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玉阁中纱幔低垂,鎏金十二连枝灯日夜长明。碎光穿过水晶帘,伴着袅袅香雾,在凤榻周围萦绕不休。
阁中温暖如春,梦里却霜气凛冽,血意纵横。皇后沉沉地喘了口气,挣扎着掀起眼皮,茫然地瞪着帐顶浮动的光晕。
看护宫人喜道:“殿下醒了?”
她握了握掌中断钗,吃力地转过头,端详半晌,像是才回过神来,喃喃道:“眼睛都熬红了,下去歇息吧!”
其声如游丝,带着久病之人特有的虚浮。
“多谢殿□□恤!”小宫人鼻子发酸,敛衽一礼,缓步退出。
皇后从她眼底读出一丝怜悯,心头像被扎了一下,闷闷地翻了个身,阖目静听铜漏滴答。
帘外环佩铿锵,徐尚宫迈着沉稳的步伐行至榻前,躬身禀道:“殿下,贵妃听闻您昨夜发病,特来探望。”
皇后沉吟良久,耐着性子道:“就说本宫才睡下,让她回去吧。”
“圣人一早过来,您就推脱着不见,让他好生失望。贵妃好歹见一见吧,毕竟自家姊妹。”尚宫好言相劝道。
皇后眸色一冷,语声尖锐道:“不牢他们记挂,别来扰我清净,便是天大慈悲了。”
徐尚宫悄悄撇了撇嘴,苦笑着道:“您别动怒,妾身出去应付。”
良久之后进来,见皇后已经起身,正斜倚着黄地团花纹锦隐囊发呆。如云乌发披落两边,衬得一张脸孔愈发瘦小,皮肤白得瘆人。
身为故人,哪怕不曾有过深交,可想到她少时模样,也难免唏嘘。徐尚宫定了定神,上前堆笑道:“贵妃向来好性子,倒也没说什么,只叮嘱妾身好生侍候,说有什么需要,尽管让人去找她。”
皇后听得直皱眉,冷眼瞟着她,语出讥诮:“贵妃诸般好,你如何不跟了她去?”
徐尚宫霎时无语,讪讪低下头去。
皇后掉转钗头,用断口在榻沿划拉了一下,裂帛之声听得她心里一紧。
“尚宫,掌导引皇后及闺合廪赐。本宫在世一日,纵使你想投奔,她碍于贤名,也不敢越礼吧?”皇后喘了口气,表情有些狰狞。她的唇色和肤色一样白,眸色和发色一样黑。冷笑的时候,眼里似有两簇幽深鬼火,令人莫敢逼视。
她本就不得人心,被沉疴痼疾折磨多年,性情愈发乖戾。就连自诩心慈面软的徐尚宫,如今见到她也发怵。
“可你们也看得出来,”皇后话锋一转,恹恹地躺了回去,语调难辨悲喜,“我没几天活头了,都去自拣高枝吧,别等我死了再后悔跑晚了。”说完这些,她便闭目小憩,像是用尽了气力。
徐尚宫一时语塞,像被人啐了一脸,面皮一阵紧似一阵,默默站了会儿,只得硬着头皮告退。
皇后歇了半晌,总算缓过神来,抬手敲响床头床头玉罄,询问昨夜不速之客的情况。
“托您的福,捡回来一条命。”值守宫人轻声道:“亏得太医也在,不然怕是凶多吉少。”
皇后睁开眼睛,饶有兴趣道:“多少年了,她还是第一个闯入的外人……”
顿了顿,神色有些怅然,苦笑道:“以前纵然有,本宫也记不得了。”说罢握拳捶头。
值守宫人慌忙扑过去,轻轻捉住她细伶伶的腕骨,小心禀道:“司言命人将她移到了偏殿,说是如此一来,方便太医看诊。殿下若想知道情况,不如召司言询问。”
她就快死了,中宫上下心知肚明。
可天子把她视若心肝,大家自也不敢怠慢,就算名义上的皇后,那也忤逆不得。
她突发奇想要收留别宫罪奴,众人便照做。她昏迷中念叨,众人便将其挪到偏殿,哪怕明知于礼不合。
皇后果真安静下来。
昨夜发病之时,汗湿重衣呼吸困难,痛楚从心口蔓延至半边身体,就连左手指尖都疼到麻木。
快要支撑不住时,却听有人禀报尚宫,说有个遍体鳞伤的小宫女逃到中宫求救。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力突然转移,病况竟慢慢好转,连太医都觉得意外。
而皇后则将小宫女视作贵人,执意要留下,并命人去找太医救治。
“我想去瞧瞧……”她说着费力地撑起身。
宫人吓坏了,唯恐当值期间出事,慌忙恳求道:“您身子虚弱,不宜走动,太医也再三叮嘱要静养……”见她神色坚毅,似已下定决心,便不敢再劝,踌躇道:“事关重大,婢子不敢擅自做主,得先去请示尚宫。”
皇后神色骤变,森然道:“我是皇后,还是阶下囚?”
宫人大气也不敢出,拜伏在地颤声道:“谨遵殿下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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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榻设在鎏金银犀座大屏风后,高床软枕,香衾绣被,对阿柰而言犹如仙境。
不知睡了多久,恍惚中似有响动,依稀看到绣幔高挂,榻前之人皆垂手屏气。一个枯梅瘦鹤般的飘逸身影,在侍从搀扶下,穿过两列枝灯冉冉走来。
她忽而悲从中来 —— 终究还是死了?这些都是天上的神女仙娥吧?
可她不甘心,窝满眼角的泪缓缓淌过脸颊,流经伤口时蛰得她轻轻一颤,这才明白应该还在人间,因为鬼魂肯定不会痛。
“殿下,不可再靠近。”掌药女官挡住皇后,面有难色道:“这孩子伤口太腌臜,恐污了您的眼。”
皇后徐徐抬袖:“无妨。”
掌药犹豫着退开,背后的手悄悄拨乱了阿柰的头发。
皇后才近前两步,便被浓郁的药味呛出了眼泪。
司言忙拿出帕子,轻轻替她揩去。
皇后看到青绫衾下蜷着的小身影,心脏像被一只无形巨手攥住,好在很快便缓了过来。
侍从来不及阻止,她已抬手拨开了阿柰覆面的乱发。
映入眼帘的并非想象中的稚嫩脸孔,而是紫红斑驳的灼伤,虽敷了药膏,却仍触目惊心。
皇后像是被烫到了,倏地收回手,死命按住胸膛,喉间发出含混的呜咽。
司言扶住她发颤的身躯,柔声道:“这孩子瘦的皮包骨头,也不知吃了多少苦,能有一口气就不错了,您别担心,太医说她求生意志很强。”
皇后眼底有些潮湿,感慨道:“她若早来一个时辰,都未必能进得了门。”
蓬莱宫是禁地,除了天子与贵妃,平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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