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有公平的角斗,只有用欲望筑成的绞肉机,将獠牙磨得发亮的,从来不是野性,是永远喂不饱的,吃人的规则。”
戌时三刻,方妙将斗笠边缘又压低了几分,遮住半张脸,身旁的江知烨抬手叩门,指节敲在木门上。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股混杂着汗臭、酒气和熏香的浑浊气息扑面而来。
“二位面生得很。”门后的汉子瓮声瓮气地说,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
江知烨抬手摸了摸腰间的钱袋,里面的铜钱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慕名而来,想讨口饭吃。”声音沉稳有力,带着几分刻意的粗犷。
汉子盯着钱袋看了片刻,忽然咧嘴一笑,露出尖利的犬齿:“请进吧,规矩自个儿懂。”
堂内烛火昏黄,二十几张榆木赌桌沿墙摆开,每张桌前都围满了人。方妙目光扫过左侧第三张桌子,见庄家是个左眼角有刀疤的汉子,正攥着一把骨牌哗啦啦洗牌。
“去那张桌。”江知烨用袖口掩着嘴,低声说道。
方妙会意,跟着他穿过人群,在张猛的赌桌斜对角坐下。
桌面上散落着几枚碎银和半块蜜糕,显然前一局刚散。
张猛抬眼扫了他们俩一眼,声音像破锣般沙哑:“生面孔,规矩懂不懂?”
“在下江二,跑丝绸生意的。”江知烨从袖中摸出一锭五两银纹,“这位是舍弟小妙,跟着出来见见世面。”
方妙适时低下头,喉间压出几分粗哑:“庄家请赐教。”
张猛盯着那锭银纹看了片刻,忽然咧嘴一笑,露出颗金牙:“好说,玩‘揭羊头’还是‘斗叶子’?”
“斗叶子吧。”江知烨道。
方妙心中暗赞,这“斗叶子”需要四人组局,讲究记牌算牌,最适合他们这种想低调赢钱的“外乡人”。
闻言张猛随手从腰间抽出一副牛皮包裹的叶子牌,往桌上一甩:“咱这规矩,每局百文底注,上不封顶。先抓牌,从庄家下家开始。”
方妙留意到,他洗牌时拇指与食指间夹着两张牌,指尖轻搓,牌面发出极细微的“簌簌”声——这是在做记号。
她不动声色地接过牌,低头扫了眼,手中握的是“万万贯”“九索”“七筒”,算中等牌面。
下家是个戴毡帽的瘦子,抓牌时小指微微勾起,指甲缝里沾着点朱砂粉,显然也是个惯于出千的主儿。
第一局由张猛先出牌,他甩出一张“红九万”,声音里带着几分试探:“江老板跑丝绸,可曾去过西凉山?”
江知烨漫不经心丢出“黑三万”:“前年走过一趟,山路上遇见劫道的,货丢了大半。”
方妙听出他在试探黑市路线,便将“九索”轻轻推出去:“后来怎么着?”
“后来啊——”江知烨目光扫过瘦子的牌面,见他指尖在“五筒”上摩挲,心知他想凑“五索五筒”的对子,“遇见个卖皮子的老汉,带我们绕后山小路出了山。”说话间,他甩出“八索”,正好吃掉方妙的“九索”。
见状张猛眯起眼,又出“七万”,方妙觑准时机,将“七筒”拍在桌上:“碰。”
牌过三巡,方妙已摸清张猛的记号规律——他习惯将“万万贯”和“九万”用拇指搓出凹痕,“一索”和“一筒”则用食指压出细缝。
此时她手中还剩“五万”“三索”和“二筒”,而桌面上已出现三张“五万”,张猛若想凑“同花顺”,必定缺这最后一张“五万”。
“江老板这牌运不错啊。”张猛又灌了口酒,眼角刀疤随笑容扭曲,“该你了。”
江知烨沉吟片刻,故意将“五万”捏在指间转了两圈,才慢条斯理放在桌上:“五万。”
方妙留意到瘦子瞳孔微缩,显然他手中有“四万”和“六万”,就等这张“五万”凑顺子。
“慢着。”张猛突然伸手按住牌,“我这‘七万’还没吃呢。”说罢,他从底牌里抽出一张“五万”,往桌上一甩,“巧了,我也有五万。”方妙心中冷笑,这张“五万”边缘光滑,分明是从底牌偷换的——看来张猛见他们连赢两局,开始耍手段了。
江知烨却似浑然不觉,轻叹一声:“庄家好手段。”
方妙趁机将“三索”和“二筒”推出去:“小弟认输。”
张猛哈哈大笑,将桌上银钱扫进怀里,金牙在烛火下泛着贼光:“年轻人,赌坊里混,靠的不是运气——”
话音未落,忽听右侧传来一阵喧哗。众人转头望去,见一个穿湖蓝锦袍的公子哥正拍着桌子骂娘,身边站着个戴面纱的侍女,手中捧着个朱漆匣子。那公子哥随手抓起一把骰子砸向庄家:“你这骰子有鬼!老子连押十把大,全是小!”
方妙目光一凝,见那骰子落地时骨碌碌直转,最后竟立在桌面上——灌了铅的“立骰”。
庄家是个矮胖汉子,三角眼滴溜溜乱转:“客官这话可就冤枉小人了,要不您换副骰子试试?”说着,从袖中摸出三枚新骰子,在掌心搓了搓,“您看,绝无问题。”
公子哥正要发作,侍女忽然轻咳一声,附耳说了几句。公子哥脸色稍霁,甩袖道:“算你走运,明日爷再来收拾你!”说罢,带着侍女扬长而去。
方妙余光注意到,侍女经过他们桌前时,袖口滑落半寸,露出腕间银色的狼首纹身——这是她之前流浪时见过的“银狼帮”标记。
“该发牌了。”江知烨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张猛又开始洗牌,这次他刻意加快速度,牌面在指间翻飞如蝶。
方妙假装揉眼,指尖却悄悄沾了点桌上的蜜糕碎屑,趁张猛不注意,将碎屑抹在几张牌的背面——这样一来,她便能通过触感辨别牌面。
第四局开始,方妙手中握着“一索”“二索”“三索”,正是小顺子的起手。
张猛出“九筒”,瘦子跟“八筒”,江知烨却丢出“一筒”,显然在示弱。
方妙心中有数,待张猛再出“五索”时,她突然将三张索牌全推出去:“顺子,通杀。”
张猛脸色一变,猛地拍桌:“慢着!你这牌......”
江知烨突然接口:“庄家这是要赖账?我们兄弟虽初来乍到,却也知道聚财楼的规矩。”
周围赌客闻言纷纷起哄,张猛额头青筋直跳,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算你狠。”
说着,将一锭十两银纹拍在桌上,“今日到此为止,各位请便。”
方妙知道他已生疑,便冲江知烨使个眼色,两人起身离开赌桌,装作闲逛般往堂内深处走去。
此时,东角赌桌上正有两人对局,左边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满脸络腮胡,人称“铁臂张”,右边是个精瘦的老者,外号“骰子李”,据说能听骰子辨点数。
“铁臂张”重重拍了下桌子,粗声道:“李老头,今日咱可不会再输给你!”
骰子李捋了捋山羊胡,淡笑道:“张老弟,话别说太满,骰子没落地,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两人各自抓起骰子,在手中摇晃。方妙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的动作,耳朵微微一动。江知烨站在她身后,看似随意地扫过周围,实则在观察其他赌客的反应。
“啪!”骰子落地,“铁臂张”的骰子是两个六点,一个三点,总点数十五;骰子李的则是两个五点,一个四点,总点数十四。
“哈哈,李老头,你输了!”铁臂张大笑一声,伸手去拿桌上的银纹。
骰子李脸色微沉,却也爽快地推过银纹。方妙见状,心中已有计较,她朝江知烨使了个眼色,江知烨不动声色地往前凑了凑。
“在下初来乍到,不知能否与两位前辈讨教一二?”方妙微笑着开口,将筹码轻轻放在桌上。
铁臂张上下打量着方妙,粗声笑道:“小子,你可知这赌桌上的规矩?输了可别哭鼻子。”
方妙淡淡一笑:“愿赌服输,自然知晓。”
骰子李目光在方妙身上转了转,道:“公子既想玩,那就来吧。”
方妙点头,伸手取过骰子,在手中轻轻摇晃。她的手法极轻,骰子在掌心转动,发出细微的声响。
“啪!”骰子落地,三个骰子分别是四点、五点、六点,总点数十五。
“好小子,手气不错!”铁臂张笑道,“该我了。”他抓起骰子,用力摇晃,骰子在他手中发出哗哗的响声。
方妙仔细听着骰子的声音,嘴角微微上扬。待铁臂张放下骰子,她心中已有数,面上却不动声色。
骰子落地,竟是三个六点,总点数十八!铁臂张大笑:“小子,这下你输了吧!”
方妙挑眉,故作惊讶道:“前辈好手段,看来在下运气不佳。”说着,她又推了些筹码上去,“再来一局如何?”
接下来几局,方妙有输有赢,却始终保持着平和的神色。
正玩得兴起,忽听一旁有人冷笑道:“光玩牌九有什么意思,不如换个花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男子缓步走来,身后跟着两个随从。男子腰间挂着一块和田玉佩,举止间透着几分贵气。
“金算盘周娘子?”骰子李挑眉,“你今日怎么有空来此?”
原来眼前男子竟是闻名赌坊的“金算盘周娘子”,虽为女子,却扮作男子模样在商场上打滚,精于计算,从未吃过亏。
周娘子淡淡一笑:“听闻聚贤阁来了位高手,特来会会。”说着,她目光落在方妙身上,“这位公子,可敢与我赌上一局?”
方妙心中微动,面上却依旧镇定:“不知周娘子想赌什么?”
周娘子扫了眼赌桌,道:“就赌摇骰子吧,不过规矩得改改。每人摇三次骰子,取最高点数比大小,如何?”
方妙点头:“好,就依周娘子的规矩。”
周娘子率先拿起骰子,轻轻摇晃。她的手法与方妙不同,骰子在她手中转动得极快,却几乎没有声响。方妙凝神细听,却只能捕捉到一丝细微的动静。
三次摇晃后,周娘子放下骰子,三个骰子分别是五点、五点、六点,总点数十六。
“该公子了。”周娘子微笑着看向方妙。
方妙深吸一口气,拿起骰子。她知道这一局至关重要,周娘子的手法诡异,难以捉摸,唯有全力以赴。
第一次摇晃,她故意让骰子发出较大的声响,实则暗中调整角度;第二次,她放缓速度,仔细感受骰子的转动;第三次,她屏住呼吸,手指轻轻一抖,骰子在掌心快速旋转,却又稳如泰山。
“啪!”骰子落地,三个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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