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瑰翁主与中郎令相互勾结,一手创办销金窟,举行饕餮宴的风波,在帝都持续发酵了数日。
处于风暴边缘却又微妙地成为事件核心之一的彻侯廖若,在深思熟虑后,主动向女帝请示,决定暂时离开帝都这个是非之地,返回她经营多年的山阴郡继续执掌军务,避嫌的同时也稳住自己的根基。
女帝准其所奏。
临行之际,璇玑与公子景一起,于城郊十里长亭为廖若送行。
随风拂动的依依杨柳里,廖若一身轻甲常服,依旧是那副豪迈不羁的模样,似乎并未受到近日风波的影响。她看到璇玑,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大力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行了,别摆出这副送葬的表情。师父我是回山阴吃香喝辣带兵去,又不是上刑场。倒是你,留在帝都这龙潭虎穴,给我警醒着点!”
她收敛了些许笑意,语气变得严肃:
“每天记得雷打不动,好好习武,强健体魄!更要好好吃饭,身子骨是本钱!最重要的一点——别再脑子一热就把自己折腾进销金窟那种鬼地方!听到没?下次可不一定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又看向公子景:“你性子稳重,如今又即将与殿下大婚,往后殿下的饮食起居,一应都要由你来照看了,定要仔细一些,千万马虎不得。”
公子景点点头:“彻侯大人放心,景定当竭尽所能,保护殿下。”
璇玑看着她关切又硬邦邦的嘱咐,心里暖融融的,拖长了声调,带着些许撒娇的意味:
“知道啦——师父!你都念叨八百遍了,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哼,嫌我啰嗦?等你吃了亏就晚了!”廖若哼了一声,又用力揉了揉她的头发,将她的高马尾都弄乱了些许,“走了!不必远送!”
嘱咐完毕,廖若利落地翻身跃上她那匹神骏的狮子青,动作干净利落。她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璇玑,以及她身后巍峨的帝都城墙,猛地一扬手中马鞭,在空中甩出一个清脆的响亮的鞭花。
“驾!”
骏马嘶鸣一声,四蹄腾空,带着一股决绝的尘土,向着远方疾驰而去。几名亲卫紧随其后,一行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官道的尽头。
送别廖若,璇玑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她知道,姬云霓之所以能保留性命,皆因她同女帝一样姓姬。
因为前兆朝的覆灭,和女帝血脉相连的姬氏宗族十不存一,因而女帝对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姬姓族人,便宽容了许多。
晏王安既然交出亲生女儿顶罪,母皇便象征性惩处晏□□带敲打整个晏国,收走一部分封地。至于晏王安本人,却要留其性命以维护诸侯国安稳——璇玑不信母皇看不出来晏王安才是罪魁祸首。
但……璇玑心里依然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憋屈感。
或许是她依旧认为,晏王安,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人吧。
“奇怪……山阴郡好像不是这个方向啊。”就在璇玑因为廖若的离开有些郁闷的时候,公子景蓦地开口。
“哎?”璇玑微微一愣。
抬眸看去,果不其然,这条官道……似乎并不经过山阴郡。
恰恰相反,它最先途径的国家是雍国,其次便是与雍国毗邻的晏国。
难道师父要去雍国办事?还是说……师父要去晏国?
璇玑还在琢磨着师父的去向,忽然,林念匆匆寻来,眉宇间带着一丝凝重,低声向她禀告:
“殿下,掖庭令传来消息……姬云霓病了,病势来得极猛,看着很是凶险……要……召御医去给她瞧瞧么?”
“什么病?”璇玑微微一怔。
林念叹息:“听说是风寒。前几天下暴雨,姬云霓房间的屋顶年久失修,破漏严重,她淋了半夜的冷雨,第二日便发起高烧,一病不起。”
璇玑眉头一跳。
大夏天得风寒,掖庭令的宫人这是有多不上心。
“晏王呢?亲女儿在掖庭令里重病,他不会一点反应都没有吧?”
林念摇了摇头:“晏王殿下……确实没有任何表示。听人说,朝瑰翁主如今已经病得起不了身了。”
虽然自己与姬云霓向来不对付,但再怎么说,相识一场,自己刚好也有些事要问问她,姬云霓这条命,还有点用处。璇玑最终开口:
“找个御医,和我一起过去瞧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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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押姬云霓的房间位于掖庭令最深处,偏僻而阴冷。
少女形容憔悴地躺在硬邦邦的床榻上,昔日乌黑亮泽的鬓发散乱如深秋的荒草,黏在汗湿的额角和脸颊。她双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时不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剧烈咳嗽,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一般。
一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以及那即使病中也能辨认出的、独属于璇玑的轻盈步伐,姬云霓便挣扎着,勉强地想要撑起身子。
然而高烧和虚弱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尝试了几次,都只能无力地半躺着。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冷的绝望和自嘲。
“怎么?尊贵的皇太女殿下,是特意来看我这般落魄狼狈的笑话吗?”
璇玑摇了摇头。
“我不是来看笑话的。”她的声音很平稳,“我来,是想问你,销金窟真正的幕后主使,是不是你?”
闻言,姬云霓弯了弯毫无血色的唇,扯出一个苦涩至极的笑:
“呵呵……我就知道……你终究会来问我。你想想就知道了,我一年到头才来帝都几次,怎么可能掌控销金窟那样一个地方?自始至终,我都只是按照父王吩咐,阻止你同公子景成婚而已!我无论如何都不甘心……就这样稀里糊涂,背负着莫须有的杀人之罪!”
姬云霓的话在璇玑意料之中。
果然……晏王安在最后一刻,选择让亲生女儿当自己的替死鬼。
“你父王……确实是够狠心。”璇玑蓦地一声叹息,“你不该来帝都,更不该事事都遵从他的吩咐。”
好好呆在晏国境内当个翁主不开心吗?母亲和外公都在国都朝熙城,最起码都能罩着她,为何非得来帝都趟这趟浑水呢?
璇玑想不明白。
她要是姬云霓,直接在朝熙城摆烂躺平,反正母亲是王妃,老爹是晏王,哪怕世子不是自己亲哥哥,可外公是晏王相国,世子也得给她几分面子。再加上老爹在帝都,那是真的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着。
她甚至怀疑,晏王安在销金窟被踏平后,就是故意让姬云霓来帝都,给自己当那个替死鬼,免得将来别人追查到他身上。
然而听了璇玑的话,姬云霓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呼吸更加急促,咳了好几下才勉强平复。她盯着璇玑,眼中燃烧着不甘的火焰: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吗?齐璇玑!生来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用做,就自然有人巴巴地赶上来,替你扫清一切障碍,收拾好所有烂摊子!哪怕你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尖利起来:“我如果是你!我如果拥有你这样的身份和地位!我决不会像你这般庸碌无为!我必定会励精图治,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功绩,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而不是和你一样,终日龟缩在东宫那一方天地里,无所事事,浪费着与生俱来的权力!”
说到最后,姬云霓胸脯剧烈地上下起伏着,苍白的脸上因激动而泛起病态的红晕,眼中已有点点泪光闪烁。
那是极度委屈、愤懑和不平凝结的水汽。
是的,她嫉妒齐璇玑。
从见到她第一面开始,这种嫉妒就如同毒蛇般啃噬着她的心。
明明都是皇亲贵胄,自己身上甚至还流淌着和女帝一样高贵的姬姓血液,偏偏只因为齐璇玑是从女帝肚子里爬出来的,就生生比她高人一等!就可以理所应当地拥有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万千宠爱,储君之位,甚至未来的万里江山……这一切对她而言仿佛都是唾手可得,不费吹灰之力!
可宸国没有统一七国之前,她和自己一样,也只是一个普通的诸侯公主啊!为什么命运差别就这么大?
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
姬云霓死死咬住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泪水却汹涌而出。
看着她这般模样,璇玑只能在心里暗自叹息。
傻姑娘,你如果是我,像你这般上蹿下跳、野心勃勃地蹦跶,估计早就被我母皇寻个由头,削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
到现在你都还没看明白吗?我母皇最忌惮的是什么?在她眼皮子底下又争又抢,锋芒毕露,是嫌弃自己命太长了吗?
皇权之下,本就无公不公平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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