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梦日·上】
林芙昭从不做梦。至少这些年来,她没有过一个值得记住的梦。
现实过于沉重,压得她每晚闭眼只求沉睡,醒来就能继续维持体面——哪怕体面本身早在她走出那个病房时就破碎了。
顾怀宁死后,她几乎放弃了整个林家。顾氏彻底垮塌、顾远避居香港、林母病重、林家高层动荡……这些,她都没管。
她拿走一点资产,自行注销了林芙昭的身份,在法国南部开了一间设计事务所。起初只是个空壳,她每天连轴转,为别人的项目做图、投标、谈合同,把自己逼得像一架机器。她总说“再忙点吧,再累一点就好了”。秘书曾看不下去,说她再这样压根熬不过半年,她只是淡淡回应:“没关系,我反正也不打算活太久。”
没人知道她真正想做什么。也许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只是不停走着,从清晨到深夜,不停地压榨自己,把身上每一寸和顾怀宁有关的痕迹都磨平了。但有时候,在过于安静的黄昏,她会看见阳光落在街道尽头的咖啡馆上,木制玻璃门后坐着一个穿白衬衫的人。她走近后却发现那人不过是背影相似罢了。
这样的幻觉太多了。她从未说出口,怕别人觉得她疯了。可那一天,当她抱着图纸从地下车库走出来,一抬头却看见那人迎着逆光站在台阶上时,她愣住了。
是顾怀宁。真的是她。
那人穿着一件藏青色的连衣裙,剪裁干净,站在日光下冲她笑。那一刻阳光太亮,她几乎要抬手遮住,却被那人走下来拉住了手。
“你怎么总是这么晚才回来?”顾怀宁轻轻皱眉,声音像水一样柔,“晚饭都要凉了。”
她愣了半晌,才听见自己发出一个颤抖的音节:“……你怎么在这?”
怀宁笑了,仿佛她从未死去,也从未离开过。
“你忘了?我一直都在啊。”
林芙昭被她牵着走回去。是她们的家,一个种满鸢尾和雏菊的小院子,藤椅上铺着软垫,室内有干净的地板和浅蓝色的窗帘。她看见墙上挂着一张合影——她们并肩坐着,怀宁倚着她肩膀,眼里是干净的月光。
这一切不合逻辑,却温柔得让人不敢怀疑。她甚至没有问“这是真的吗”,只是走进去,脱了鞋坐在沙发上,接过怀宁递来的热茶,靠着她肩膀慢慢闭眼。
“你很累吧?”怀宁轻声问。
她点点头,眼眶忽然有些湿。
“你为什么不来找我……”林芙昭低声说,“我……找了你太久了。”
“我一直都在。”她被揽入一个怀抱,温热的气息贴着耳边,“只是你太忙了,忙到都不肯停下来看看我。”
那一夜她们在后院小桌前吃了晚饭。她不记得具体吃了什么,只记得那种久违的安稳——有一个人坐在对面,会夹菜,会替她斟水,会在她夹走最后一块鸡翅时轻轻抱怨:“又抢。”
她笑了。是久违的那种笑,嘴角弯起来,眼里有光。她没想过自己还能这样笑。
饭后怀宁躺在她腿上,问她最近是不是又不吃早餐、是不是又熬夜画图、是不是又嘴硬不肯休假。她只是轻轻“嗯”了声,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怀宁不再追问,只是握住她的手,说:“那你今天早点睡,好不好?”
她靠着怀宁的额头点头,忽然低声说:“我想你。”
顾怀宁没回答,只是用手指轻轻抚着她的侧脸,亲了她一下。
“我也是。”
夜里林芙昭醒了。客厅光还亮着,窗帘没拉,外面有海浪拍岸的声音。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里。她看向沙发对面,却发现那里空空荡荡,没有茶杯,也没有人。
空气里只有一丝浓重的消毒水味,刺得人喉头发涩。
她猛地站起身,发现自己不在那个房子里,也不在法国。她躺在一家医院的白床单上,手上插着吊瓶,头疼欲裂,旁边坐着秘书,看到她醒来松了口气。
“林总,你吓死我了……你在工地上晕倒,被人送到急救室,医生说你营养不良、低血糖、还有神经衰弱……”
她没有回答。她只望着窗外发呆。
一场梦而已。她明明知道的。可为什么醒来时却像失去了整个世界。她从未拥有过那个世界,却在梦里紧紧抱住了。
那是唯一一次她在梦里和顾怀宁说了“我想你”。她知道那句话在现实里说得太晚,可在梦里终于有了机会。
她出院那天下着雨。秘书替她撑伞,她却忽然抬手拦住了。
“不用了,我想自己走。”
秘书没敢多问,只在她身后远远跟着。
林芙昭走得很慢,雨水打湿了她的发尾和衣襟。她走到港口边缘时停下了,雨水把她的刘海贴在额前,睫毛上的水珠一颗颗往下掉。
她终于明白,那个梦,是怀宁最后一次来看她。她拼命活着,只为了能再见她一面。现在她见到了。
她捧着那场梦,小心地在心里回忆了千万遍,然后转过身,朝大海走去。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哭。只是轻声说了一句:“我来找你了,怀宁。”
——
林芙昭一步步走进海里,浪拍过脚踝时,她下意识颤了一下。
海水比她想象得更冷。像一把没有刃口的刀,从皮肤缓慢割进血里,沿着神经往上爬。她没有退,也没有停,只是仿佛更用力地呼吸了一下,像是在试图抵挡那一寸一寸渗进骨头的寒。
水没过小腿,又慢慢升到膝盖、腰腹。她穿着浅灰色的外套,潮水没到衣角时,布料就变得沉重,贴在身上像是某种仪式的袍。
她睁着眼,盯着前方灰蓝的海面,像盯着远方某个不可知的坐标。风很大,吹得她头发乱成一团,她没去管,反而觉得那一缕缕贴在脸上的湿发,像是梦里顾怀宁指尖拂过时残留的温柔。
但那不是真的。她知道那不是真的。
她只是冷,冷得像要死了。
“我也试着活过。”她喃喃地说,声音被海风打碎。
她闭上眼,感受潮水缓慢漫过胸腔的一刻,心跳竟出奇地安稳。那一瞬间,她终于不再听见这个世界的声音,不再听见自己的遗憾、怒气、爱与错失。
只有冰冷,只有平静。
她的脚下是海,身后是人间。她不再回头。
【番外·梦日·下】
林芙昭消失在港口的消息,是三天后才传开的。
没有尸体,没有目击者,只有她留在岸边的外套和手机,和手机屏保上那张不太清晰的合影——两个女人靠得很近,笑意轻浅,像是走在春天尽头。
警方说她极可能是意外失足,秘书却坚持不信:“她不会不留一句话。”
她确实没留一句话。但她留下了那本被她封存在保管箱里的日记本,钥匙系在她脖子上,一直戴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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