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离成婚不过两日。
这夜，月亮竟是这般的圆，清辉漫洒，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虚幻，好不真实。
沈望舒只着一件月白色的薄绸里衣，夜风透过雕花木窗徐徐吹入，衣袂贴拂着单薄的身躯，勾勒出纤细而破碎的轮廓。
凉意渗入肌肤，她却浑然不觉，怔怔地望着窗外。
那树蓝花楹正是是开到极致的时候，风一吹，蓝紫色的花瓣便簌簌落下，有几片好巧不巧落在她的肩头，带着一缕若有若无的苦香。
沈望舒并不在意自己嫁给谁，不过各取所需，一场交易。
只是想到自己的父母，他们早已为自己备好了嫁妆，总在提：等你成婚的时候...
如今这一切都成为泡影，无论自己如何活，他们都不会看到。
一滴温热的泪，毫无征兆地滑落，正砸在掌心的花瓣上，浸润开一片深色的水痕。
不多时，沈望舒擦去眼角的泪痕，默默关上窗户，待转身时，忽闻窗外传来一声极微的衣袂摩擦声。
“谁？”她瞬间警惕，手按在窗棂上，低声喝问。
窗外静默一瞬，“是我。”一股熟悉的嗓音响起，带着夜风的微凉。
是慕辞。
沈望舒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手下意识地便要推开窗户。
然后窗户仅仅开了个缝隙，就被一股强烈的力道抵住，推不动分毫。
“你这是为何？”沈望舒不解。
窗外，慕辞的声音顺着夜风涌入，比平日更显低沉：“习俗如此，成婚前夕，新人不宜见面。”
沈望舒微微一怔，随即放下手，对着紧闭的窗棂轻笑调侃道：“您何时也在意这些虚礼了？”
“你我二人的婚事，不过是权宜之计，何必拘泥于此。”
窗外的慕辞沉默片刻，夜风拂过蓝花楹，吱吱作响，裹挟着他固执的回答：“规矩就是规矩，...还是遵守得好。”
沈望舒不在意这些，只懒得与他在小事上纠结，只得妥协：“不说这些了，定国公深夜来前来，有何贵干？”
她话音刚落，便见到从那道微开的窗缝中，小心翼翼地递进来约莫皮球大的紫红色酒瓶，在月光下泛着光泽。
“这是......”她下意识接过，触手微凉。
醇厚的酒香味从瓶口溢出，唤醒尘封已久的记忆，痴痴地盯着手中的酒瓶，眼睫毛如蝴蝶翅膀似的不停振动。
“黄酒...”沈望舒楠楠道，旧时的记忆洪水般涌上心头，泛着苦涩。
幼时在边洲，父亲亲手埋下的，笑言待她出嫁之日，再挖出来一同共饮。
那是父母对自己未来幸福生活的期许...
酒还在，却早已物是人非。
“我听说...边洲旧俗，会在女儿幼时埋下一坛黄酒，待女儿出嫁时挖出共饮，以表对女儿婚后幸福生活的祝福，就替你带了回来。”
“原来你失踪半月，是为了此事...”
沈望舒抬眸，意味深沉地注视着慕辞印在窗上的身影，内心像被棉花轻轻摩擦，留下细细密密的划痕。
不致命也不会愈合，仿佛会永远牵动着她的心。
“还有...那日我不该无端毁你父母留给你的遗物”他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但那份歉疚，确是沉甸甸地透过窗棂，“抱歉。”
沈望舒并未做出回答，只是深深低下头，将那瓶酒紧紧贴在胸口，仿佛能汲取到他们的气息。
久久，她才张口，嗓音带着些许哽咽：“...谢谢你的酒。”
她回避了这个话题，在她得知自己的亲姐姐对他所做之事，心中对他的恨意就消减很多。
毕竟他和自己一样，都经历如此惨烈的疼痛。
窗外安静了片刻，只余风声,良久，才传来他低低的一声：“...早些休息。”
脚步声愈来愈远，直至再也听不到声响。
沈望舒依旧依靠在窗前，抱着那瓶酒，泪痕未干。心中仿佛被什么东西悄悄填满衣角。
窗外，蓝花楹在月光下静静摇曳。
今夜的月色，格外温柔。
......
成婚前夜，月色如水，静静流淌进沈望舒的院落里。
沈母轻轻推门而入，手里捧着一件叠放整齐的旧物，是件颜色虽退却保存完好的小儿衣裙。
“念儿......”沈母的声音带着哽咽，她将手中的小衣裙放在妆台上，旁边的凤冠霞帔耀眼夺目。
“这是你刚出生时，娘亲亲手为你绣的,只可惜......”沈母抚摸衣裙的手一停，眼眶顿时禽满泪水。
苏念出生时，因“双女不详”的荒谬之言被家族抛弃，当母女二人再次重逢，然而真正相处的日子，却短暂的令人心碎。
“母亲...”沈望舒心疼地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慰：“都过去了，女儿不是已经回来了吗？”
沈母本应该高兴，可大女儿亡故，早已让她五劳七伤。沈望舒看着她的样子心疼不已，却不敢惩治真凶。
因为阿姐做的比真凶还要过分，只得一直安慰着她的情绪，尽量少提。
“是啊...回来了，可转眼明日又要出嫁了。”沈母抬手，轻轻抚摸着沈望舒的脸颊，眼中的不舍溢出：“母亲舍不得你，更怕你...念儿，你与定国公可是真心相爱？你嫁与他可是心甘情愿？”
沈母本就觉得对沈望舒亏欠，又因为遭遇了家族灭门的灾祸，自是要千倍万倍地补偿。
若是勉强成婚，沈母愿意豁出性命去阻拦，换女儿自由。
沈望舒看出了母亲的担忧，只得撑出个勉强笑容，搪塞过去：“母亲，您放心。女儿......是真心钦慕与他，他对女儿亦是如此。”
“这婚事，女儿是心甘情愿的。”
沈母仔细端详着女儿的神色，见她目光澄澈，笑容不似作伪，心头重石稍稍落下。她轻轻将女儿揽入怀中，拍着她的背，说出的话却并非寻常母亲的训诫：
“好，好。你既心属于他，娘便祝福你。但念儿，你需记住，嫁为人妇，不代表要将自己全然交付、失去自我。婚姻之中，若觉不适，若感委屈，不必强忍。凡事，但求一个问心无愧，随心而行。若真有那一日......觉得走不下去了，便回家来。爹爹和娘这里，永远是你的退路，是你的避风港。”
这番话，与传统教导女子三从四德的妇道截然不同，充满了对女子个体意志的尊重与无条件的庇护。
沈望舒鼻尖一酸，将脸埋在沈母肩头，重重地点了点头：“女儿记住了，谢谢母亲。”
随后，沈望舒送走一步三回头的母亲，屋内重归寂静。
沈望舒站在窗边，望着夜空疏星，想起了自己的爹娘，他们在天上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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