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芯噼啪一声轻响,在死寂的书房里格外刺耳。
三四个月。
近百个日夜。
萧珩的目光落在窗外浓稠的夜色里,指尖在紫檀木扶手上极轻地一叩。
北狄,盘踞北境的恶邻,曾是萧珩的舅舅安国公手下败将。
然而在萧珩出生那年,安国公战死沙场,北狄大胜,朝廷被迫献女求和。
直至萧珩年岁稍长,亲赴边关,才一步步将倾覆的局势生生扭转。
雍城是防御北狄的重镇,由临安王李执善镇守。
可他暗中勾结北狄,引狼入室。
当年萧珩亲自领军,一路追杀,将其势力连根拔起,囚于雍城。
如今,李执善那个不起眼的儿子李麟元,竟敢弑父夺权,再举反旗。
乱军气焰正炽,与北狄边境异动隐隐呼应。
卫陵将雍城局势汇报完毕。
萧珩嗓音冰冷。
“传令。三日后辰时,点齐骁骑营,轻装简从,出发雍城。”
次日,萧珩忙于交接公务,入宫面圣。
书院并没有出现沈挽棠的身影。
.
消息虽未明发,却在京城极小范围内传开。
陆泽远约了沈挽棠吃茶,神情难得地带了几分严肃。虽已知晓她的女子身份,一时仍难改口。
“顾兄……呃,沈二姑娘,你可听说了吗?宴山先生不日将随摄政王殿下亲赴雍城平乱。”
“嗯。”沈挽棠低应一声。
她早前听到风声尚且不信,毕竟此等军国大事理应机密,但陆泽远出身国公府,他的消息,多半是真的。
“雍城路远,这一去,少说也得三四个月方能归来吧。”陆泽远观察着她的神色,试探道,“你……可曾去见过先生,或者是问候一句?”
见沈挽棠沉默不语,陆泽远暗自摇头。
看来某人的心意,怕是要落空。
沈挽棠神思飘远。
雍城动荡,前路艰险。
她心中岂无波澜?
只是,她亦有自己必须奔赴的前程。
她要返回青州。
与迟叔约定的时辰将至,她需尽快商议将霜降安然带出侯府。
戌时初刻,夜色初笼。
一艘不起眼的乌篷船静静泊在城南河道僻静处。
沈挽棠坐于舱内。
船帘忽被撩开,带进微凉夜风,吹得案头烛火一阵摇曳。
她下意识地抬眼望去。
逆着船舱外的朦胧月光,一道挺拔如松的身影正弯身踏入。
来人肩背极为宽阔,将本就狭窄的舱门几乎完全占据。
光影勾勒,一时无法看清他的面容,只觉那宽肩窄腰在逆光中显得愈发分明。
竟是萧珩。
沈挽棠心头一跳。
“先生,您怎么来了?”
“你可知道我要离开京城?”
萧珩轻抬凤眸,望向对面沉默不语的人。
无声的静默,本身就是答案。
她知道的。
她知道自己要去雍城。
萧珩垂眸,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哼笑,像是自嘲,又像是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楚。
船身随着水波轻轻摇晃。
夜色寂静,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无端漾开令人心慌的暧昧。
他忽地抬眼:“上次裴渡问你的问题,现在,我想再问你一次。”
他声音低沉,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磨出来的,目光如沉沉的网,将她牢牢锁住。
沈挽棠心下一惊。
既惊疑他为何会知晓她与裴渡的私语,又被他语气中压抑不住的怒意攫住心神。
“先生……可曾去过青州?”
沈挽棠端坐着,衣袖下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
她问出的话声音不大,却像一根淬了冰的细针,毫无预兆地刺入萧珩心口最柔软处。
他静静望着她,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此刻更是幽黑如寒潭。
他通过陆泽远让她知晓自己要走,她心知肚明,却仍执着于远走青州,抛下京城的一切。
那么于她而言,他也是可以被轻易舍弃的?
一双凤眸愈发深沉,随意搭在膝上的手,长而韧的指节收拢,手背虬结的青筋脉络分明。
“你此番回青州,何时归来?”
沈挽棠垂眸不语。
烛火在她的脸上跳跃,明明灭灭,侧脸被光影勾勒得柔美却又异常倔强。
两人静默对坐,任由小舟轻摇,水声潺潺。
萧珩正欲开口,船身却毫无预兆地猛地一晃。
沈挽棠猝不及防,低呼一声,整个人因失衡而径直向前扑去,额头恰好抵在他坚实温热的肩头。
霎时间,沈挽棠浑身僵硬。
而在她跌来的刹那,萧珩的手已下意识抬起,稳稳扶住了她那不盈一握的腰肢。
纤细,柔软。
柔软细腻的衣料,是属于女子特有的曲线,体温隔着衣料穿入大手掌心。
长睫微垂,目光落在尽在咫尺的雪白脖颈上,此刻正因羞窘而微微泛红。
萧珩闭了闭眼,喉结不受控制地剧烈滚动。
他强自克制着冲动,环住她的手臂肌肉绷紧如铁,贲张的线条在衣袖下清晰可见。
就在这时。
“嘭嘭嘭!”
舷窗外,漆黑的夜空被骤然点亮。
烟火绚烂,天幕染成瑰丽画卷。
今日是何时?
沈挽棠脑海中闪过一个奇怪念头。
她稍稍回神,试图稳住身体,从身下滚烫的怀抱中挣脱。
可是,身下人的手臂却忽然收紧,甚至带了些蛮横力气。
沈挽棠被更牢固的禁锢。
方寸之间,逃离不得。
他眸光灼热,声音低沉喑哑到了极致。
“沈挽棠,”他唤她,字字清晰,“我的心思,你还要装作不明白到几时?”
沈挽棠神色一怔。
他的声音穿透震耳欲聋的烟火轰鸣,直直撞入她心底。
仿佛为了回应他的问话。
夜空中的烟火达到了顶峰,成千上万盏精心准备的花灯也齐齐燃亮。
顷刻间,整条河道与天际映照得亮如白昼,光华璀璨,美得惊心动魄。
这景象,远非寻常灯会可比。
沈挽棠一时失神,古怪的念头再次冒了出来。
今日并非十五。
.
海棠苑内。
沈婉清指尖拈着细亮的银针,在绢布上勾勒出并蒂莲的轮廓。
她抬眼,看向一旁临窗作画的沈挽棠,目光落在宣纸略显散乱的墨迹上。
“棠儿,你这画的是什么?山不像山,水不像水的。”她顿了顿,“若是有心事,不妨同阿姐说说。可是……与那位宴山先生有关?”
沈挽棠动作一滞。
一滴墨险些滴落画纸。
沈婉清眉眼含笑,心下几分了然。
“我瞧着你这些时日,心绪总被那人牵动,时喜时忧。”沈婉清轻叹口气,“既然放不下,心中已有答案,何妨不顺着自己的心意试一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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