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朦朦胧胧间,兰见春听见有人敲门。她如往常一样拉开了门,看见一个人浸在暖融融的阳光与白蒙蒙的水汽中。
一开始,她只能看清那人深蓝色的衣摆,他每走一步,绸子上银绣的卷云纹就荡起来,好像云海翻涌的夜晚。
之后,那人慢慢地走向她,她看见他腰间坠的油润的玉佩。她认得那水滴状的玉佩,她的心开始快速地跳动,兰见春忍不住低下了头。
一双手伸到了她面前,像是邀请她赴约似的,她望着那白里透粉的掌心,心越跳越快。
兰见春抬头,仍有一层水雾那人面前,她看不清他的脸,不过她知道那人是谁。
那人从袖中取出一只细长的木盒子,说:“我想送给你一个礼物。”
兰见春不由得再次低下头,她心说,怎么每次来都要带礼物——很难让人拒绝。
那人抬起手,捏住她发间的钗:“这是什么?”
“是……瑞生的祖母送我的荆钗。”兰见春不由得把头埋更低,她看自己穿的褐色粗麻衣,脸就烧得慌,甚至生出对这荆棘发钗和破旧衣衫的憎恨。
她扯下荆钗,好像着急藏自己的短处。
那人打开了木盒子,露出一根漂亮的金簪子。
兰见春讶异地望着金簪,她从未见过这么漂亮、这么辉煌的东西,晃一下就闪着耀眼的金光,如果把它戴在头上,好像人生都不一样了,好像过去那个蹩脚卑贱的自己就不存在了。
他拿出了金簪子,戴到了兰见春头上。
“真漂亮。”
兰见春怯生生地问:“……真的?”
“我不骗你。”
兰见春鼓起勇气,仰起脖子看他的脸。此时此刻,水雾又淡了好几分,她终于能看清他的脸,他的温柔眉眼。
“殿下……”兰见春呼唤他,“谢谢殿下。”
萧沃轻轻拨开了她额前的碎发,另一只手则悄悄地搭在了她的侧腰,慢慢地滑到她的背后,逐渐用力,把她揽在了怀里。
“它配得上你。”
兰见春霎时涨红了脸,僵硬地窝在他怀里,有些不知所措。
“虎娘。”
兰见春一激灵。
“虎娘!”
兰见春猛地回头,看见身后的水汽急速凝结成雨,“哗啦啦”地落下来,如倾如注。
天地陷入一片黑暗,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从黑暗从雨中走出来。
他半边身子都腐烂了,甚至左腿只剩下白骨,他胸口插满了箭,粘稠的黑血洒了一地。他像野兽一样,脚步沉重。
何瑞生沉声说:“你忘恩负义。”
兰见春惊慌失措地别过头,呢喃道:“不,我不是。”
“我为你而死。”何瑞生说,“我为你,死无葬身之地。”
“不……”兰见春抓住了萧沃的手。
“我们青梅竹马,自幼相爱,我舍命让你活,你怎么能背叛我?”
“我没有,”兰见春辩解着,忽然,萧沃也抽回了手。
她一抬头,就看见萧沃失望的眼神。她一回头,就能看见何瑞生流血的眼睛。
她听见何瑞生不甘心地说:“我尸骨未寒,而你——攀上了高枝,麻雀变凤凰!你背叛我,你薄情、寡义!”
兰见春说:“我不敢……”
她听见何瑞生说:“你不能背叛我,你不能负我。”
兰见春想逃,她求萧沃:“殿下帮帮我!”
萧沃冷得像块冰。他黑洞洞的眼睛望着自己,其中盈满了失望。
她听见何瑞生的咆哮:“你不能!你不能!你不能!”
兰见春使劲摇晃萧沃的手,她甚至给他跪了下来:“殿下救救我!”
萧沃抬起另一只手,试图把她推开。
一只僵硬的手捏住兰见春的肩膀,她的余光瞥见一堆白骨。
何瑞生把下巴支撑在她颈窝,贴着她耳根说:“你得把命还给我……”
“不要!”
兰见春猛地惊醒,腾地一下就坐了起来。床帏让她惊得直晃,小风铃叮叮当当地响。她掀开床帏,看见空寂的小屋里,只有月光在漫步。
是梦,又是噩梦。
她的心快要蹦出来了,她捂着心口,大口大口地喘气。她爬下床,给自己斟了一杯冷水,冰得她直打颤。
自从她从宗正寺回来,就时常做这种梦——面前是萧沃,背后是何瑞生。瑞生时常用透着血泪的眼睛望着自己,她时常被这种梦惊醒。
兰见春伏在床头,像被人抽干了血肉似的。她看向黄历,明天……就是十月初一了。
十月一,送寒衣。是那边太冷,他怨恨自己没有及早把寒衣送过去吗?还是说,他怨恨自己去见了萧沃吗?
兰见春手指蜷缩起来,恐惧、愧疚要把她扯成两半了。
她坚信这是瑞生在怨恨自己,瑞生肯定看出了她动摇的心,故人尸骨未寒,她却把目光看向了其他人,瑞生发火了,所以每天晚上都来梦中折磨她。
兰见春开始后悔,她怨憎自己去了宗正寺,怨憎自己对高高在上的人产生了恬不知耻的企盼,怨憎自己背叛了瑞生。
她今夜是睡不着了。她穿好衣服,拿上角落里为瑞生准备的“寒衣”和纸钱,天还没亮就去了山上白云观。
朝阳映进大殿,映亮神像一半脸庞。神前,一个女人跪在蒲团上,双手抱着摇签筒,嘴里念叨着什么。
兰见春皱紧了眉头,迟迟摇不出答案。她更加紧张,使劲倾斜签筒,“哗啦啦”一声,所有竹签都掉在了地上。
她吓得一身汗,求救似的看向一旁擦拭大殿的老道士。
“莫慌。”老道士说。
兰见春泄了口气,跪着把签一个个地捡起来,再调转好方向,一个个地插进签筒里。
老道士说:“静气。”
兰见春望着她的眼睛,良久,自己才感觉心稍微平复了些。兰见春深吸一口气,心跳声在大殿里越发清晰。
她再次摇签。
这一回,答案很快就掉了出来。老道士颤颤巍巍地走过来,眯起眼看她抽出来了什么。
“来,”老道士往不远处的小桌去,“到这边来。”
老道士对着她抽出来的数字,找对应的签文递给兰见春。
——第三十八签,下下。
兰见春的心咯噔一下,她丢了魂似的,在小桌旁坐下来。
签诗说:
“吟蛩唧唧守孤帏,
千里悬悬望信归,
等得荣华公子到,
秋冬括括雨霏霏。①”
兰见春看了诗,心就凉了一大半,她双手绞在一起,盯着自己的虎口。
老道士在签上画了个符号,问:“你怎么了?”
“道长,我很久、很久都没睡个好觉了。”兰见春小声说。
老道士问:“做噩梦吗?”
兰见春说:“今年夏天,我丈夫横死……最近我夜夜都能梦见他。”
老道士点头,等她说完。
兰见春抿了抿嘴唇,她不知道该不该把她遇见萧沃的事说出来。
“然后呢?”老道士像是把她看透了似的,“为何隔了这么长时间梦见他,还是噩梦?”
兰见春如坐针毡,她想逃。
老道士:“你这样,我没法帮你。”
“我……”望着老道士清澈的眼睛,兰见春竟丢盔弃甲似的,红了眼睛,“他死后,我遇见了一个有钱有势的公子。公子待我很好,我……我感觉我……”
老道士依然不说话,她还在等她说完。
“我时常梦见我丈夫,浑身是血地站在我背后,他盯着我和公子,骂我‘忘恩负义’……”兰见春哽咽了。
老道士:“你想问的是什么?”
兰见春说:“我怎么才能平息他的火气,好好地给他劝走,做法事还是供牌位,都可以,我真的想睡个好觉。”
老道士沉吟片刻:“不用那么麻烦。”
兰见春愣了片刻,以为自己听错了:“您的意思是……”
老道士:“缠着你的不是他,是你自己。”
兰见春愣住,沉默良久。她摇摇头,说:“我不明白,道长,我不明白。”
“你思虑太重,”老道士看着签文,“倒是你丈夫,他早就走了,放下了。”
兰见春诧异道:“早就……走了吗?”
老道士说:“你愧疚,对吗?”
兰见春点头。
老道士看着签文,说:“孤帏苦等,困住你的是自己的心;望信归,望的是你亡夫原谅你;荣华公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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