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九月三十,距离中秋,已过去整整一个半月。
雍城后续布防,原定耗时两月,被萧珩以雷霆手段硬生生压缩至一半。
返程的路,更比去时快了数日。
萧珩留人善后,他则亲自带领一小队亲卫,日夜兼程赶回京城。
冷风在耳畔呼啸。
数骑快马踏起黄尘,冲破苍茫暮色。
他几乎不眠不休。
……
巍峨的城墙终于遥遥在望。
为首之人玄色大氅猎猎翻飞,身下骏马口鼻间已喷出浓重白沫。
卫陵紧勒缰绳。他高声禀报,声音因长途疾驰而沙哑。
“王爷!前方就到京城了!”
萧珩薄唇紧抿,下颌凌厉,凤眸下显出淡淡的青色。
他猛地一夹马腹。身后马蹄声紧随,声如密鼓,踏碎一路风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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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远侯府外,暗巷。
暮色如墨,细雨织成一张湿冷的网。马车旁的风灯摇曳,光晕黯淡,映出细碎的雨光。
暗卫首领跪在雨地中,浑身湿透。
“王爷,沈二姑娘病了。前些日子感染风寒,高烧不退。侯府如今以沈二姑娘调养为由,已闭门谢客。”
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猛地掀开。
萧珩凤眸低垂,凌厉目光落在暗卫身上。
“大夫如何说?”
他嗓音沙哑得骇人。
暗卫将头垂得更低。
她病了?
是因宫宴赐婚一事受了惊吓?
萧珩觉得他回来晚了。想到她此刻可能正缠绵病榻,备受煎熬,萧珩眸色一沉,当即便弯腰下车,径直往侯府而去。
“皇叔!”
周玉徽急忙上前,伸开双臂拦在他面前。
“您如今这副模样进去,是去探病,还是去吓人?”
“侯府既已谢客,您若硬闯,于她名声何益?”
在周玉徽看来,眼前的萧珩脸色苍白,眼底血色未散,可怖如厮。若是此刻亮出身份,可不得给宁远侯府的人都吓晕过去?
萧珩脚步生生顿住。
冰冷的雨水砸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沿着清晰的下颌线滑落。
水珠浸湿眉骨,却未曾折损他与生俱来的贵气,反在暮色灯影中,平添几分惊心动魄的俊美。
他一身风尘,满心躁郁,甚至还带着战场未散的戾气。
此刻确实不宜见她。
萧珩闭了闭眼。
“准备拜帖,以探病为由,递进宁远侯府。”
卫陵领命,从马车中取出一物,包裹得极为严实小心。
萧珩目光落在上面,“将东西以长公主的名义送入府中。”
里面是他在雍城险峻上亲手寻到的的雪莲,极为罕见,有安神奇效。
萧珩转向周玉徽,冷声吩咐:“你去,将太医院院正,连同另外两位擅治伤寒的太医,都请到侯府外候着,随时听召。”
交代完毕,他的目光再次落回宁远侯府。
仿佛穿透重重雨幕,望见海棠苑中,那个让他日思夜想的身影。
萧珩的马车离开。
周玉徽回头看了眼侯府,长长叹了口气:“皇叔这是要把京城里最好的,都搬过来啊……”
周玉徽挠了挠脖颈。
奇怪的很。
总觉得心头萦绕着一种莫名的不安,仿佛会有什么更大的变故。
他晃了晃脑袋。
定是淋了雨,脑子都有些不清醒了。
此刻,海棠苑内。
沈婉清吹了吹碗中漆黑的汤药,眼神怜惜地望向榻上之人。
沈挽棠静静地倚着,面色苍白,脆弱如瓷。
沈婉清放下药碗,轻轻握住她的手。
“手怎么这般凉?”
沈挽棠兀自出神。良久,纤长的羽睫才缓缓颤动,视线茫然地落在她的脸上。
“还好。”她虚弱吐出两个字。
沈婉清重重一叹。
“棠儿,先前病了半月,眼看好转,怎这几日又重了,瞧着比先前更虚弱的模样?”
她紧了紧手中的柔荑,温声劝道,“听阿姐的话,往后只管安心静养,什么也别想。”
沈挽棠垂眸不语。
眼前挥之不去的,是先生那张清冷孤傲的容颜。
沈婉清如何不知她心中所想,声音愈发轻柔,却也愈发残忍。
“棠儿,我知你梦中一直念叨着的人,是宴山先生。”
“可是你要知道,雍城山高路远,他此刻定在雍城。况且……陛下已将你赐婚五皇子,此事恐难转圜。”
她顿了顿,狠心点破,“若是先前与贺家的婚事,以宴山先生的身份名望,或可周旋一二。可如今是皇子,是陛下金口玉言……”
“棠儿,阿姐不愿你硬抗,那是以卵击石,只会让你遍体鳞伤。”
“棠儿,你可明白?”
天子赐婚,皇命难违。
普天之下,谁能抗衡?
沈挽棠指尖越发冰凉。她默默抽回手,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从喉间挤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回应:“……嗯。”
“棠儿……”
沈婉清还想再说什么,却见眼前人猛地俯身探向床外。
沈挽棠一阵剧烈的反胃。
五脏六腑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翻搅,痛楚化作无法抑制的痉挛。她伏在床边,单薄的脊背剧烈地起伏,如同濒死的蝶,连呜咽都破碎不成声。
“棠儿!”
“姑娘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姑娘!”
霜降急急跪在床沿,用力将人扶稳。
沈挽棠什么也没能吐出来,只有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干呕。
良久,室内终于恢复死寂。
她无力地瘫软在霜降臂弯里,额发尽湿,凌乱地贴在雪白如纸的脸上。
风雨过后,海棠花瓣零落。
沈婉清用帕子掩住眼角,扭过头去。
寂静令人窒息。
沈挽棠的嘴角竟扯出一抹极淡的笑意,她声音虚弱,却字字清晰,“阿姐说得对……命数如此,无人能抗衡。”
她的境遇,从来就如风中飘絮,不曾被自己掌控。
就像幼时她极喜爱的雪团,她总是将它紧紧抱在怀里。那般喜欢,可最终还是失去了。
喜欢的东西,她似乎总也留不住。
这一次,也一样。
恰在此时,府上管家快步而来,静立门外。
“大姑娘、二姑娘,外面有人递来拜帖,说是云麓书院的宴山先生。”
沈婉清猛地抬头,“宴山先生,他、他竟回京了,他此时不是应在雍城吗?”
说完,转过去看沈挽棠的神色。
沈挽棠唇线抿紧,嗓音微颤:“他……人在何处?”
“递帖的人说,只要姑娘愿意见面,先生自会出现。”
几名侍女捧着锦盒与包裹入内。
管家顿了顿,语气里透出几分拿不准的迟疑,继续禀道:“姑娘,另外……先生还派人送来了这些药材。府外还来了几位大夫,说是奉令在此,随时听候传召。”
沈挽棠垂眸,盯着毫无血色的指尖上,久久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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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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