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从寄替她脱了鞋，转身将她放到被褥上。
含璎脱了衣裳，钻进被窝，等他吹熄了油灯回来，放下床帐，便往他怀里一滚。因被窝寒凉，手足并用地将他缠住。
周从寄拉起她的手，送到唇边亲了亲，侧过身，手撑在她身侧，垂眸望着她，低声道：“我好奇。”
他今日似乎有些不同，含璎睁开一只眼，黑暗中只望见模糊的轮廓。
“既如此，怎不叫郎中瞧瞧？”
“不必。”
周从寄说着，俯身过来，咬住了她的耳垂，片刻后往下，慢慢蹭着她的颈窝。
过了许久，含璎微微张开眼，目之所及仍是漆黑一片，窗外不时传来爆竹破空的声响，微光短暂地映亮窗纸。
被窝暖热，甚至热得她汗湿了鬓角。
她恍惚地想起，周从寄曾说待他准备好了，多试试，兴许可不药而愈，今日便是准备好了么？
周从寄稍稍退开，窸窸窣窣捣鼓什么，很快又附身过来，与她肌肤相贴。
含璎不知怎么有些难受，欲将他推开。
周从寄耐心地哄着，细细问她哪处不适。
含璎说不上来，他挨近了嫌闷，他一走，又觉空落落的。他似乎亦不好受，比往日还更煎熬。
一夜浑浑噩噩，睡了醒，醒了又睡，只他仿佛不知疲倦，自己不睡，也不许她睡，末了还去灶上端了热水来，替她擦洗。
含璎将脸埋在软枕上，不肯看他，方才他不是凶得很，不许她喊他周从寄，要么夫君，要么从寄哥哥，这会儿又会装模作样地哄她，待她好了。
周从寄绞好热帕子，手一伸，将她搂过来，“听话，很快。”
含璎面色通红，早知他无耻，却不知这般无耻。
次日，含璎睡到日上三竿。
周从寄不见人影，阿豚带着阿福、阿花在前院晒太阳。
阿豚见了她，立时道：“嫂嫂，哥哥买鸡爪。”
含璎心道，难怪那日撺掇她写下采买单子，多半早便起了心思，算他识趣，若耽误了铺子开张，看她饶不饶他。
爆竹堆在廊檐下，许是因她睡着，怕吵着她，周从寄没放。
吃过早食，她将爆竹搬到院门外，叫阿豚躲远些。
阿豚站在堂屋门口，两只手紧紧捂着耳朵。
第一声响起，阿福便慌得窜到了门后，阿花站在阿豚脚旁，一双眼睁得溜圆。
周从寄恰在此时转进了巷口，手中拎了两兜鲜鸡爪，还有些旁的。
见含璎弯着腰，拿线香去够爆竹捻子，脸色登时一变，紧赶几步，想阻止她，那爆竹却已高高窜起，噼啪两声，当空炸开。
青烟随风散开，淡淡的火药味弥漫在冬日暖阳下。
含璎扭头见了他，多少有些不自在，可她方才翻过小册子了，昨夜不过是夫妻圆房，着实稀松平常，他不羞，她更不该羞，满口胡言的可是他。
她低头看了看他买回的鲜鸡爪，心底满意。
周从寄搁下鸡爪，拿走她那根线香，将她耳畔被风吹乱的发丝拢到耳后，莫名道了句：“小桃倒是精神。”
含璎听出他别有深意，未作理会，眼神在他脸上一转，越过他，看向他身后，巷口晃过一道身影，似是在岩宁县与她买过鸡爪的缁衣僧人，瞧着瘦了好些。
周从寄摸着她手凉，揽过她的肩，进了院子。
庙会便在樟南巷外南北街上，初二一早，用过早食，含璎带上备好的小食到铺子里来了。
隔壁卖馄饨的谷娘子见了他们，笑问道：“小娘子，这是你夫君？”
含璎看眼周从寄的背影，因着昨夜的事有些恼他，随口道：“请的长工。”
周从寄开锁进屋放东西，不知听没听着。
谷娘子惊道：“小娘子这点铺面，竟还请个人？”
在围裙上抹抹手，又道，“前头几家都没做起来，卖胡饼、卖馉饳儿的，没一个成的，地儿不旺，依我看，小娘子便不该赁这铺面。”
含璎琢磨着条桌搁在哪处好，没搭言。
谷娘子往铺子里瞧了眼，小声问：“小娘子，那郎君多少钱雇的？”
含璎笑笑，没作声，目光暗含询问。
谷娘子解释道：“这馄饨摊我一个人顾不过来，小娘子日后若用不上，可将他转与我。”
含璎一听便明白了，寒记铺面小，谷娘子大抵以为她便是舍得雇人，也舍不得花大价钱，她雇得起，没道理她雇不起，所以才有此一问。
阿豚抱着阿福，噔噔跑过来，仰着脖子问：“嫂嫂，哥哥问几时生炉子。”
含璎：“……”
谷娘子反应过来，小两口想是闹了别扭，与她玩笑呢，当即讪讪地笑笑，瞄了眼周从寄，干笑道：“小娘子倒会说笑。”
周从寄搬出炉子，被含璎瞪了一眼，也不恼，走到她身旁，低声问她：“我又惹着小桃了？”
含璎弯腰拿帕子抹桌，装作无意地往后一退，在他鞋面上踩了一脚。
周从寄微微拧了拧眉，一声没吭。
谷娘子看在眼里，叹道：“郎君生得一表人才，与小娘子天造地设的一对。”
正巧门上来了两个吃馄饨的食客，她笑着招呼人坐，往锅里下了把生馄饨，用勺背滑了滑锅底，转头又对含璎道：“郎君年纪轻轻，随小娘子围着这铺子转可惜了。”
“小娘子外地来的吧？”
“嗯。”含璎猜她听出口音来了，她自小长在都城，这些年在岩宁县，又带了点岩宁县的口音，与府城不同。
谷娘子略一迟疑，仍是道：“我夫君是铁匠，自己开了间铺子，郎君若有意，不妨来试试。”
含璎瞄了眼周从寄，竭力忍着笑，她就说他不像书生，人家看上他去打铁，她倒没料到。
阿豚不知怎么听懂了，对谷娘子道：“哥哥读书。”
谷娘子笑而未语，时下城中颇有些生得体面的郎君，打着读书的幌子，实则依仗有几分颜色，游手好闲吃软饭。
含璎怎知她想什么，觑着时候不早，仔细将各样小食排布开。
除了虎皮鸡爪、白玉鸡爪，她还做了几斤油炸茨菇片、炸蘑菇、小酥肉，整整齐齐地摆在垫了白纱布的笸箩里。
大炉子搬在外头，支了口油锅，一旁条桌上除了笸箩，还放了只去岁淘来的旧烤炉，擦拭得干干净净，炭火上安了铁架子。
炉旁陶盆内用清水养着净白如玉的长条年糕，都用竹签串好了，不拘烤还是炸，取出沥干水即能用。屋内窗下小泥炉上的砂锅内则温着细腻的红豆沙。
谷娘子盛出两碗馄饨，给食客送去，回来往含璎这头瞧了瞧，瞠目道：“这是甚鸡爪，还没见过。”
含璎与她说了，两个吃馄饨的食客亦支着耳朵，过来一看，便说要个小份虎皮鸡爪。
谷娘子听说四个鸡爪卖三十文，半天没合拢嘴。
那食客年近三十，起初有些犹豫，既问了价钱，店家又是个面貌娇美的小娘子，不肯失了面子，因而便是觉得贵了也咬牙买上一份，若是不好，左右只吃这一回亏。
谷娘子摇摇头，没说什么，不动声色地留意着食客动静。
竹筷夹鸡爪不便，那人索性抓起来啃，只一口，便诧异地挑起了眉，随即埋头啃食，连馄饨也忘了吃。
与他同来的友人见状不问自取，尝过亦是大惊，对含璎道：“小娘子，给我来个大份！”
“好嘞，大份五十文。”
现下鸡爪只买小份和大份，小份四个，虎皮的三十文，白玉鸡爪高出五文，大份仍是十个，分别卖五十文、六十五文，比从前略贵。
炸茨菇片一份十五文，这时节茨菇有的是，价钱便宜，费些油钱、料钱。
那人算算，乐呵道：“比小份划算！”
含璎装鸡爪，谷娘子目瞪口呆地瞧着，忽道：“小娘子不似才开铺子的。”
“非是头回开。”含璎笑笑。
食客数好铜钱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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