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修瑾如今的处境，早已是风吹两边倒的墙头草，谁能护他性命，他便往谁的檐下躲。
因而他虽承认在户籍变动文书上批过“此事要紧，着即处理”八字，却将罪责推得干净，只道自己不过依例票拟，其余种种，如户籍造假、勾结上下等事，一概推予户部尚书王德海，把自己扮作受人挟制的无辜之臣，仿佛只是棋盘上一枚被推动的棋子。
毕竟丢官事小，户籍造假，却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圣上阅罢，龙颜震怒：“好啊！竟在朕的眼皮底下行这等勾当！！”他掌中的证供被猛地攥紧，揉成一团。随即大臂一挥，那纸团如陨石般砸向金砖，“咚”的一声闷响，在死寂的大殿里回荡。
不待余音散尽，满朝文武已齐刷刷跪地叩首，那场面，宛若秋收时被一镰割倒的麦田。
“传朕旨意，户部尚书王德海即刻革职拿问，严审其与逆党勾结之罪。”
“沈修瑾身为大学士，徇私枉法，革去所有官职，押入天牢，待案情查明，一并处置。”
“此案，交由......左右都察御史协同主理，三司会审，给朕一查到底！无论涉及何人，绝不姑息！”
圣旨既下，尘埃落定。睿王虽心有不甘，却也无可辩驳，只是意外主理此案的竟非裴轩。
“景钰啊，案子未查清之前，你就留在宫中，莫要随处走动了。”
“此事因臣而起，臣自当遵从。”谢景钰岂会听不懂圣上言语间的软禁之意，他弯腰深揖，久久未直起身。在无人得见的阴影里，恨意在他低垂的眼帘下汹涌翻腾。
待众人退朝，谢景钰转身与慕辞擦肩的刹那，脚步微滞，缓缓侧首，声音低沉：“这一局，算你赢。”
他一步步迈下汉白玉阶，宽大的袍袖在渐起的晚风中拂动，如一只垂落的翼。他在心中立誓：终有一日，他要成为这景朝万人仰望的天下之主，再不必受制于人。
勤政殿内，此刻唯慕辞和景帝二人。
“到底还是让谢景珩钻了空子，卷土重来了。”
“是臣失职，当初就该亲自出手，不留后患。”
“这与你有何干系？”景帝见慕辞神色间隐有愧色，当即温声宽慰，“眼下最要紧的，是把你身边那奸细揪出来。其余的事，交给陈彷去办便是。”
自得知谢景珩未死后，慕辞便察觉身边定有内奸，此后所有暗中查探逆党之事，皆移交缉影卫亲办。
更棘手的是，如今该如何将成王之罪转扣于睿王头上。睿王在世人眼中从来是个病弱闲散的王爷，又有谁会信他有谋逆之心？
“那裴轩......该如何处置？”慕辞与景帝心照不宣，早知裴轩与谢景钰暗中有往来。
“此人......朕平日待他不薄，竟敢行此背主之事。”景帝念及曾对他寄予厚望，胸中怒意翻涌，几欲立时下令处决。
“先让陈彷派人盯着，若再有不轨之举......杀无赦。”
慕辞蓦然抬眼，未料他会作此决断。毕竟当年景帝能登大宝，裴轩也曾出过力。
“朕一会儿还答应宸儿要去看他，你先退下吧。”
“小殿下？”慕辞微怔，“听闻近来......陛下与小殿下相处的时候不少？”
“是啊，不知沈望舒同他说了些什么，宸儿近来......格外黏朕。”景帝面上似有嫌弃，嘴角却压不住地上扬。
他虽有两子，长子疏离，次子畏怯，常觉天伦寂寞。如今景宸愿时时相伴，他自是欢喜。
“那她......倒真是功不可没。”慕辞语带欣慰，不自觉含笑。
“呵......”景帝见他掩不住的笑意，挑眉打趣，“怎么，她做了好事，你高兴什么？”
慕辞立即抿唇正色：“臣并无......”
“行了，不听你狡辩。宸儿还在等他父皇呢！”
“陛下且慢。”景帝方欲起身，却被慕辞出声拦下。
“赐婚一事，还望陛下尽早下旨。”
“你就这般怕她反悔？”景帝不解，“再说待沈家定罪，她便是罪臣之女，如何配得上你？要想牵制她，法子多的是。”
“依朕看，这婚事不如作罢。”
景帝只知她是沈望舒胞妹，却不知她本是罪臣之女苏念。
“臣与她有约在先，不可失信。”
景帝看破不说破，终是摇头轻笑：“罢罢罢，朕即刻拟旨。瞧你这心急的。”
慕辞自以为心思藏得缜密，却不知那点情愫，早已昭然若揭。
他想将她留在身边，即使用尽手段，也要得偿所愿。
......
回到府时，已是深夜，踏着清冷的月色往书房走，却见那窗棂内透出温暖的烛光，不由地微微蹙眉。
轻轻推开门，一眼便瞧见那道纤细的身影正伏在那张紫檀木桌案上，睡得香甜。
案上的烛火微微跳跃，在她白皙的侧脸投下柔和的光影，长睫如蝶翼般栖息，呼吸清浅均匀，显然已等了许久，支撑不住倦意。
她一只手还倚着下巴，那模样带着几分平日罕见的娇憨与恬静。
慕辞不自觉放轻了脚步，心底某处似乎被这静谧轻轻触动，竟忘了动作，只站在原地静静凝视。
连日里的筹谋算计，朝堂上的剑拔弩张也在这一刻被抚平。
正当他看得出神，只见她支着下巴的手臂一软，脑袋失去支撑，直直地就往桌案上栽去！
慕辞心头猛地一紧，几乎是身体快于思绪，长腿一迈瞬间靠近，大手迅疾地伸过去，稳稳托住了她差点撞上硬木桌沿的脸颊。
掌心传来她肌肤温热的触感，以及几缕散落碎发的微痒。那一下毫无迟疑的保护动作，让他清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节奏骤然紊乱。
沈望舒被这动静惊醒，迷迷蒙蒙地抬起头，脸上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热。
她睡眼惺忪，眸中带着刚醒时的水汽与茫然，仿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下意识地喃喃：“怎么这么晚了才回来？”
“怎么，我想什么时候回来还需要跟你报备？”慕辞恢复了惯有的刻薄：“这是你家吗？就睡上了。”
慕辞在她抬头看清之前，已迅速收回了手，负手而立，恢复了平日清冷自持的模样，仿佛方才那一瞬间的慌乱从未发生。只是那藏于袖中、微微蜷缩的手指，还隐约残留着触碰她时的细腻温度。
沈望舒清醒过来，说道：“今日之事，可还顺利？”
“嗯。”慕辞微微点头，随后问道：“你昨晚到底是怎么说服沈修瑾的？”
慕辞一直没想清楚，沈修瑾此番承认，最轻都是革职抄家，怎么敢冒这么大的险承认。
沈望舒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几分嘲讽的弧度。声音平静无波：“定国公以为，他沈修瑾步步为营，汲汲营营，最终为的是什么？”
慕辞眉梢微动，并未回答，等待她的下文。
“人人都道他沈大学士热衷权术，渴望位极人臣。”沈望舒轻轻摇头，语气带着一种看透本质的凉薄，“可他们看不明白，权利于他而言，并非目的，而是手段。他真正渴望的，从来都是——钱财。”
“钱财？”裴瑾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沈修瑾位居大学士，平日虽不算两袖清风，但也从未听闻他爱财。
“没错。”沈望舒肯定道，眼神飘向窗外，仿佛忆起了一些久远的、不甚愉快的画面，“他出身寒微，幼时家徒四壁，甚至有过饥寒交迫、受人白眼的经历。他是真的穷怕了。那种刻入骨髓的匮乏与不安，让他对财富有着超乎常人的执着与渴望。在他心里，再高的权位，若不能转换为实实在在、可握在手中的金银，便是虚的，便是不安稳的。”
她转回头，目光清亮地看着裴瑾：“他攀附睿王，是因为睿王能给他带来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