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仍在虚实之间浮沉,意识像浸泡在水中的绒毯,用尽全力也拽不起来。她强忍不适抬起头,却对上一张陌生脸孔。
她登时惊出一身冷汗,本能地拼命挣扎。
尖叫声引来帘外宫人,见天子眉骨上有血痕,俱都心惊胆战,忙涌上前摁她手脚。
天子以帕按住伤痕,一叠声叮嘱:“仔细点,可别伤了她。”
她看似病骨支离,弱不禁风,却有着惊人的爆发力。
五名宫人合力才制住,一个被扯散了发髻,一个被抓破了手背,更有一个外衫几乎撕裂。
她自己也倦极,瘫在榻上气息咻咻。
天子想上前查看,被女官抬手拦住,“殿下此刻情绪不稳,圣人莫要刺激她,还是晚些时候再过来。”
天子颇为丧气,垂首道:“等她平静下来,立刻去紫宸殿通报。”宫人齐齐应诺。
落地罩外,贵妃盛装华服,正垂手恭候。
不同于皇后的瘦峭冷锐,贵妃生的丰腴莹洁,珠圆玉润,饱满的鹅蛋脸上眉拂远山,眸如凤羽。
两人性情也完全相反,贵妃温婉和蔼,观之可亲。待人接物更是周到妥帖,阖宫上下无不称颂。
天子乍一看见她,略有些尴尬,随即举帕做擦拭汗状。
贵妃瞥见他掩耳盗铃的行径,不禁莞尔一笑,从容上前参拜,压低嗓音道:“阿姊如何了?”
天子朝她摆摆手,贵妃会意,随他出了寝阁,在前殿落座。
尚宫领着一堆宫人过来请罪,见天子闷头不语,贵妃便打破沉寂,扫视着众人道:“皇后好端端的,怎么会晕倒?”
众人噤若寒蝉,低首不语。
贵妃纤指点向一边的司言,“皇后既以你为喉舌,那你来说。”
皇后与贵妃同出薛氏,又是至亲姊妹。
按理说不该有隔阂,可谁都看得出来,她们之间的关系极其微妙。
皇后蛰伏十年,突然出手干预宫务,行为着实可疑。司言唯恐沦为她们姊妹争斗的牺牲品,思忖再三,决定先行遮掩。
“殿下午睡起来,说精神尚好,非要下地走动,妾等劝不住,只得……只得由着她……没想到……才走到偏殿,便……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贵妃面泛狐疑,“偏殿冷冷清清,她去那边作甚?”
众人闻言,俱都捏了把冷汗,怕她突然动念,要过去查看。
“真是胡闹,”关键时刻,天忽然出声,皱眉道:“尔等近身侍候快两年,难道不知皇后体弱气虚宜静养?”
天子爱屋及乌,对蓬莱宫向来亲厚,语气虽严肃,却明摆着给台阶。
尚宫率先跪下请罪,其他人也都明白过来,齐齐效仿。
不等贵妃发话,天子便摆手道:“还不退下反省?”
打发走此间宫人,天子长叹一声,颓然往后靠去。
贵妃侧过头,静静地端详着他。论起天家威仪和帝王气势,他远不及父兄。
他没做过万人瞩目的储君,也不具备掌控一切的手段。
金銮殿是个大舞台,宦官、朝臣和藩镇都想将天子变成任由己方操纵的悬丝木偶。他疲于奔命,殚精竭虑,只能勉力压制。
年少时也曾豪气干云,想要恢复祖上荣光,想要铲除奸宦,想要削弱藩镇,想要重整吏治……
可他们都不再年轻了,贵妃不自觉叹了口气,幽幽道:“阿姊这边有我照拂,圣人难道还不放心?您近日气色很差,政务又繁忙,何必来回折腾?”
确如她所言,天子脸色苍白,眼窝微凹,眉目之间光采隐去,只剩疲惫和隐忧。
饶是憔悴如斯,仍难掩儒雅高华之气。可能正因为这样,才会有文臣对他一直心怀期许。
“成碧,你别多心。”天子转过来,语气温柔道:“你是朕最忠诚的盟友,朕一向都无比信任。”说着垂下眸子,蹙眉道:“只是她如今这情况,着实让朕忧心。”
贵妃难掩失落,强笑道:“或许阿姊的药……本不该停。”
“这样对她不公平,”天子一脸神伤,哀声道:“以她的性格,绝对不愿浑浑噩噩一世。”
贵妃心底涌过一阵快意,强忍着笑道:“无论如何,也好过疯疯癫癫。”
天子呼吸一窒,近乎惊恐地望了过来。贵妃愧疚不已,慌忙道:“妾身失言,还望圣人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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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阿柰的缘故,刘医师成了蓬莱宫指定御医。
每日给皇后请过脉,便自发去偏殿为阿柰换药。
饶是行医多年,见惯病患,还是被阿柰旺盛的生命力折服。惊叹于她被摧残成那样,却能恢复地如此之快。
“今年几岁了?”包扎手腕时,刘医师漫不经心地问。
阿柰张了张嘴,见照顾她的两名宫人都满眼鼓励,不忍令她们失望,便努力忽略创口的痛感,挣扎着开口道:“十……三了。”
尽管发音含糊,大家还是听清了,不由为她拍手叫好。
阿柰羞赧地垂下头,脸上泛起的红晕几乎盖过冻疮。
“您常在宫中行走,可有听到……”年长的宫人朝珠镜殿方向努了努嘴,小声道:“那边有什么风声?”
刘医师缠好棉纱,轻飘飘道:“也没什么大事,隐约听闻,有人被扎瞎了两只眼。”
阿柰微微一颤,额上沁出冷汗,不可思议地望向了刘医师。
那夜她被拖行良久,腕上绳索磨损不堪,她悄悄挣脱后,掰了一枚冰棱握在掌中,趁着踹她的那个人不备,瞅准他的眼睛猛地扎了进去。不过是冒险偷袭,她又满身是伤,哪敢再来一下?
宫人捧过银盆,刘医师若无其事地洗手,喃喃道:“贵主的性情,阖宫上下谁人不知?这孩子你们可看好了,千万别让她落单。”
阿柰心有余悸,两名宫人神色也微僵,捧水的那个干笑道:“有皇后顶着,我们怕什么?”
年龄稍小的那个托来棉帕,一脸天真道:“但愿皇后长命百岁,万寿无疆。”
刘医师接帕子的手顿了一下,神情复杂的扫过三人,终是什么也没说。
送走太医后,年纪较小的翠翘轻扯同伴手臂,纳闷道:“慧容姊姊,他什么意思?那一眼瞧的我心里直发毛。”
慧容不敢点破,强笑着摇头,“神神叨叨的,谁知道呢?”
说毕两人携手去看阿柰,她身上多是外伤,虽未见好,却能下地行走,可这会儿却如惊弓之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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