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郎君诧异道:“某不曾寄过信。”
含璎怔了怔,随即想到,除了周从寄,还会有谁?她在府城不认得旁人。
正气恼,见南边走过来两个人,是潘至兄妹。
潘芸儿皱着眉,不知与潘至嘀咕什么,潘至对含璎笑笑,许是未见着周从寄,便没过来。
含璎亦朝他点点头,没理会眼长在头顶的潘芸儿。
潘芸儿抱怨道:“那游娘子非缠着从寄哥哥来府城,没的拖累他读书。”
潘至不以为然,“倘若真会读,何惧这点拖累?”
潘芸儿撇撇嘴,“兄长巴不得游娘子拖累从寄哥哥,如此便有几分指望能越过他去。”
潘至气得深吸了一口气,“我若有那拖累,比他读得还好!”
潘芸儿面上露出片刻茫然,继而瞪他一眼,“兄长慎言。”
“小妹才当慎行,”潘至冷道,“周砺之若对你有意,岂会另娶?我瞧他对他那娘子着紧得很,你才是没指望!”
潘芸儿脸涨得通红,回头看了眼含璎,眉心拧成了疙瘩。
含璎见这兄妹二人形容古怪,不明所以,亦未细想,趁着此刻人少,撤了砂锅,换上一口小铁锅。
她往锅里打了两个鸡蛋,稍稍定型便铲出来,搁在盘里,另舀了勺油下锅,放入切好的矮黄菜、香肠,翻炒一阵,再倒年糕片,炒熟了放鸡蛋,淋上她调的料汁,不片刻,一锅热腾腾的炒年糕便好了,香气直往外窜。
谷娘子鼻翼动了动,嘴里的馄饨登时不香了,端着碗,到含璎这里看了看,“小娘子炒年糕也舍得搁肉蛋。”
咽了口馄饨,继续道,“又是肉又是蛋,这年糕难吃不了。”
她那摊位上来了食客,才一步三回头地回去了。
含璎拿了只大陶盘,正往外盛年糕,那缁衣僧人不知几时到了跟前,“给我来一份。”
“自家吃的,不卖,”含璎看他一眼,小声提醒,“搁了猪肉鸡蛋。”
僧人盯着锅里的年糕,仍是问:“小娘子多炒一份可好?”
含璎见他脸膛黑瘦,两颧冻得泛红,那缁衣松垮垮地罩在身上,前襟破了个窟窿也没补,比去岁在岩宁县落魄多了。
似是个不守清规戒律的野和尚,上回卖他鸡爪,没两日便闹得满城尽知,幸而是福不是祸,府城如何,尚未可知,她不好冒险。
“一份六十文。”
僧人稍一皱眉,“可能赊账?”
含璎摇摇头,“小本生意,赊不起,师傅见谅。”
僧人腹中咕噜一响,仍不肯走,“小娘子雇人么?我不要工钱,一日有两餐饭果腹即可。”
含璎尚没答言,谷娘子道:“人家有夫君帮手,用不上你这和尚!”
正好周从寄牵着阿豚回来了,那僧人看他一眼,转头走了。
谷娘子抱起手臂,望着僧人的背影道:“那和尚来此有一阵儿了,就住在附近一间破庙里,没吃没喝的,眼见得瘦下去,起先倒是威风凛凛,豹子虎似的,这一瘦,像个病猫。”
含璎将炒年糕端到方桌上,问:“他怎没在城中寻家有香火的寺庙?”
谷娘子道:“多半是个野和尚,又没哪家寺庙收留他。”
含璎瞄到周从寄,又道:“若寻个活计,不至混不上一口饭。”
谷娘子撇嘴道:“听说在码头扛过货,与那工头打起来了。”
“怎么?”
“那工头克扣工钱,给他打了一拳。”
城中卖力气的营生拢共这些,听说他对工头动过手,便存了顾忌,又是年关,好些铺子作坊忙着过年,活儿少,就耽搁下来了。
含璎听过便罢,想起方才傅郎君的事,忍不住微眯了双眸,打量周从寄。
周从寄将年糕放到才换过水的陶盆里,原想问她,来了个买鸡爪的食客,就没开口。
阿豚举起块用干荷叶包着的猪油白糖糕给含璎,“嫂嫂吃。”
含璎没要,只许他吃了一小块,留着肚子好吃些菜肉。
阿豚爬上条凳,自己拿了碗去盛炒年糕,还知道搅一搅,每一碗都有菜有蛋有香肠。
盛好了不动筷,等含璎与周从寄都坐下了,才龇牙笑着,与他们一道吃。一面吃着,忍不住摇头晃脑,直呼香。
含璎见谷娘子抻长脖子盯着他们,便盛了一小碗给她。
谷娘子嘴上连连推辞,接过那碗,却立时送到鼻下闻了闻,觑着含璎并非与她客套,真心实意给她的,就没再客气,拿了副筷子吃起来。
一面吃,一面瞪着眼给含璎出主意,“小娘子不如卖炒年糕吧!”
晚上,含璎坐在妆镜前涂面脂,周从寄走到她身后,将一只碧青的小瓷罐拿给她,“抹手的。”
含璎啪地放回桌上,哼了声,“夫君莫不是嫌我手粗,抹细滑了好叫夫君摸着称手?”
周从寄没辩解,揭开瓷盖,抠了点出来,自己抹了。他那手指修长白净,碧莹的膏子匀开,更显得白皙如玉。
含璎又道:“你便是将手抹得细滑了,我也不摸。”
周从寄将她拖到腿上坐着,拿了剪子替她修指甲,一面从容地问她:“小桃如何才肯摸?”
含璎没理,想起他背上的挠痕,拦着他道:“不剪!”
周从寄垂眸看着她,并不勉强,先是道:“修短些做活便利。”
含璎岂会不知,有意与他作对罢了,偏不叫他得逞。
周从寄放下剪子,又道:“我倒不怕小桃挠。”
含璎脸一热,想起确乎如此,她越掐挠,他一点不疼似的,越发不肯松手,累的仍是她。
思及此,她索性伸出手来给他。
幼时阿爹替她修指甲,修得过短,常将她疼哭,周从寄手倒巧,一点没弄疼她,将她十个指甲修得圆润顺滑。
“今日我如何惹你了?”
含璎翻出去岁府城来的那封信,往妆台上一拍。
周从寄看了眼,没拆开,便淡淡道:“小桃猜到了。”
含璎气得拿手指着他:“周从寄,你竟有脸骗我来!”
周从寄抓着她的手,搂她到腿上坐着,难得话多,“府城的确如我信中所述,正宜小桃大展拳脚,岩宁县一汪小池,怎容得下小桃这尾大鱼。”
含璎被他这一番恭维弄得陶陶然,加之来府城这几日,她各处算得满意,便也生不起气来了。
“前头你还与我泼凉水。”
周从寄捏着她的手,埋首在她颈窝,半晌方道:“是我言不由衷。”
于府城而言,寒记售卖的俱是新品,但凡销路好,能赚钱,难免有脑筋活络的追上来。
鸡爪没人效仿,炸茨菇片、蘑菇,小酥肉、脆皮年糕,陆续都有跟风的。
含璎这里食客倒没怎见少,一则别家用的油不如寒记新鲜,再则,腌料、蘸料不及寒记,切片薄厚,炸制的油温、时长,差别虽细微,亦致口感参差。
没几日,寒记便被视为正宗,余者皆为仿品。
好些食客来看阿福阿花,阿福性子随和,人家与它说话,都肯摇摇尾巴,阿花不然,除了含璎、阿豚,不怎理人。
有个小娘子为了与阿花坐一桌,每日来吃脆皮年糕,起初阿花拿屁股对着人家,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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