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五,巴陵城西。
三艘形似蜈蚣船的大型浆橹船领头,后跟二十余艘中小型舢板的船队出现在洞庭湖上,彻底打破了这座府城的平静。
洞庭湖守备率水师迎战,却难敌该支船队犀利的火炮,只能退至巴陵城下的护城河躲避。
府城大震,军民哗然,上江守道、岳州知府、援剿总兵等文武官员尽皆登城军议。
“府城江湖环绕,城西洞庭湖,城北东风湖,城东枫桥湖,城南南湖。城内外溪流众多,而湖水也涌漫成水道,与引自洞庭湖的护城河沟连,可谓水网密布。”
入扰岳州的船队旗舰上,刘今钰笑呵呵地看向跟随陈君辅来见他的那位王掌柜。
“巴陵城本身也不小,城周七里,不算雄城,但也算坚城。王掌柜,你认为各部义军能否夺取该城?而我大同社,又能否凭一己之力,攻下该城?”
王掌柜笑道,“我义军一部兵马或许夺不下该城,但若是几个掌盘子合营,有十余万兵马,攻取该城并不难。
“贵社实力同样强悍,不过爱惜民力,需多耗些时日,才能打下这巴陵城。”
刘今钰啧了一声,“我倒是有不同看法。”
王掌柜神色不变,“请刘社长指教。”
她语气平淡,“贵部夺城为掠夺而非经营,是以不打也不擅长打攻坚战。巴陵城形势不下于丰阳关,守军有总兵一镇,还有数千乡勇,贵部恐怕不舍得大打。”
王掌柜没有反驳,只不过心里生出了几丝不满。
“而我社,”刘今钰指了指岸上的巴陵城,城池四周突然间喧哗无比,山湖边缘涌动着许多黑影,“夺取这座坚城,却轻而易举!”
王掌柜愕然,眺望岸边良久,只见漫野的黑色、红色向巴陵城逼近,遇水架桥或是掩埋,以极快的速度蔓延至巴陵城下,而巴陵城中的明军,竟全无反应。
吩咐了手下几句,刘今钰又走到王掌柜身畔,王掌柜神色复杂地看向刘今钰。
“刘社长,在下还是小看了贵社,深入粤西,三面防守,贵社竟还能抽调出数万大军,在下实在佩服!”
刘今钰却摇了摇头,“王掌柜,你不是小看了我社,而是小看了百姓。城下将士,我社三队士卒不足万人,巴陵、平江等县百姓却近三万。”
王掌柜不免有些惊诧,“刘社长,贵社不是只用先锋营乡勇作战么?连其余乡勇都只用于运送辎重……巴陵等县百姓,恐怕连乡勇都不算罢?”
“王掌柜,我并非古板迂腐之人,民心可用,岂能不用?”刘今钰道,“我社原无力深入岳州地界,也怕百姓受我们牵连,是以并未在岳州主动推行农联。
“因王允成等将哗变,投奔左良玉,邓玘没了骑营,元气大伤,是以上月我社开始进入岳州。不想邓玘贪酷,纵兵劫掠,岳州一半百姓家破人亡,民心激愤下……”
她有意无意地看了王掌柜几眼,缓慢但有力地说道,“巴陵平江等县百姓向我社请愿,希望加入农联,助我社攻取巴陵城。
“而我之所以禁止寻常乡勇参战,一则乡勇实力不足,白白丧命,二则为了避免将领不爱惜百姓,以百姓性命换取功劳。
“何况我并非完全禁止,只需本部理事会同意,或是我本人特许,即可动员乡勇乃至百姓。巴陵大好局势,岂能不趁势而为?”
她顿了顿,王掌柜面色平静下来,才继续说道,“所以,王掌柜可知晓我的回答了?”
王掌柜面色一沉,恭恭敬敬地拱了拱手,“刘社长,还望再考虑考虑,贵社与我等都是被暴明逼反的兄弟姐妹,若不互帮互助,难说不会被暴明逐个击破!”
“王掌柜,你还没明白。”刘今钰指了指压城的乌云,“王掌柜你说,我社动用百姓,与你部动用百姓,有何区别?”
王掌柜张开嘴巴,却没说出一个字,面色愈发阴沉。
刘今钰不在乎他的反应,轻笑一声,继续道,“区别便是,贵部逼着百姓攻城,逼着百姓为奴为婢,莫说尊严,便是性命,也不过由其所属兵将一言而定。
“他们蚁附攻城,不是他们想去,而是不去便是死路一条。可眼前这些百姓,却是自愿的,他们是为了驱逐明军,是为了他们自己日后更好的生活。
“王掌柜,我自然知晓贵部的困难,自你们起义,大明官兵便一直在追剿你们,还是战力远甚于南兵的北兵,你们没有喘息的机会,只能不择手段。
“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我知道贵部为求生存,不可能不去劫掠,不可能不去虏掠百姓为奴仆。或许也可以,但是太难了,没几个掌盘子敢去做。
“不过,我想了想,有句话王掌柜说得很好,你我都是因大明压迫而揭竿起义的兄弟姐妹,因所处环境你们才做出那么多错事,我社也不能不体谅你们。
“只要贵部不再劫掠、不再虐民、不再滥杀,我社便可与贵部合作,打南京乃至夺京师,都可以商量。哪怕贵部一时间改不了,只要有诚意,不再虐民、滥杀……”
刘今钰的目光慢慢落在王掌柜身上,并无什么严厉的情绪,后者却感到身子一沉,“哪怕贵部慢慢改,你我也能有限合作。
“贵部养不活的百姓可送来南楚,贵部所需粮食、兵器,我社可以低价提供。甚至贵部的伤残将士,也可送到南楚休养。
“我社攻巴陵虽为百姓,但也是送给贵部的一样礼物。失去岳州屏障,武昌危急,能派出攻打贵部的湖广明军又少了几千。
“往后是否合作,该看贵部有没有诚意了。”
王掌柜愣在原地,刘今钰并未追问,只让他慢慢去想,她得去指挥作战了。
攻取巴陵的计划虽非心血来潮所定,但也确实突然,巴陵百姓连番请愿,甚为恳切,而北楚兵力空虚,又需防备流寇,她认为可以一试。
但百姓毕竟只是百姓,她不能鲁莽攻城,何况长沙城中的潘曾纮手下还有两三千的忠心将士,尚不能掉以轻心。
巴陵城只能顺势夺取,绝不能强攻,只不过必须做出强攻的架势。
她让郑子谦送她上岸,那王掌柜却跟上来请求观战,她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大军并未立即攻城,而是逐步合围,将巴陵城通往外界的道路河流全部截断,并不断炮轰城墙,掩护军民填埋水道,开通十几条直通城下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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