歆荣吩咐的两套冠子打好后,择了其中更为华丽的一套,送至长公主府上。
长公主起得迟,此刻正梳头,想了想,难得给了两分面子:“既巴巴儿送来了,打开我瞧一眼吧。”
小厮忙揭了锦盖,只见绛红绒衬当中一件四五寸宽、二三寸高的梵文分心,金丝掐出兰札体六字大明咒,内嵌整块红宝石,周遭祥云纹围拱,小巧一片,便如一道护身符,佩在头上,驱邪避祸、积累功德。
余下掩鬓、顶簪、满冠、花头簪、围髻,无不应此题义,依序插在金丝网罩上,繁丽炫目非常——不脱狄髻之形,却极近花钗大冠之意,实在对长公主的喜好揣摩至深。
长公主似笑非笑:“她倒会取巧。劳她抄的经文迟迟不曾写出来,送来这个堵我的嘴。”
一旁伺候的张郎君便凑趣道:“既然入不了殿下的法眼,不如赏了我。我只抠出那红宝,做个腰带。”
“你想得美!”长公主啐了他一口:“再贪心也要有个章法——难道没听见来的人说,这宝石是御赐?你也敢起这个念头!”
这张郎君原系薛盟进献,旧年母子俩斗气的筏子。起初长公主不大肯理会他不说,更暗暗授意底下人磋磨他些,不想此人倒不像那等得志便猖狂的男儿,始终安分随时。长公主方渐渐地改了心意,许他偶尔侍奉起居。
不禁生出几许隐约的不忿:自己塞给儿子的人不中用,儿子塞给自己的人倒有些手腕。
张郎君并不惧怕,反嗔:“殿下若早告诉我知道,再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说这话。”
长公主轻嗤,信手拿起妆台上一支簪子,打在他脸上,随即喃喃自语起来:“好一通忙活,换来这些东西…”
她自是不知薛盟向皇帝讨封一节,感叹一阵,也就罢了。
张郎君脸上浮起一道红痕,浑不在意:“贤妃邀您去观中打醮时,何不就将这头面戴上?”
长公主被他说动了:贤妃自从代皇后行过躬桑礼后,颇有些以副后自居的意思,又是办内讲堂规训宫人,又是作法事祈福消灾,一时风光无限。长公主虽与皇后略有不睦,但也看不惯她这等小妇作派。再不拿出威风来,将来难道真与一个妃妾称亲戚?
果不其然,贤妃甫一见她这新首饰,两只眼睛便粘在上头了,简直撕都撕不下来,口中殷勤奉承着:“何须设坛再请,殿下便是活脱脱的真神仙降世呢!还请殿下赐福我们吧!”一行人笑着附和不住。
长公主在她面前,历来无甚可顾忌的,故而连张郎君也一道带了来。坐着吃了一回翠微、翠虚二道人的延寿药茶,便到各殿看塑像去了。
回府先忙着漱口,抱怨道:“装神弄鬼的老牛鼻子,什么腌臜茶,害得我这会儿还恶心!”
张郎君服侍着擦脸端水、抚胸顺气,接着凑到她耳边不知说了什么,被长公主劈头盖脸打了几巴掌,不以为耻。
荇藻交错的竹篓里,两只螃蟹在水底叠抱着,难舍难分之际,突然一只手穿过圈圈涟漪,抓起一只,按在菜板上,一刀两断。
“今年这螃蟹肥。”张嫂子休了半日假返来,因吩咐案前忙活的女人:“正房里爱吃蒸的,挑些团脐,刷洗干净了,出来颜色就好看。配姜醋与橙齑两碟,别的一概不用。吕姨娘娇弱,须用紫苏叶入水,煮两三只应个节景就是了,叫个稳当的丫头留神火候,别煮得松散了,那一位可不是眼里能揉沙子的主儿。其余的都糟出来,送到贺姨娘那里,好给家主佐酒。”
女人一迭声应着,张嫂子又巡到白案前:“月饼馅子不必一味求花哨。两位主子进宫赴宴回来,自然是想一口落胃的压压酒意,谁要嚼得一嘴咯嘣咯嘣的?”在场的人都笑了。
厨房里热火朝天,正院里头,却实实在在一片秋意。
歆荣抚过“玉兔捣药”的节令补子,惋惜道:“这些服饰都有规制,不然倒可以缝个暗袋之类的,灌不下的酒尽可以藏在里头。”
梵烟忙说:“可消停些吧!哪里就醉倒了呢?你若担心这个,我一时随车同去,也跟她们一样等在宫门外,你一出来,我就将你伺候得舒舒坦坦。”
“我不过说着玩儿罢了。”歆荣矢口否认,掩着嘴笑:“哪里舍得折腾你?”
梵烟无可奈何。一时前头来催,赶紧好生将人奉着过去,与薛盟一同出发。
留下纤纤、梵烟二人。经历前番的开诚布公,彼此之间倒摒弃了几分虚情假意,纤纤打了个呵欠,说起得太早,这会儿要回房补眠,暂且别过。
梵烟无可无不可,便携着九莺、十锦回正房去,与七巧、八红等作伴。少时厨房送了应季鲜果来,梵烟问纤纤处可有,来人忙答都有。
八红拈了颗葡萄,一面剥,一面对七巧道:“今儿人齐,难得又清闲,何不给大伙儿画一张小像,咱们也凑个行乐图?”
七巧皱着眉笑:“你倒会为难我,不如就拿你练手?你也不难画…”
八红可不容她评头论足,径直把剥好的葡萄塞她嘴里,十锦在旁拍着手笑。
梵烟悄睇了九莺一眼:八红跳脱,言行常有悖逆九夫子“规矩”的时候,故此这两人没少拌过嘴。眼下见九莺并无异样神色,略觉放心。
殊不知九莺心中另有一番见地:从前她们都是歆荣的陪嫁婢女,仅有姐姐妹妹之分;如今自己和十锦跟着梵烟去了,却有正房与偏院之别。纵使说话的人全无他意,难保听见的人不作多想,凡事很该三思而行,不便再生无谓的口角。
下半晌如意来了,说了两句闲话。梵烟因问候纤纤,又问夜里可要一处聚聚,如意笑道:“我们姨娘先还合计着大伙儿赏月联句呢,兴兴头头地翻箱倒柜找韵牌匣子——嫌弃我跟吉祥不识字,非要亲自动手,劳累了一回,撑不住又躺下了。”
众人皆知这是场面话,难为她费心细编。梵烟笑听了,嘱咐她仔细照料些云云,又知会厨房送了几样热热的汤点,着如意带回去。
正院里这些人略聚了一场,度着时辰,又各自忙活起来,添灯烧水,预备着歆荣回府。
前院隐隐传来动静,梵烟等俱在廊下候迎。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歆荣过来了。
见她稍显倦怠,梵烟忙上前搀扶,一面道:“祭过祖宗了?这回倒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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