他生于三月初三,月婵只陪他过过一个生辰,还是被绿舟通缉时,逃亡路上过的。

没记错的话,那一日她们遇到了好几拨敌人,腹背受敌,命悬一线。所以那个生辰,桑瑱连长寿面都未曾吃到。

今晚,她想弥补一下这个遗憾,于是从下午开始,便让来福教她和面煮面。

她将今日煮得最好的一碗长寿面推到桑瑱面前,诚心道:“生辰快乐。”

桑瑱看着桌上琳琅满目的食物与热气腾腾的长寿面,受宠若惊,他用力掐了掐自己的大腿,确认了这不是在做梦。

昨日他突然收到月婵的请帖,邀请他今日过来用饭,月婵对自己向来冷淡,如今这般,莫不是回心转意了?

“谢谢。”

他敛去眼中喜色,拿起筷子,挑了一小坨面条,斯文地吃了起来。

面条入口,连舌尖都跟着暖了几分。

月婵看着对方认真吃东西的模样,直入主题:“桑瑱,你也老大不小了……”

桑瑱动作一顿,脱口而出:“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长寿面!”

他的声音很大、很急,月婵还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便被堵在喉头。

桑瑱放下筷子,挺直脊背,眉眼间的喜色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多了几分冷意。

他已经猜到月婵想说什么了。

这不是所谓的“寿辰宴”,而是他们的散伙饭,月婵也不是回心转意,她是想赶自己走。

桑瑱低低笑了一声,笑声中带着几分苦涩。他抬头,认真地凝视着面前朝思暮想的面容,一字一顿道:“我偏不。”

聪明人之间根本无需将话说得太清楚,况且从前,他们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月婵当然也明白桑瑱的意思——他偏不放手。

她垂下眼眸,打开了一坛桃花酿,琥珀色的桃花酿缓缓注入杯中。

她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酒水辛辣甘冽,滑过咽喉时带来一阵灼烧感,仿佛要将浑身的别扭情绪一并点燃。

“扬城桑家,需要有人继承衣钵。”月婵道。

桑瑱闻言,唇角虽勾起一抹浅笑,眼中却多了些冷峻。

他也跟着开了一坛桃花酿。

喉结滚动间,酒液顺着唇角滑落在青色衣领上,他不在意地用袖口擦了擦。

“那是桑桑的事,与我何干?”

潜台词是——桑家是桑桑当家,这种理由,对他没用。

月婵忍不住叹了一声。

桑瑱太固执了,与自己一样固执,说服他放弃自己,就像说服自己原谅他一样,难如登天。

在那个梦中,她曾无数次想过回头,想过放下一切与他重新开始。

可现实真让她回头,她又做不到。信任这个东西,一旦被辜负,便很难给出第二次。

月婵冷笑:“那我也偏不呢?”

偏不原谅你呢?

桑瑱举起酒坛,仰头猛灌了几口,眼中没有丝毫动摇。

“那便等。”

等到你原谅为止。

月婵的心不自觉收紧,她盯着他:“等不到呢?”

桑瑱直直地对上她的视线,没有丝毫闪躲,他的声音不算很大,却如一记重锤,砸在月婵心头。

“那便死。”

月婵手一抖,杯中桃花酿悉数洒在了衣裙上,酒液顺着布料晕出一片深色痕迹。

等不到,那便死,和梦中一模一样的结局。

月婵没有再说话,垂着眼眸,陷入了沉思。桑瑱亦没有再说话,他只是喝酒,干喝酒。

满桌的山珍海味,两人竟是未动分毫。

场面陷入了僵持之中。

石桌上,镂空的琉璃灯泛着荧荧火光,几只飞蛾从暗影中飞来,义无反顾地朝火光撞去。

月婵见状,抬手甩了甩衣袖,飞蛾被驱逐到远方。

桑瑱看着她的动作,目光追随着飞蛾,落入院中不远处一株盛放的桃花树上。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胭粉色的花瓣在夜风中随风摇曳。

他想起那年,他教她“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后来,她果真如那句诗所言,穿着嫁衣,差点嫁给了自己。

只是阴差阳错,他亲手搞砸了一切,如今想来,也不过是自食其果。

桑瑱忍住内心翻涌的情绪,缓缓开口:“你不愿意回头,我理解。当初是我不好,我不求与你再续前缘,只希望能留在你身边,远远地看着你。只要你能答应,我为奴为婢也心甘情愿。”

月婵微微一愣,道歉之词,她其实听过很多次,但“为奴为婢”,却是头一回听到。

她忍不住笑了,嘲讽道:“扬城桑家风光无限的‘灵医妙手’,不仅为了我屈尊来容城做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医师,竟还要来做我的奴婢?”

桑瑱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中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平静。

六年的等待,早已将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击得粉碎,他爱的人与别的女子不同,不会原谅便是真的不原谅,他已不敢再奢求更多。

月婵目光如刀,问:“一辈子为奴为婢?一辈子远远看着?一辈子不会对我有非分之想?”

桑瑱喉结滚动了一下:“可以。”

月婵勾起一抹冷笑:“可以发毒誓吗?”

桑瑱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要碎了,他红着眼眶,压下喉间的哽咽,勉强点头:“可以。”

月婵的问题愈发尖锐,像一把利刃,毫不留情地刺入他的心脏。

“一辈子以奴仆的身份跟在我身边,看着我与别人结为夫妻,生儿育女,这样也可以?”

此话一出,桑瑱那颗碎裂的心,仿佛又被巨石碾过,化成了一滩烂泥。

他躲闪着不去看她逼视的目光,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不情不愿地开口:“也……可以。”

月婵当然不信,眉梢微挑:“真的?”

桑瑱喉头一甜,一股腥甜的血气涌了上来,他嘴唇微微颤动,“可以”二字终是再也说不出口。

怎么可能可以?

怎么可能接受她投入别人的怀抱?

可自己刚刚才说,只要能陪在她身边做个奴婢就好了。

一个下人,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主人为自己终身不嫁?

口中血腥味愈发浓烈,桑瑱攥紧双拳,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月婵看着面前摇摇欲坠的男子,闭了闭眼,叹道:“回去吧,桑瑱。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去找一个真心相爱的女子,和和睦睦地过日子,我希望你能幸福。”

这是梦中未曾来得及说出口的祝愿,这一次,她终于鼓起勇气说了出来。

桑瑱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顺着脸颊滚落;喉头强忍的鲜血,也没能控制好,一口喷出,悉数落入那半碗没来得及吃完的长寿面中。

月婵见状,心头一痛,她用力抓紧衣袖,努力不去说关心的话,只是死死地盯着那碗染血的面条。

雪白的面条已经被染成了不属于它的红色。

长寿面、鲜血……这两个本不应该同时出现的东西,突然突兀地融合在了一起。

这般不吉利的寓意,好像也在暗示——只要她不回头,桑瑱便不可能长寿。

月婵的心有些乱了。

她渐渐相信了梦中那个结局——没有自己,桑瑱真的会死。

他真的会英年早逝,抱憾而终……

不!

月婵没有办法再继续保持平静,她望向面前破碎而脆弱的青年,最终做出了让步。

“那你跟在我身边吧。”

“嗯?”

桑瑱还沉浸在方才的悲伤中,闻言,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

月婵对上那双被泪水洗过,干净却带着一丝茫然的眼眸,重复道:“我答应了,我不会再躲着你了,至于其它,你莫要肖想。”

这是她能给出的最大退让。

既然桑瑱不愿放手,而她亦没有想好回头,不如各退一步,至少这一次他能好好活着。

或许在自己身边待久了,桑瑱会感觉烦腻,说不定能快速放下这段已经可以称为“执念”的感情。

月婵向来喜欢以悲观的态度猜测人心,特别是将一颗真心全部送出,又被所爱之人捏得粉碎后,这种怀疑与不安更甚。

然而出乎意料地是,桑瑱拒绝了:“我不愿意了。”

这回换月婵疑惑了。

桑瑱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他本想拿起酒坛,假装潇洒,不料手一抖,半坛残酒倾泻而下,浸湿了他的衣袍。

见状,他忍不住苦笑一声:“我做不到远远地看着你,做不到看着你与别人一起,更做不到看着你嫁为人妇,为旁的男子生儿育女。”

月婵从他青衫上收回视线,皱眉道:“你不能得寸进尺,既要又要。”

桑瑱望着那张如皎月般冰冷的面庞,陷入了沉思。

方才月婵的话提醒了他,跟在月婵身边,并不能阻止她离开,也无法阻止她爱上旁的男子。

只做奴仆不够,他需要更多,他需要一纸婚书将他们牢牢绑在一起。

他问:“听说江湖上很多英雄豪杰想求娶你?”

月婵不懂桑瑱为何突然提起这个,眉头微蹙。

桑瑱又问:“听说也有很多年轻美貌的少年郎君,自荐枕席,想成为‘月中仙’的夫婿?”

月婵好像明白了,桑瑱似乎在吃醋?

可他们分开那么久了,这醋吃得未免太过莫名其妙。

她根本不想解释,自己其实与那些男的根本不熟,在她眼中,那些献殷勤的男子,与路边野花野草并无任何区别。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她反问。

桑瑱突然站起身来,身形虽微微晃动,脊背却挺得笔直,他目光灼灼道:“不是,我会很欢喜。是,你不如看看我。”

月婵懂了——桑瑱贼心不死。

她突然有些烦躁,两个固执已见的人,两个不愿妥协的人,注定不会在今晚达成共识。

她站起身,准备离开。

桑瑱却不肯就此罢休,朗声道:“你不愿意再嫁我,那这次,换我嫁你如何?一人嫁一次,倒也很公平。”

月婵的动作停住了。

桑瑱道:“我虽不如那些江湖豪杰武艺高强,但也有一技之长,养家糊口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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