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霍舒似乎来彭城就是为告诉她“噩耗”的,温辞筠罢手正想要谢芷送他出去,留她独自安静地继续刻书简,突然觉得好像少问了什么。
“是何人要你来送这东西的?”
清楚晓得她与季卿砚有过纠缠,还惹出了“麻烦”的人,温辞筠能确定的是那夜出现在泰云楼设厅中的,其余她并不清楚,但从言以枫的话中,不难推出言峯与温行玉晓得了他们之间的事……
扭捏着,霍舒欲言又止,又被温辞筠死盯着定要他给个答案,方才说是独孤荣姜叫他送来的。
是个意料之外的人呢。
温辞筠抬眼看向谢芷,接着轻言:“蛮蛮,送霍先生出去,好生接待。”
听着谢芷出去将门合上,温辞筠独坐在茶室,一旁的小红炉上铁铸的茶壶正咕噜噜地作响,示意她该煮茶了。
手中的瓷杯与她掌心的温度相融,将瓷杯放回桌上,温辞筠舀了一瓢冷水,将茶壶连带着小红炉一并浇灭。
烫起的水雾同冬日里的献血溅在雪地上般热情洋溢……
低首轻抚上肚子,既是独孤荣姜叫霍舒为她送来这东西,便表示她这个“外人”都晓得了她与季卿砚的“荒唐”。
云秦果然打上了这个孩子的主意吗?
如此揣度着,温辞筠突然笑了,她曾对着孩子寄予厚望也就罢了,可云秦如何敢盯上这孩子?
何人能笃定她生的就是个“儿子”?
她当初敢有那般想法,也是在赌季卿砚的“良心”,叫他无论男女皆会倾力扶持。
云秦的开国史上,可还从未出过女君。
怎如今就转了性子?
“烦死了!”温辞筠暴躁着开口抱怨,盯着肚子道,“你爹真是死了也不叫人安宁!”
言罢,似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如何能当着孩子的面说爹不好的?
便是当年温辞筠不与温行玉亲近,也不喜欢从旁人口中听到坏话。
温辞筠转言朝着小家伙道歉道:“……其实你爹人挺好的,做的菜好吃,对娘也很温柔体贴……唯一的不好便是他一开始骗了娘,说他只是个江湖客,其实在刚怀上你的那段日子,娘真想过便招他做婿,虽然主要是看上了他的身家……可他不是个简单的江湖客……”
不自觉地哽咽着,温辞筠侧身蜷缩得睡倒在坐榻上,抱着肚子压着声音叹息着。
“……其实娘也挺喜欢他的,他是第一个从未对娘说过谎的人……”
随着谢芷出了院门,霍舒方才敢缓口气,定住心神,适才可叫他一番“惊心动魄”,可怕温辞筠察觉到他的“二心”。
“既已无事,我不如趁着天色还早,就返程回去,算算时候要去望京的船还有一个时辰才离开彭城港。”霍舒朝着带他去客房的谢芷浅言道,“麻烦二小姐之后向殿下通禀。”
疑惑着,觉得霍舒似乎过于着急了,可谢芷也的确不想见着他,便罢手叫了人安排车马送他去彭城港。
少些人少些变故,至少谢芷是如此想的。
云秦刚开年的那场刺杀,在九州都掀起一阵热议,对于幕后之人的猜测众说纷纭,但除却“他们”,没人将这事怀疑到温辞筠身上,卫君也是因这功劳,而未追究云秦“盗”走遂邑公主棺椁之事,他还在等着温辞筠接下来会给他抬出怎样的好戏……
刺透前胸的伤很痛,痛得季卿砚一开口便会将堵在喉间的血喷出来。
可他看见了温辞筠那张惊恐的脸,便是易成了旁人的模样,他眼中倒映的脸,依旧是那个在家中等他买蜜梅子回去的妻子。
强撑着没有倒在地上,季卿砚单手撑跪在地,抬头看向温辞筠,她朝他倾身了半步……
想同她说他没事,赶紧离开这里,最好还离开望京,不能要他们晓得她在场。
可似乎他的时间只剩一句话了,但他还想同她说很多很多……
挑一件最重要的。
他出门前答应过要告诉她,他为孩子取的名字,这般境况之下,应该也不会埋怨他起的不好听,同他怄气了。
张口却疼得他发不出声,只是朝被兰槿强掳走的温辞筠吱唔着嘴形。
若是不满意,可别生他的气。
倾倒在雪地上,他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如此想着。
之后他困得合上眼,想睡一会儿,等睡醒了他再去接温辞筠回家,就快到春日了。
今年是不得远行去松州看芳草花海了,便回云州去看山桃花,再将云州的屋子重新修整一番……
突然想起他们成婚那日,村里的木匠送过只小摇篮,被他堆在柴房里来着,那时可没想到这般快就要用了。
宋嫂的针线活不错,便去请她为孩子缝条百家被,做几件衣裳,看温辞筠那双手,怕是不会针线活的。
如此计划着,季卿砚抱着从各家各户搜集来的碎布料,推开了漆黑的柏木大门。
季节陡然从冬日换到了盛夏,云州小宅中种在西墙下的柿子树的花已经落了,接了不少青色的小果子,今年也是个丰收年。
站在大门的门槛外,季卿砚一推开门便瞧见被框在门中,坐在院子里的三人。
他们坐在柿子树下的平台上,那里本是他闲散时独坐弄琴解闷的地方,可现在被人“无情”霸占过,堆满了各种小玩意儿。
温辞筠坐在中间,面前有一筐菱角,正用手剥,可却不见一旁的空碗里有剥干净的菱角。
仔细一看,季卿砚才发现那个刚学会走路的小丫头,一手抓着装着菱角的竹筐,一手捏着半只吃剩的鲜菱角,眼睛盯着温辞筠正剥的菱角流口水,做甚过于嘴馋贪心了!
轻笑过嘴馋的稚儿,微微移过言,季卿砚瞧见个六七岁的男孩手里捏着卷书,听他嘴里的朗朗声,似乎正在读诗经,读得磕磕绊绊还囫囵不清轻重音,有些不想承认这般“笨”的孩子是他与温辞筠所生的了。
瞧见女儿将吃了一半的菱角偷偷藏在身后,又去讨温辞筠新剥好的菱角,季卿砚深吸口气轻笑过温辞筠的“溺爱”,这般下去怕是除却贪嘴的小丫头,谁也吃不上这菱角了。
正欲上前阻止女儿继续讨要新的菱角,温辞筠却面带愠色努力相与女儿说理。
“不能再吃了!再吃等会就没有点心了!”
说着温辞筠将剥好的菱角放到空碗里,小丫头并不理解温辞筠的意思,却是晓得她在对她生气,还将她去碗里拿菱角的手小手打痛了。
松手往后重重坐在地上,嚎起嗓子就是大哭。
这下是想干活也干不成了,将竹筐推开,温辞筠将女儿抱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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