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天长,流水荡。
落日如熔了金的一盏琉璃酒,暮云合璧,霞光散如绸缎,大雁成行掠过,留下一道残影。
“诶诶,听说了吗?”
流光染了整片的昏黄,就连这间破败的茶铺子也与尘土飞扬的土路一起,渐黄渐暗。
这儿聚了三教九流,一眼望去全都是穿着破衫的男子,偶有老妪端着茶水,边咳边招待客人。
要说这儿是茶铺子,都有些抬举了。
实话来说,更像是灾民的休憩之地。
劣质的茶水,或者说是茶汤,恶臭的汗液味与血腥味,融合在一块儿,但对于在场的人来说,好似已经司空见惯。
茶汤虽劣,却不用银钱。
挑了担子的壮年来到铺子里头,将将饮上一口不冷不热的茶汤,疑惑地问:“听说什么?”
“那徐刺史,前些日子被押送去京城了!圣旨都送到节度使府上了!”
那人着一身粗制滥造的灰衫,连老妪刚送来的茶汤都没来得及饮上一口,就急躁躁地吐出了刚得来的消息。
“你放什么屁!刺史大人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被押送去京城,定是被冤枉了!”挑担子的壮年不服气,闻言就是怒气冲天地一拍桌子,“休要散播不实的传言了!”
“诶你这人怎么回事,我好心告知于你,你却这般反应?”灰衫男子也不高兴了,可心中却觉得刺史的事比当下的情绪更为重要,因而将路过铺子的书生扯了过来。
“来,张七苟,你说!”灰衫男子拍拍书生的肩膀,“你远房亲戚在京城,定会得到些消息!”
书生被拽来的那瞬间还有点发懵,灰头土面的,衣衫褴褛得不像是追求风雅的读书人,反倒更像是拾荒之人。
他愣了一下,终于反应了过来,当着几人的面开口:“我远房亲戚在京城又能怎的,我又不是那等攀炎附势之人,以后就莫要把这事拉出来溜了。不过……你要说起刺史,我倒确实收到封信。”
壮年急迫地问:“怎么说?”
书生咽了咽口水,本来想将此事一直瞒着,也好不让大家担心,可纸总是包不住火的,今日他们或许不知道此事,那明日呢?后日呢?
因而,他放弃了挣扎,选择将此事告知大家:“各位先不要担忧,虽然刺史大人被押送去了京城,但有金吾卫保护,也不至于有性命之忧,我们只需要耐心等待,总会有人为刺史证明清白的!”
书生此言一出,铺子里不少人发出了可惜的喟叹。
有人道:“刺史为了我们劫漕粮,实乃正义之人,如今却这么不明不白地定了罪名,当真是让百姓寒心呐……”
“这个世道,哪还有好坏之分呢?”
眼见着几人愈发激动,书生两手一摊,上下摇晃了两下,示意他们停止讨论:
“嘘,慎言慎言,此事我们心里知晓就算了,莫要到处非议,免得给刺史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噔”一声。
季山棱回来了,佩剑与木桌一撞,晃得剑上流苏半晌停不下来。
李珈洛将头扭了回来。
这铺子里的人实在是杂,大都胡乱而坐,他们刚经历过一场饥荒,所谓的体面早就已经不重要了,累了便席地而坐,困了便就地而睡。
节度使大人当真是个作恶多端的大骗子。
李珈洛越是看百姓们这样,越是难受。
梁州一座城,被分割成了两部分,城东是节度使沐无量特意打造的谎言之地,她猜测先前在州城东边所见到的人,大抵是当地士绅或是家境处上游之人所假扮,收了沐无量不少好处,所以装得如此认真。
同一座城内,梁州西却过着水深火热的日子。
所谓的“凶灾已渡,民得饱暖,地方宁谧”全都是谎言。
“殿下。”
季山棱刚开口,就被谢无昶手指一伸示意了下,立马闭上了嘴。
老妪端了两碗茶水,祥和慈蔼的脸上满是褶皱,系统方才还和李珈洛说这是标配的好人相呢。
李珈洛也这么认为,因为她能够从这位老妪身上感受到很强烈的亲近感。
李珈洛瞧了瞧装茶水的器具。
是两枚粗陶碗,依稀能看见碗口的缺角。
老妪温和地笑了笑,问谢无昶:“你们二位,长得好生俊俏哦,从何处来啊?”
季山棱早有准备,熟练开口,是很明显的外地口音:“阿婆,我们郎君呢,与家中人闹了些矛盾,自此离家漂游,想着遍览山河,也感受一番江湖侠客的生活。因而今日恰巧路过此地,便想借此休整几日。不过,我看这儿最近可是遭了饥荒?”
“是啊。”老妪浑浊的眼里埋了许多复杂的情绪,“闹了饥荒啊……若只是饥荒,那该多好啊……”
李珈洛盯着茶汤看了半晌,就听着季山棱又问:“阿婆,何出此言啊?”
“你们是途径此地的客官,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好。”老妪笑着点点头,直白地劝说二人。
季山棱拍了拍腰间的佩剑,一副侠客豪情壮志、热心助人的模样:“无妨,我们郎君平日最是喜好打抱不平,阿婆但说无妨,若是有任何不公之事发生在百姓们身上,我们必定会想尽办法施以援手。”
“不公之事……小郎君啊,若是真要平定天下所有不公之事,那你倒不如将人全都杀光了算了。”老妪语重心长,“老身还有些活要忙,就不与二位闲聊了。”
她点点头,果真退下了。
李珈洛看得出来,阿婆欲言又止的背后,藏着一份善意,她庶几真把谢无昶二人当成了游历经过此地的普通人,因而她不想过路的无辜人也因为梁州的事情分心,终陷入囹圄。
李珈洛的思绪不知飘去了何处,冷不丁听到背后有人悠悠道来:
“有人的地方啊,就会有不公。”
二人一鬼顺着声源瞧去,见是方才在那儿争执的灰衫男子。
他大吸了口气,摇晃着粗陶碗,目光遥遥落在远山上,似乎是随意提起这话。
谢无昶拿指尖在桌上点了两下。
季山棱心下了然,立马开口道:“那你的意思是梁州当真有不公之事咯?我们跋涉至此,听闻此地刺史生了二心,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劫漕抢粮!天庾正供本就不容侵犯,他却有胆子做出此等龃龉之事,当真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他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纷纷望了过来。
正准备挑起担子离开的壮汉第一个跳了出来:“你是谁?凭什么在这儿胡编乱造!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他嚷嚷着,就要奔上来打季山棱。
“山棱。”
谢无昶皱眉,假装嗔怒地唤了声。
“别冲动。”灰衫男子也上来阻拦,拍拍壮汉,让他坐回去,视线堪堪落在二人身上。
此二人与他们格格不入,所穿衣着虽看起来素淡,丝绸布料却极为华贵,再听他们与老妪的对话,便能猜出二人的出身定不简单。
壮汉咧咧嘴,心中恼火,面上明显不悦,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这位郎君,管好你的小崽子。”
灰衫男子道:“念在你们从外地而来,不明真相,我们也就作罢了,不同你们方才的胡话计较。”
壮汉冷嗤一声:“若刺史大人不是好官,难不成那沐贼是吗?我虽读书少,见识短浅,但我也知道!徐刺史才当真是我们的父母官!若不是他开官仓,劫漕粮,如今你们二人见到的可就是我们的尸体了!”
“阿寻,莫要说梦话!”老妪突然走了过来,面上严肃得很。
她转过身来,对着谢无昶等人行礼,满含歉意:“不好意思,惊扰了二位郎君,刚经历饥荒,这群娃子还没反应过来,定是糊涂了,竟说这些胡话,二位郎君可莫要与他们计较,实在是抱歉,铺子太过于简陋,实在是污了二位的干净衣裳,二位不妨去别处看看?”
老妪的话里隐隐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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