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忙道:“太太。”一面拿眼向旁边看了看。
王夫人气得不轻,胸口起伏,显然是在极力压抑着怒气,良久终于道:“袭人、金钏儿留下,其余的人,到门口跪着反省,等问明了宝玉的事,再来发落。”
麝月等虽是心里委屈,却不敢违拗太太的命令,抹着泪鱼贯从房里出来,一字排开,都跪在门口。
王夫人带来的人都在院子里,此时都抄着手等着。这些人里也颇有些素日便看不惯这些大丫头们行事的,只是无处发作罢了,此时见平日“高高在上”的“副小姐”们受委屈,真是各各趁愿,脸上都有得意之色。
彩云、彩霞、玉钏儿等人却都脸露忧虑,又暗恼身旁这些媳妇婆子看热闹的嘴脸,只是无计可施罢了。
其实若时间早个一二十年,旁边这些媳妇婆子又何尝不是小女孩子,那时她们还不是“某某家的”,或是“某某的妈”,何尝又没有自在得意的时候,待得吃够了生活的苦,她们却把那些单纯美好的日子都忘了。
她们无力去反抗重若山岳的命运,便去为难那些尚且懵懂鲜妍的小孩儿家,名为“管教”,实则是质问——为什么都是女人,自己的日子这样苦,她们却可以那样天真和快乐?
这时院门吱呀一响,从外面又走进一个人来,穿鸭蛋青夹背心子、红菱掐褶裙子,手里抱着一包儿东西,却是晴雯。
她本来是去潇湘馆送还前一日借的熨斗的。怡红院自己的一只不知让谁给跌坏了,底部磕得不平整,容易刮坏衣裳,新的还未领来,便上林姑娘那里借来用。
虽是还东西,可林姑娘向来待人亲切,又大方,不管谁来做客,从不肯让她们空手回去,今日也是一样,先让晴雯坐着说了一回话,又让紫鹃将新鲜点心包了一包儿让她带回来分着吃。
每次去潇湘馆都让人感觉心情愉快,晴雯高高兴兴回来,却不防院里有这样热闹,自然吃了一惊。
前头那几个婆子见到她,都是冷笑。
怪道刚才总觉得少了谁似的,原来是她。这一个是顶大胆、顶爱回嘴的,眼里向来没有人,就该让太太给她好生发落一回、狠狠挫挫她的锐气才是,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张牙舞爪地欺负人了。
晴雯忙向前走了几步,将王夫人带来的人看了一遍,又见彩霞悄悄地给自己使眼色,心下大疑,转头又看见正房门口跪着的麝月等人,更觉心惊肉跳,忙快走几步、近前去问麝月:“是怎么回事?”
后面就有婆子抱着手冷笑道:“奉劝姑娘们一句话,太太发落人,没说让动、让说话,姑娘们还是放尊重些儿的好。”
晴雯横那人一眼,那婆子笑道:“好厉害的眼睛,姑娘省省用罢,只怕过会子还得拿它来哭。”
晴雯懒得与她说话,忙又拉麝月,麝月往旁边看了一眼,含泪低声道:“我们也不知道,你才出去不一会子,二爷在里面就闹了起来了,里头只有他跟袭人两个,也不知为着什么,二爷的呆病儿又犯了,满口只嚷什么‘烧了’,别的再问不出来,闹了个不可开交,又只顾躺在地下哭。后面太太便来了,这会子正在里面审问呢。”
麝月向那几个不怀好意的婆子看了一眼,压低声音劝晴雯道:“你忘了金钏儿叫人来传的话?太太已留意了你,方才巧了你不在,太太也不曾想起你来,这会子切莫再去撞霉头,你去换件衣裳、回房躲着去,快去!”
晴雯眼波慢转,将麝月的劝告却未听进去,只在心里反复想着“烧了”两字。
什么“烧了”?
忽然灵光一现,晴雯低呼道:“我知道了,原来是为了那个!”说着拔脚就往后面房里奔去。
麝月等人不敢张望,心里忐忑不安,只好又将头低下去,一面在心里祈祷,太太向来看重袭人,只盼能看在她的面上饶过自己等人才是。
又过小半晌,只听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响,原来是晴雯又从后面奔了出来,衣服也不见换过,手里握着不知什么物事,只顾向宝玉屋里走。
麝月大急,忙唤:“别去——”
晴雯却顾不得那许多,早已一头闯进去了。
这当儿里间袭人已向王夫人说明了这半日的情由。王夫人初时还当是为了什么,待得听说是寻那戏子的汗巾子,眉头也不禁皱了起来,也暗恨这个孩子的不省心。前儿老爷生了那样大的气,正是为了他不肯用功、又与这些不三不四的人结交的缘故,险些儿将自己半条命也去了,怎么不长记性!
前头他在家老实住了那些时日,听说每日也读书写字,以为他经此一劫,好歹收了心,谁知出去了半日,又将老话提了起来,若是让老爷知道了,越发要生气了。近来听外头的人说,兰儿也罢了,老爷这一程子倒很看重环儿,常在书房亲自带着他读书,有这样的事,这也该让人疑心了,宝玉还懵然不觉呢。
王夫人心里正转着念头,不防宝玉听了袭人的讲述,忽然大哭道:“他只有一个秘密,托付给我,我不曾替他守住;只给我这一件东西,叫我两相珍重,我……我仍旧是守不住!”
王夫人冷声道:“我还当是为着什么,到底还是这些没要紧的事情,为着‘那些人’,也至于这样,你也闹得够了,还不起来呢!再要胡闹下去,我告诉你老子,仍旧带了板子来管教你,到时你也知道厉害了。”
宝玉迷蒙着泪眼,哭道:“从前……怎样都好说,可如今他……他死了,我再想要赔礼、想要尽心,也再不能了。没了那个,他就一丝痕迹儿也没了,你们既忍心烧了那个,越发连我也烧了去罢,岂不……岂不干净!”
王夫人和袭人面面相觑。
听这意思,似乎那个惹事的戏子是死了。那人年纪轻轻的,不知怎么竟死了,宝玉一向重情义,也怪不得他这样激动起来,于是都把心里的气平了些。
他们那些人成日混着,交游之人鱼龙混杂,也常有些不干净的话传出来,指不定又是怎么死的,死了也好,到底了结一件心事,算是去了一块心病。
王夫人虽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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