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像一头孤独的野兽,经常怒吼
我无意间走到鞋架前,看到端午的一双鞋子坏掉了,鞋底断裂了。自从跟他结婚后,他的鞋子都是我刷。我怀孕以后,还是给他刷鞋子。我站着刷鞋子累地腰疼。他躺在床上纹丝不动。
有了孩子以后,我就彻底不给他刷鞋了。他谁都不管,只顾自己,还照顾不好自己吗。可是现在他的鞋子坏了,我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我就让老太太看着孩子,我放下手头的事,跑到超市上面的“红蜻蜓”鞋店里,给他选了两双鞋子。而我,看看女鞋店里那些鞋子,比我脚上的要好看的多,我想给自己换一双也行,但是想想还是算了。
作为一个出身于贫苦农民家庭的八零后妇女,我愿意为老公、为孩子付出。非常愿意。而且这种完全忘我的付出让我觉得自己很伟大、很快乐。我像一个充足了气的大气球,胀满了热情,每天升腾着自己的精神,为老公、为孩子忙碌。可是,我的老公对我,我觉得永远是电量不足。
一天早上,我在菜场买菜,端午打来电话:“我的手机坏了,充不了电了。”
“那赶紧买一个。”我说,“别耽误上班。我给你发两千块钱,你自己网上买,还是去店里买?”
“我自己在网上买。你再发一千块钱,我要买个‘苹果’。”端午说。
“你非要买那么贵的吗?”我不高兴了。
“我用‘苹果’用习惯了。你再发一千,我这里还有一点,添上。快点,不说了,我手机快没电了。”端午说,他好像在忙着,说话声音有点压低,像是不太方便。
我虽然不高兴,但还是又发过去一千。
“谢谢老婆。”他收了红包,回信息说。
谢谢我,又怎样?他只管自己开心。从我怀孕到产后一年,他Pad、电脑、手机,一一置办齐全了。而且完全超出我的预料和预算。
生完孩子以后,不对,是怀孕以后,我就不怎么舍得给自己买衣服了。我的心思全在孩子身上。她的衣服全是我买。她刚出生,春夏秋冬循序渐进的衣服、鞋子、帽子,乃至小围巾,小围嘴儿,全要想地周到、仔细。我自己不穿新衣服,可是我每天都在买。以至于我对给我自己买衣服这件事丝毫不感兴趣。端午每个月两三千块钱归我支配,从我手里出去的钱很多,可是全部花在家庭吃喝和孩子身上。我自己没了衣服,就在网上买件裤子补给补给,我不是上班,就是照顾孩子,我没时间去逛街,我没那个心思去,我也舍不得钱。我也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又老又胖又沧桑,很多衣服我都穿不上,即使穿得上,那效果也不好。
何况,女为悦己者容,我也没有悦己者,更没了己悦者,我的眼里、心里,只有我的孩子,等她长大了,要面子了,或者要去开家长会了,我那时再打扮打扮吧。现在,真的算了吧。我也不是没有精打细算控制饮食减肥过,我也不是没有精挑细选为自己装扮过。时过境迁,变的是衣服,人还是那个人,躯壳还是那个躯壳,没意思,真的没意思。
我仿佛是看透了。
既然“人靠衣裳马靠鞍”,既然装扮是瞬间的事,那缓一点也不迟。
端午这两年,也不怎么买衣服了。但是他花的钱,他为自己置办电子产品的钱可是一点都不少。他不像我,我是慢慢地花,一点点地花,一次性花多了我肉疼。他不是,他是好久不怎么花钱,然后猛地一下子掷出去很多钱,把人震地一愣一愣的。你允许他花吧,你舍不得,委屈,有气;你不允许他花吧,搞得是你对不起他,你因为他,在心里挖了一个坑放在那里,等有了钱还是为他补上去。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是结了婚的人,娘家早就不是我的家了。我全心全意爱着我的老公和孩子。我也想有一个真心实意爱我的孩子的家,有一个对孩子尽心尽力的老公,有一双对孩子尽心尽力、温暖有爱的公婆。
可是他们呢?
这几年,我在这个家里活活地活成了一个男人。每天早晨,我五点四十就起来。我要从菜场拎来十几斤的蔬菜、水果、排骨,鸡蛋,还有二十几个包子。一个个重重的塑料袋子挂在我的手腕上,把我的手腕儿勒出了深深的红印子,疼地我觉得都要把我的手腕上的血管儿勒断了。门口的保安看着我骑着自行车风风火火地经过,都认识了我,都朝着我笑。他们好像从来没见过我老公,他们是不是怀疑我是一个寡妇?
买菜回来,烧水,给孩子洗脸、擦屁股,给孩子准备辅食,家里家外,忙地慌慌张张,一路小跑,争分夺秒。他坐在马桶上点击不停,或是打游戏、或是斗地主,或是看小说,也是孜孜不倦,忘记了时间。他每天坐在马桶上长蹲不起,不顾外头妻子的忙碌和孩子的哭泣。
他的母亲急着要上厕所了。他还是不出来。
“端午!”他的母亲急不可耐地喊他。
“你再等等!”他也不耐烦地回答。
我说:“端午,你给我出来!你都蹲了一个小时了。别人不上厕所啊。你再不出来,你妈妈都要拉裤子了!你每天都能蹲一个小时,你真是厕神啊你!”
“行的行的!烦死了!每天瞎逼逼,每天吵每天吵。”他说。
“我每天跟你吵?你为什么就是不说我为什么跟你吵?你只有蹲厕所打游戏的时候是兴奋的,你的精气神都被游戏给吸光了!耗尽了!你打完游戏出来就是个行尸走肉了!跟个丧尸似的!你那个鬼样子我看了都恶心!你把我气到绝望发疯,你还觉得你是个老实又无辜的受气包,我是个十足的泼妇!”
经我骂骂咧咧地提醒,他才从厕所里出来,他从厕所里出来以后就疲软了,看看孩子,发出假惺惺的嬉笑,就回到房间一头栽到床上,又软绵绵地卧倒了。
每天,我都要看到这么一个男人。我每天都要看到这么一个男人。每天,这个男人把冷漠和置身事外给了我。我为家庭为孩子充满了高昂的热情和战斗力,可是我的所谓的老公却是如此颓废如此消极如此没有温和气。
别人只听到我发脾气,谁又知道我内心所受的打击。
很多时候,没有人在我身边。我一个人抱着孩子,在广场上看来来去去的人群,跟她们说着不痛不痒的话,等夕阳西下,自己抱着孩子回家。我一个人抱着孩子,在社区医院微醺的空气里听此起彼伏的婴孩的哭声,看别人家男人抱着孩子的油腻的身影在我的眼前晃动。我一个人抱着孩子,坐在回家的网约车上,看远山的暮色吞没了斜阳,在这漫长的傍晚的路上,担心我睡熟的小婴孩,她小小的心魂会不会跟不上妈妈的行色匆匆和满目苍苍,迷失在这荒凉冷落的山上。
我的老公几乎没有问过孩子。他回家了,孩子喜欢围着他转,他高兴了,装模作样逗孩子一下,没过几分钟,就把孩子推给我:“去!找妈妈去!”
吃饭的时候,我抱着孩子喂饭,他自顾自地吃饭。他吃完饭就去玩电脑,根本不知道我还要吃饭,根本不知道换我吃饭。
晚上,我给孩子洗完澡,他帮我看着孩子,等我收拾好爬上装着围栏的床,和孩子坐在一起玩的时候,他就要走了,他要去自己玩了。他的灵魂早就两股战战,准备撤离了。
万家灯火,妻儿最需要陪伴的时刻,他要撤。留下我自己逗着孩子玩儿,哄着孩子入睡,再陪着孩子睡觉。他玩到深夜,我们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睡的。
等孩子半夜因为饿了、尿了,烦躁不安地翻腾的时候,他是睡死的,是昏迷不醒的。如果孩子惊扰了他,他就嫌弃地翻过身去再睡。孩子怎么样了,他是不管的。我一个人在深夜里,被孩子不安地翻滚声惊醒,一个人扎起头发,给孩子整理铺的盖的。
自从生完孩子,我的左手腕上就有一个皮筋。那是预备夜里起来冲奶的时候扎头发的。这个习惯,我已经保留了好几年。生孩子之前,我是没有这个习惯的。
我去给孩子冲奶瓶的时候,他睡在那里,形同虚设,我担心孩子摔下床,就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着奶瓶在水龙头底下冲。
有时候,我把孩子安置好,再去上厕所。孩子醒来见我不在身边,就哭着找妈妈,根本不认他。因为他白天带地太少,夜里根本不管。孩子一岁半了,跟他根本不熟。孩子白天围着他转,那是因为他不常在,因为新鲜。
孩子哭着找妈妈,他哄不好,他就提着我的名字喊我:“大省!大省!”
他明明在,可是我连上个厕所都上不安生。我听见孩子哭,就匆匆忙忙赶紧回去安抚孩子。
他就是一个偶尔伸手相助的陌生人,他不是我的老公,也不是我孩子的父亲,两样他都不配,他不是全心全意向我们靠拢的。他是游离在我们之外的。他是从来没有一次像我那样全身心地投入地为孩子的。
我图他什么?我图他给我夫妻生活的愉悦?夫妻生活?我们是几乎没有的。自从我怀孕以后,我们连手都没牵过。我大着肚子跟他一起走在街上,他从来不牵着我的手,他总是走在我前头,美其名曰为我清道儿。产后半年,我们也是什么都没有。我忙孩子忙地心力交瘁,偶尔有一点想法,看看他又是熬夜学习又是加班的,我也没有兴趣了。总之是没有。我怀疑他性功能不行了,他还不承认。没有就没有吧,可是,连精神上的交流和陪伴也没有。
所以,有一阵子,我出去见了陌生人,话很多。因为我在家里跟谁说?我见了卖菜的老大哥对我热情一点,我都想入非非、觉得无比亲切。因为我在家里没有人关心。我是一个缺爱的女人。不是害怕无辜的孩子背负一个“单亲家庭”的名声,这样的老公我要来干什么。
其实,除了害怕社会上对“单亲家庭”的孩子的偏见,我真的不觉得留着他还有什么用,我需要他来跟我吵架,需要他来气我吗,我留着他来跟我吵架惊吓孩子吗?我也不觉得没有他,我的孩子会缺少什么。
这几年,我早就活地雌雄同体了,我既能给孩子温柔的呵护,也能勇往直前抱着她去跑医院打疫苗。我既能给孩子慈母的拥抱,也能霸气勇猛地把孩子举高高。
我的公婆?呵呵。从怀孕到孩子一岁多,她的奶奶没给她买过一丝布,他的爷爷,几个月都不来看看她。人家的爷爷疼孙女,几天不见都想地慌。我的孩子,一岁多了,只会叫“爸爸妈妈奶奶”,不会叫爷爷,因为她几乎没见过爷爷。
我越想越气。
我跟端午说:“你爸爸下班以后去打牌、摸女人,都不能来看看孙女啊。人家疼孙子的爷爷,一天不见孙子都想得慌。他好,他象征性地来看了一下,就再也不来了。”
不知道是端午把话儿递出去了,还是老太太把话儿带过去了。没几天,老头子来看他久未谋面的孙女了!他买了一个大西瓜,一串大香蕉。孩子看着他还是呆呆地,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物种、他是哪个星球的!他又来应付了。
“我马上去上班了!我得走了!”他说。
走吧,走吧!不是为了孩子的亲情,你以为我稀罕看到你!
有人劝我,把孩子送回乡下,让她奶奶带着,我来跟孩子的爸爸好好经营夫妻感情。这种事对我来说是不可能的。家庭这种东西对我来说真的不重要。
我结婚不是为了有个家,而是为了有个孩子。否则,我干嘛急着结婚。我半生的苦难都熬过去了,没吃没喝的日子,我的父母把我养大。我怎么到了能够挣钱独立自主的时候,我需要一个家了?如果我的孩子不在我的身边,这个家对我来说,还有什么意义?这个家如果对我的孩子不够好,我干嘛要爱这个家?我是需要一个老公来伺候?还是需要一个老公来气我?还是需要一双三四十年从来没有见过的老人来做我的公公婆婆,让我有机会可以来叫他们一声“爸爸妈妈”?
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有孩子,我不能一拍两散、一走了之。为了我的孩子,我还得跟他们混在一起。我被气地一头白发,还是得跟他们混在一起。我只盼着孩子快快长大,是的,我的孩子,快快长大吧,长大了,我们就不需要他们了。
我到了这把年纪,有了这许多经历,早已把爱情置之度外,早已对无病呻吟的情歌嗤之以鼻。不是不再相信爱情,是知道了爱情熬不过新鲜劲儿,不能够被人相信。不是不再渴望爱情,是知道我这样庸俗的面孔和臃肿的身躯,不再适合那些风花雪月,我的四十岁的一度烦累的心,早已对可有可无的叫做爱情的游戏没了耐心。我被所谓的爱情带来的家庭,折磨地歇斯底里、满头的白发。我知道爱情真实的面目是个什么东西。爱情,在我这个四十岁的大妈眼里真的一点儿都不是那么让人着迷。
人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可我早已没有了那些曲折的层叠地滚动地力气和兴趣。我知道在那些大同小异的滚动之后的结局,是多么可笑可悲和空虚。而我,到了四十岁的年纪,需要的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吃晚饭的时候,端午说:“我跟老板的亲戚吵架了。”
我有点为他担心。就问他:“是今天吵的吗?”
“经常吵。”他说。
“啊?”
“不是我做的,他非说是我做的。搞坏了的事情赖在我头上。”端午说。
“你居然经常跟老板的亲戚吵架?我还以为你不会吵架。你在家里不是不跟我吵吗?”
“在家里不能吵架,吵架家就没了。”端午说。
“啊?你这话说地我好感动啊。”我说,“那你怎么办?跟老板的亲戚吵架了,他会给你小鞋穿吗?老板会不会听他亲戚的,给你小鞋穿?”
“不行就换个工作。最迟年底吧。”他说。
我虽然心里有些紧张,但还是安慰他:“这样的老板任人唯亲,不干也罢。你这个老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每天都要加班,谁吃得消?好容易不加班,又召集你们吃饭,光吃饭不行,还让你们喝酒。喝到九点多,再去唱歌,回来都半夜了,醉醺醺地回来,累地半死。第二天还要继续上班。你身体不好,他还老让你喝酒。你不干就不干吧。不行,你先歇几个月,在家带孩子。”
“我要找工作的,我在网上看看!”端午说,“对了,我一个同事要自己开公司,想让我投资他两万块钱,我投资吗?”
我说:“你脑子有问题吗,这种事儿要问我吗?你又想从我这里拿钱了是吗?你自己一个月四千块钱的工资,养家都不够,你还想去投资。你投啊,你卖肾去给你同事投资!”
端午说:“我就问问你,你话那么多!”
我说:“你问我干什么?你问你自己的钱包啊!你自己身上连两千块钱都没有,你还要给你同事投资?宝宝靠你,你都养不起,你还要继续来花我的钱?你同事让你投资你就投资?投资是什么意思?他赔了一分都没有你的!你去投啊,你有一千万,你赔得起,你就去投!你问我干什么!我要是同意,你就拿我的钱去投是吗?你天天花我的钱还不够,你又跑来坑害我是吗?”我气地饭都要吃不下去了。
“你自己没脑子,还要跑来坑害我,你坑害我,就是坑害我的孩子。我们目前养孩子压力多大,经济多紧张,你不知道?你是不是觉得我靠着这样一个靠不起还得坑我的老公,我还很轻松?你是不是觉得我满头的白头发还不够多,我满身的压力还不够大?你是不是觉得你祸害我还不够,又搬出来你的同事来祸害我?”
“这几年的行情你不是不知道,哪个还敢轻易投资,哪个不怕失败?就算是你亲爹,你也不能拿我给孩子买奶粉的钱,来给他投资!”
“人家拿你当傻瓜,拿你来当垫背的,你就往人家的套子里钻,你自己往人家的套子里钻,粉身碎骨死不足惜!你还要再来坑害我一把?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吃你的、喝你的了吗?我天天为了孩子花钱,自己舍不得花一分钱,不要说两万!两千,两百,我都要心疼!你怎么不心疼?感情花的不是你的钱,感情你只顾你自己,你谁都不顾,你心里就没想过老婆的衣食,孩子的奶粉!”
我左手抱着孩子,右手拿着筷子,把端午一顿臭骂。我气地已经吃不下饭去了。我拿着筷子看看桌上的饭菜,我被气地头脑发懵,没有一点胃口。
这年头,遇上老奸巨猾的男人,他哄你、骗你,恶心你,你没法儿过。遇上没脑子的男人,他也是天天气你、恶心你,也是没法儿过。
端午吃饭的时候,非要拿着他的筷子给宝宝喂饭,我怎么劝说都无效。
“不要拿大人的筷子给宝宝喂饭,她有她的筷子和勺子!”
“怎么那么多讲究!没事儿!”他说。
我说:“这叫讲究吗?这叫常识好吗?你又不是山顶洞人,你连这个常识都不知道吗?孩子还小,大人嘴巴里细菌那么多,你都一天不刷牙了,你一天牙关紧闭,回来呼一口气,跟放毒的似的!你还拿你筷子给她喂饭!”
端午说:“我就要拿我的筷子喂饭!有什么!瞎讲究!”
我说:“我真的无语了,你是现代人啊!三年疫情你没经历过吗?你不知道人的嘴巴里是有细菌的吗?你自己每天晚上坚持不刷牙就算了,你还拿你的筷子给宝宝喂饭!你一天都不管她,她吃不吃你那一口也无所谓,你还拿你筷子喂她!”
“就要喂!就你有洁癖!”他说。
我说:“你不许喂!哎呀,你说你回来干什么?你还是回你那里吧。你不回来,我们安安生生地。你一回来,唯一的作用就是跟我吵架。你说。我们在一起干什么?”我说。
端午说:“怎么不能用大人的筷子了?”
我说:“我不想跟你吵!跟你吵对宝宝不好!你以后别管她了,不要你管。”
因为这样的小事吵架太多了,恶性循环。我们的感情与日俱减。我觉得我不需要他,他也不需要我了。噢,不对,他还需要我。他需要我给他操持家务,给他养孩子。
孩子的奶瓶每次刷完,都是用开水烫上的。等到孩子下次吃奶,就把奶瓶里的水倒掉。
这个,他知道,他妈妈也知道。
老太太给宝宝冲奶的时候,端午不知道是哪根脑子抽筋,他在旁边说:“这个烫奶瓶的水也可以用的。”
他那昏聩温柔的母亲,就真地把手伸过去,要直接拿烫奶瓶的水来给宝宝冲奶粉。
幸好我在!我及时地制止了!
“烫奶瓶的水不能直接给宝宝喝,你不知道啊!”你看,我又凶了。
“烫奶瓶的水是不能给宝宝喝。”他的温柔的母亲温柔地说。
“那你为什么不坚持正义,他说要给宝宝喝,你就给她喝啊!”
端午也知道是他一时脑子抽筋了,他也不说话了。
是的,我又跟他们吵架了。在这个家里,我感觉我像一头孤独的野兽,时不时地为了我的孩子跟他们怒吼。因为我是唯一对宝宝最负责的人。其他的人,各有各的私欲,对宝宝各有各的虚伪。只有我,只有我一个人,为宝宝把关,为宝宝负责。
是的,只有我一个人。不是为了孩子,我想离婚。可我又不是那么想离婚,女人,家里毕竟得有个男人,何况这个男人还是我孩子的亲生父亲。端午再不好,他赚的钱老老实实地交给我。他不会甜言蜜语,可是他也没有那些鬼心眼,相比社会上三教九流的那些老奸巨猾的鬼男人,端午依然是一股清流,依然是洁白的小花一朵。
何况,除此以外,我根本也不想再去费个球事再去找个男人,再去跟他叽叽歪歪的。
我够了。
过了几天,晚饭后,端午说他要开视频会议。我看他坐在电脑前。
没一会儿,他开始跟人说话:“喂!吴会计,你好!我是端午。我以前在马克公司干,会画二维图画。简单的三维动图也会一些。”
我没听到对方说什么,只听见端午的话又来了:“吴会计,你现在在哪里?”
对方说:“我现在在上海。总部在上海,这里是分公司。”
端午说:“好的。我看了一下,你们那个厂离我现在住的地方远。我那边也有房子。我可以住在那边。”
对方又跟他说些什么。
端午的话又来了:“吴会计,那我什么时候去你们厂看看啊。”
对方大概跟他约了时间。
“那好的,那我抽空去你们厂看一下。”端午说。他自己好像就把这事儿给定下来了。他做什么事情都是这样。单刀直入,毫不啰嗦。
端午去拆快递了,这次,他给宝宝买了一辆只有前后两个轮子的小自行车。
我说:“我不是给她买了小推车了吗,她才一岁,不能骑自行车。”
“练习练习!”端午蹲在地上说。他准备组装自行车了。
“买什么自行车啊,买了她也不能骑。”我埋怨道。
端午不说话,蹲在那里组装自行车。鼓捣了半天,只装了两个轮子。
“装不好。”他说,“扔了吧。”
“你不要扔,回头我看看。” 我没好气地说。
“行的行的,回头你看看吧。我要睡了。今天太累了。”
我把宝宝交给他妈妈,拿来钳子来装自行车。我确实也不知道怎么组装。
我就去房间里问端午:“你把你买的自行车的链接给我,我来给她装上。”
“什么链接啊,我太困了,睡了睡了。”端午翻过身去说。
我没办法,就自己到淘宝上找了同款自行车,跟人家商家说了一下,让人家发了安装视频。我照着视频,一点点地,慢慢把自行车组装好了。
橙色的车座儿,乳白色的车架,看起来很是呆萌可爱。只是,两个轮子的自行车,宝宝根本就不能骑,只能偶尔推两下。
宝宝对这个新自行车感觉很新鲜,跟奶奶一起推着玩。还自己拿着核桃钳子,蹲在自行车轮子上的螺丝前,模仿着大人装自行车的样子,有模有样地划来划去。她在模仿大人修车呢。
凌晨四点,我被宝宝翻滚的声音吵醒了。我起来的时候,无意中摸到了她的脑袋,怎么那么热,我拿过体温枪给她测了一下,宝宝发烧了,38度。
我跟端午说:“宝宝发烧了,去医院吧,看看是怎么回事。”
端午说:“肯定是开空调吹的,我让你不要开空调。”
我说:“之前开了一个多月的空调,不是也没事儿吗?不开空调怎么办,我夜里一忙她就一身汗,宝宝也热。再说,空调都开到29度,30度了。”
我看端午懒懒地。看他的样子是不想去医院。
我就试探他说:“要不,我自己抱她去医院,你不要去了?”我也不是阴险,我是知道他的。我要生的时候就是凌晨四点,他不是翻过身去还要睡吗?孩子出生一年多了,什么事情指望过他?我是心里有阴影了。
“好的!”他果然爽快地答应了!我知道的。我试探一下,是确定他有多不负责任。
“现在是四点,我自己抱着孩子打车,你放心吗?你就不怕有危险啊!”
“那走吧!”他这才决定跟我一起去医院。
对于老公这种东西,我现在所有的评价全是负面的。
老公这种东西,除了配合我生个孩子,其他的,对我来说,真的可有可无。甚至还不如没有。因为他的存在只是气我。
我知道这是负能量,可是这种负能量不是无端滋生的。我很爱他,我喜欢他的清纯,我在怀孕的时候,我觉得我生孩子完全是为了他,我爱他胜过我的孩子。
可是,等我需要他的关心的时候,他是怎么做的。我羊水破了,他还翻了个身,想继续睡。那时候,我怎么没有问问他:“要不你继续睡,我自己打个车去生孩子吧!”
一天晚上,已经六点多了,端午还没有回来。我就抱着孩子下去:“走,我们出去等爸爸去。”
我抱着孩子走到楼下,不知不觉走到了他的停车位那里,一看,他的车子就在原地,他就坐在车座儿上。他看到了我,就默默地从车里走出来。
我说:“你怎么回事,下班了还不回家。”
他说:“不高兴,被老板训了。”
我说:“被老板训了就不回家啊?”
他说:“回家又被你说。来,宝宝,爸爸抱抱!爸爸唯一的快乐就是你了。”
我们一前一后地走着。我不说话。我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是怎么一步步变成这个样子的。可是,我也没什么好痛心的。因为,我自始至终,真的没有得到他多大的关心和帮助。是的,是帮助,而不是宠爱或是什么的。他在家务在抚养孩子上,连最基本的帮助都没有做到。
我知道,端午上班也不容易。拿着四千五的工资,不是在办公室画图,就是在现场下料,弄地满身满脚的尘土,忙地连水都来不及喝。每天回到家,嗓子都是哑的。经常加班,晚饭难得回来吃。每天,不到下班,不知道今天要不要加班。
我自觉我对端午很好,但是我确实天天跟他吵。我为什么那么生气,因为我对他万分的盛情换不来他对我、对孩子的三分热情。我为什么每天跟他吵,因为我要的他对家庭、对孩子最起码的温暖和责任,我得不到、看不到。
回到家,端午说:“最近要换工作,现在的厂工资太低工作太累,而且老板用的都是自己的亲戚,他的那些亲戚老是找我们的茬儿。”
我说:“你是被老板的亲戚欺负了,你们老板知道这些吗?他是怎么说的?”
端午说:“老板还跟我说,让我留下来,他将来要给我加工资呢。我不同意。我要走了。”
我说:“好吧。这样的老板,任人唯亲,搞裙带关系。我也支持你走。”
端午说:“这次要去的厂离你这里有点远,离我自己的家比较近,我就住在我那里了,等周末再回来。”
我说:“你的这个想法我也同意,你在,我太累了。你不仅帮不上忙,还要给我添烦,添气。我每天下班还要问你回不回家吃饭,我自己忙了一天,天黑了才回家,还要操心你的晚饭。你自己不会做饭,还挑三拣四的。我跟你妈,一碗面就可以应付了。你不行,你又得菜,又得汤,还得换着花样儿。我不要上班吗,我又不是家庭主妇。”
端午说:“在这儿,三个人睡在一个床上太挤了。宝宝夜里吵,影响我睡觉。我第二天还要画图。”
我说:“嗯。分开住对大家都好。”
端午说:“还有几天就要住过去了,星期天,你跟我一起去我那,给我套被子。”
我问他:“你自己不知道这样小阳春的天气该套哪床被子啊?”
他说:“我哪知道!”
我说:“你平时对什么都不用心,什么都不知道。你不仅从来不帮我,还要占用我的休息时间。我简直要被你气笑了。你这次换工作,我真是谢天谢地,老天真是开了眼了。你怎么不出国呢,你要是出国就好了。”
2.程云跟我绝交了
一天晚上,我在给宝宝刷奶瓶,程云发来了信息:“我在外面玩呢,拍一个宝宝的视频给我,快点!”
我说:“宝宝睡觉了。”
她说:“那就算了吧,那就发个宝宝的视频给我。快点!夯货!”
我说:“好的。你在哪里啊?”
她说:“我在外面玩,朋友这里。”
我说:“你骗姐夫的啊?现在都八九点了,你还不赶紧回家。”
她说:“知道。”
我给她发了一个宝宝的视频,就去忙着给宝宝烧开水。
过了一会儿,我发信息问程云:“你回家了没有啊?”
她回复说:“还没有呢。我跟他说来你家玩的,他不相信。”
我说:“你根本就没来我家。我发的视频里面根本就没有你。姐夫不是傻子,怎么可能相信。你还是赶紧回家吧。你怎么就是不回去啊?”
她说:“我就想出来玩玩。你姐夫就是不想让我出来玩。我不能出来玩玩吗?”
我说:“你赶紧回家吧,你明知道姐夫生气,这么晚了,你还不赶紧回去。人家那里有那么好玩吗?有你跟姐夫的感情重要啊?”
她说:“知道了。他现在生气了。你告诉他,我在你家玩的。”
我看了看她发给我的截图。
程云跟她老公说:“马上回来。”
她老公说:“你不回来就永远不要回来了。我把大门锁了,路是你自己选的。”
我明知道她老公不会相信,可是程云让我这样做,我只好照办,就又发了一条语音:“姐夫,程云姐在我家玩的。”
我回头就跟程云说:“光凭宝宝的视频,姐夫怎么可能相信。你那么聪明,你明知道姐夫不会相信的,这不是自欺欺人吗?姐夫知道了,肯定会生气。夫妻之间,在外面玩这种事情是不能撒谎的。撒谎的话,本来没有事,也是有事儿了。你跟姐夫老夫老妻了,可不能这样伤害姐夫的感情。我怕我帮你撒谎,姐夫知道了,就不让我去你家玩了。”
程云说:“知道,不会连累你的。”
我说:“你到底在干嘛啊?你赶紧回去,这么晚了,你还要开车呢。你一个女的,回去晚了,不安全。”
她说:“好的。你不是不知道,他管我管地太严了。我想出去玩一会儿,他都不让。”
我说:“外面有什么好玩的。外面的人有姐夫重要啊。你为什么还不回去,你是不是真的在外面鬼混啊。你不要犯浑。外面的男人脏的很。对你都不如姐夫真心。你赶紧回家。”
她说:“知道。”
我说:“我现在都不太相信你,你到底在哪里?”
她说:“我真的在朋友这里,不信你看。”她直接发了一条她跟另外一个女人的视频。
我说:“噢,那我就放心了。否则我真的以为你在外面鬼混呢。你不要干对不起姐夫的事,更不要干对不起自己的事。”
她说:“知道了,我才不会在外面鬼混呢。”
我说:“那就好,你赶紧回去。”我就去把宝宝从老太太那里抱过来,带着宝宝睡觉了。
十点多的时候,我起来冲奶粉,不放心她,就发了一条信息问她:“你回家了吗,怎么样了?”
她回复说:“没有。他真的把大门锁上了。”
我说:“啊,那你怎么办?你现在在哪里?”
她说:“我在宾馆。”
我说:“你还有钱吗?”
她说:“放心,钱够用。”
我说:“好的,你在外面,钱不够用就跟我说。”
她说:“好。”
我说:“你看看,早知道这样,你还不如早点回去。姐夫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她说:“没事儿,我才不怕。”
我说:“那你照顾好自己。我去睡觉了。”
她说:“好的。”
第二天早上,我还是担心程云,就到楼道里打电话问她:“你怎么样了,吃饭了吗?”
她说:“我还没吃饭。不想吃。没有胃口。”
我说:“你不要这样折磨自己。你要好好吃饭。你出去吃,吃点汤汤水水的。”
她说:“知道了。我现在给厂里送货的。我一会儿去吃。”
我说:“姐夫也是的,怎么能这样,居然能真的不让你回家了。你们都多大岁数了,又不是十几二十几岁的小年轻,还来这一套。”
她说:“他就这样。我也不怕他,不行就离婚。我开车回老家。”
我说:“你身上的钱够用吗?”
她说:“够用的。”
我说:“噢。你在外面要吃好喝好,没有钱跟我说。你住在外面也不是长久之计。姐夫要是再跟你闹怎么办?我家里有老太太,否则你住在我家。端午那里的房子还可以住。你住吗?”
她说:“我在这里上班,怎么可能住地那么远。不行我就租个房子。”
我说:“你现在开车,我就不跟你多说了。你注意安全。”
她说:“没事的。”
到了晚上,我下班了。到家以后,我就问她:“你现在在哪?”
她说:“我在开车,现在回家拿衣服。”
我说:“那你注意一点。到家了跟我说一声。”
她说:“好的。”
我到家以后,忙着抱孩子吃饭。等喂好孩子,老太太哄着孩子睡觉了,我就发信息问她:“你怎么样了?跟姐夫和好了没有?”
她发了一条信息:“以后不要来我家玩了。”
我是一头雾水,莫名其妙。是她让我发信息拍视频骗她老公的,再怎么她也不至于怪我。我在想,是不是姐夫跟她斗气,强迫她发的。或者是姐夫夺了她的手机发的。根据他们以前的情况,很有可能。我也就不说话了。我想,到底什么情况,她第二天应该会跟我联系解释一下的。
但是我还是有些疑惑,我在想,既然说不让我去她家玩,那大概微信好友也删除了。我就发了一个问号看看。
结果我的“问号”发出去,手机显示,对方还不是我的好友。我就知道,她或是她老公把我删了。
她怪我是没有道理的。是她让我发视频给她,她拿来骗她老公的。她老公生我的气,嫌我跟她一起骗他,倒是情有可原。但是,他也应该知道他的老婆,她那么有心眼。他是不知道,我根本就不想帮他老婆一起骗他。多少次,我还帮着他说话,劝说他老婆。这些他是不知道,我也没有办法跟他说。他如果怪我,我也没办法。她让我发视频给她,我能不答应吗?
她(他)说,让我以后不要再去她家玩。这个对我来说,根本就构不成威胁。她让我帮着她骗她老公的时候,我只是因为不想帮她一起撒谎,才搬出了害怕她老公不让我去她家玩的借口。
我都四十岁的人了,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到处跑着玩呢?何况,我现在忙孩子忙地一塌糊涂,我哪里还有闲工夫去她家玩。她中间邀请了我多次,让我带着宝宝去玩,我都没去。我跟她说,我也特别想去。但是带着小宝宝实在不方便,又要带奶粉,又要带奶瓶,又担心她拉屎拉尿,又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睡觉。她还有个怪癖,她睡觉还要抱着她的小尿垫。带着这些实在麻烦。她笑着说:“朱江以前也是这样。一睡觉就拖着他的小被子。”所以,不让我去她家玩,对我来说,倒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我还是不太放心程云,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是不是被她老公控制了呢。我又有些担心她的老公。她跟我原本是好好的,为什么那么突然地要跟我绝交呢。是不是她回家以后,发现她老公因为她夜不归宿,喝药了,还是上吊了,她深感悲痛,所以怨恨于我?
我就在下班的路上打电话给小亚姐姐。我跟小亚姐姐也好久没有联系了。问候了一下,我就告诉她,我现在孩子小,确实很忙。我也是在下班的滴滴快车上,才有时间跟她长话短说。我问她这两天有没有见过程云,没听说她家有什么事儿吧。小亚说:“没有啊。”我说:“她没事就好。我还是有点不放心她。”这以后,我跟程云也就再没有联系过。
我到了这个年纪,尤其是这个阶段,谁离开我,我都不会再歇斯底里,穷追不舍。何况,程云这样对我,我总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她的电话我也没有再打过。我是到这时候,才知道,朋友终究是朋友,比不上血缘,说翻脸就翻脸。
3. 打架事件
小田说:“今天,我儿子班的一个小孩,把他班里另一个小孩的小鸡鸡踢肿了,踢人的小男孩的妈妈还不肯道歉。家长在群里吵了起来,学校领导都在群里,谁都不敢得罪,屁都不敢放一个。把人家孩子的□□踢肿了,这个家长还特别狂。学校领导让他孩子道歉,他妈妈也不让他跟人家道歉。他妈妈还说,不道歉,为什么要道歉。踢他怎么了,我们下次还要踢,把他踢爆。”
小草说:“这个时候就应该把双方家长放在一起谈。为什么还要袒护她。让人家直接找她算账啊?人家本来就是受害者家属,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她如果敢这样对人家说,人家直接扇他嘴巴子。这话不是直接讨人家家长的揍吗?”
莉莉说:“学校领导是怎么处理的呢?”
小田说:“学校领导全部出面去安抚受害家长了。”
小草说:“为什么单方面安抚对方家长?为什么不找涉事家长?直接让涉事家长出来,跟受害家长见面,该付医疗费就付医疗费。”
小田说:“对方家长就应该闹,直接去教育局闹。”她说完,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
莉莉说:“你不觉得这就是校园霸凌了吗?”
小草说:“这个家长直接发抖音,发视频,让媒体曝光,绝对大火。”
小田说:“人家家长也没怎么闹,就是要讨个说法,让他道歉。可她就是不道歉。她就是这种人,目中无人。”
莉莉说:“那个家长为什么气焰这么嚣张,她是不是有什么后台啊!有后台更好,就去扒她的后台,现在有背景的屁股都不干净!一查一个准儿!”
小田说:“现在的小孩子从小就想当官,好多官迷啊。我儿子班里选举一个班干部,很多关系户就都冒出来了。各种名堂的官职都有,什么大队副书记、福建的副镇长,副这个,副那个的,真可怕!” 她说着,又把厚外套穿了起来。
“那他们班主任怎么办?”莉莉说,“即使全部让关系户上,那也轮流不过来啊!”
“班主任还能怎么办?这些关系户连成一条线,织成一张网。她敢不同意?好可怕!可是他们的孩子未必就能被选上啊。”小田说。
莉莉说:“让他们自己直接到讲台上说吧。就说,我爸爸是某某某,选我一票。”
“我听出来了。”小草说,“你们班里的官儿都是副的,还没到正的呢。怕什么?那个副镇长不是福建的嘛?他又不能把谁怎么样?”
“不能调过来啊?现在在哪里不能调啊?万一调过来呢。”小田说,“他们班主任得罪不起,就设置几个闲职,叫什么‘心理班长’、‘艺术班长’,这样给他们一个交代。现在任何单位都可以找学校。除了畜牧业,养殖业。养殖业也可以找学校。花花草草不是种上了吗?马上,他们班要搞一个朗诵,他们又要来给班主任施加压力了。”
小草说:“花花草草是种上了呀,我表弟的学校,一棵月季花报价两万,建了一个车棚报价三百万。”
小田说:“是什么样的月季花价值两万啊?”
莉莉说:“说两万就是两万!怎么着?你不服啊?”
小田说:“服服服!必须服啊!北服北服的!校长的钱包可是鼓起来了,盆满钵满啊。住上大别墅了吧?”
小草说:“听说他有个别墅,只是藏着掖着,不敢住,还是天天开着一辆破车,装给谁看啊?谁不知道啊?”
莉莉说:“你看看,人家是有别墅不敢住,我们是没别墅,想住还住不上。这就是有钱人的痛苦!”
小田说:“是某些有钱人的痛苦!明明有很多钱,却不敢光明正大地显摆!”
莉莉说:“人家有钱人住地房子跟我们住地房子都不一样。你看我们社长的房子,外表看起来就是普通的房子,可是,里头的装修,没个百八十万,根本拿不下来。你说他一个社长,哪来那么多钱?”
正说着,杜社长过来了,他在外面敲窗户。
“妈呀!”小田惊叫道,“干嘛?有事吗?”
杜社长说:“刚才毛主任在群里叫我?”
小田瞪着眼跺着脚说:“是的,你快去!”
我看着小田的样子,觉得她急着要赶杜社长走的样子实在搞笑,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莉莉说:“那个打人的家伙,班主任是怎么处理的?”
小田说:“他们班主任在晨会的时候点名批评了那个家伙,就点了名,谁谁课间打闹的,就这样一带而过。那家伙的家长就去把班主任给骂了一顿。我当时送孩子到学校门口儿亲眼看见,都吓死了。”
小田说着站起来,抱着膀子,翻着白眼珠,对着她对面的小草说:“那家伙的家长就这样,‘你还有脸吗?你给小孩子脸了吗?你还有自尊吗?你给小孩子自尊了吗?他还是个孩子啊?你就这样当众批评他?’”
小田的白眼珠子瞪地大大的,我忍不住笑了。
小田说:“后来,我还去安慰了一下他们班主任。到最后还是人家自己去跟那家伙的家长道歉了。”
众人不解,说:“为什么?”
小田说:“校长让她去道歉的啊。”
小草说:“要是我,我就说,我是按学校规定办事,学校让我这样做的。关我什么事。”
小田说:“到时候校长就会说,‘我是让你管理,又没让你点名。’全都推到你身上去。”
我说:“校长为什么那么怕家长?”
小田说:“因为怕她背后的靠山啊。如果是没背景的孩子打了别人,校长肯定来找我们说,‘赶紧跟人家道歉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我说:“妈呀,现在学校里也是欺软怕硬啊。”
“那可不是。我早就看到这一点了,我跟我家孩子说,在学校里一定强势,太老实了就会被踩踏。”小田说着,又把外套脱了下来。
“我怎么这么暖?”小田说。
“哈哈!因为天气本来就热啊!”大家笑着说。
莉莉抱起肩膀,跟小田说:“你就跟你家孩子说,‘你在学校里就这样,哼!哼!’”
小草说:“那个打人的孩子后来是怎么处理的?道歉了吗?”
小田说:“后来,他们班级30个家长联名,一起抗议,打人的孩子的家长才道歉了。”
小草说:“你们这些家长找校长去说说去吧。否则风气这么差,你们的小孩在那里怎么上学?”
小田说:“所以我决定不把孩子放在这个学校。我要花点钱,把孩子放在三中。”
小草说:“三中男女恋爱的很多。”
小田说:“我家是男的,我又不怕。”
莉莉说:“男的可以踢啊!”
4.宝宝高烧挂水
夏秋之际,我去家纺店里,买了一床新被子,给老太太和宝宝一起盖。
我跟老太太说:“这个天气,盖空调被太冷,盖春秋被太热。盖这种被子正合适。我特意花了四百块钱给你和宝宝买的。”
老太太说:“谢谢!”
我说:“谢什么的!”
过了些日子,我问老太太说:“天气冷了,你冷不冷,要不要换厚一点的被子?”
她说:“没事。”
我说:“我还是给你换床厚一点的被子吧,这样,天冷了,你就不用挨冻,我也没有后顾之忧了。”我就踩着椅子,从柜子里拿出来一床厚一点的春秋被,把老太太床上的薄被子给换了过来。
周一下午,是宝宝打疫苗的时候。我事先请了假,准备忙完手里的活儿就回家带她去打疫苗。
一张抽纸大小的假条已经放在我桌子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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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大省(请假人),周一下午13:30至15:00(时间),因给孩子打疫苗(原因)临时外出,特此请假,望批准!
审批人:衣枝梅
×年 ×月×日
下午一点钟的时候,老太太打来电话:“大省,宝宝有些发烧嘛。”
我抓起桌上的假条说:“我知道了,我马上回去。”
到了家,我一看,宝宝正低着头趴在老太太肩膀上昏睡不醒呢。我拿过体温枪一量,39度8。
“去医院吧。”我说。我简单收拾了三四个尿不湿,装了一保温杯温水,装了一袋子奶粉,带上奶瓶,检查一下宝宝的社保卡,就跟老太太一起抱着她出门了。
出了单元门,我说:“来,妈妈抱。”老太太就把宝宝给了我。
我也晕车,平时,不带孩子的时候,我自己有事打车的话,喜欢坐副驾。但是抱着孩子出门,都是我抱着她坐后排。奶奶毕竟是奶奶,奶奶毕竟年纪大了。关键时刻,她是保护宝宝还是保护她自己。我觉得这个对于她来说,很难说。她的体力和反应能力也不及我。所以,我的孩子我要自己负责。
到了医院,一个老医生看了看,给宝宝开了奥司他韦,还有两天的雾化和小针。我就让老太太抱着宝宝,我赶紧去缴费,取药,然后先去排队打小针,再去做雾化。
我在医院预约取号的时候,端午的手机有短信通知的。他打来电话,问我说:“宝宝怎么了?”
我说:“高烧。正带着她治疗呢。说不定,就是你周末回来拼命咳嗽传染的。现在我又要上班,还要请假给她看病。”
我给宝宝治疗回来,把她和老太太送回家,帮忙烧水,把药放进奶里冲奶喂下去,宝宝吃了奶,我再去刷奶瓶。
我正在刷奶瓶,老太太突然喊:“大省,快过来,不好!宝宝吐了!”我赶紧跑过去一看,宝宝果然吐了。被套上是白白的奶粉沫儿,散发着一股子酸奶的味道。
我说:“怎么办,换被套吧。”
我让老太太把宝宝抱起来,我去换被套。被子上也被宝宝吐的奶渗透了湿湿的一大片,酸酸的。
我把换下来的被套放进洗衣机洗上。再把被子抱到阳台上晾晒。然后再找出一床春秋被给装上被套。再赶紧赶回去上班。
第二天一大早,我继续请假,打算一忙完,就带宝宝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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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 ×月×日
我顶着巨大的压力填好请假单,就去找领导签字审批。领导很忙,上下楼层地转悠,我也跟着上下楼梯地跑,跟着领导的身影跑,围追堵截。见了领导,我点头哈腰卑躬屈膝地请领导给我签字,领导看了假单,签了字,我真是万分感激千恩万谢。
我拿着领导签好的请假单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梯,吕主任正站在楼梯口等我呢。
她跟我说:“小宋,小影过两天要请假去医院,你能不能临时帮她代理一下她的事务啊?”
我说:“我家宝宝高烧39度8,我也请假了,准备忙完以后带她去医院呢。”
她说:“噢,好的,她周五才开始请假呢。你到时候如果要是去医院的话跟我说一声,我再安排。”
我说:“好吧。其实,我心里没有底,宝宝发烧是个持续性的过程,一时半会儿恐怕好不了。我最近肯定要每天请假带她去医院了。其实,我是非常不想经常请假的。我怕我把个假请来请去,更遭领导嫌弃。可是为了孩子,实在没有办法。我压力真的很大。”
吕主任说:“没事儿,你正常请假。最近,支原体肺炎、支气管肺炎那么多。小孩子生病,请假很正常。”
我说:“可是小影的事情怎么办?我要请假,她也要请假,我要是代理她的事务的话,一天都走不开,就不能带孩子去医院了。我家宝宝高烧,我不敢耽误。你看看能找其他人代理她的事务吗?”
吕主任说:“没事儿,到时候再说吧。”
就这样,我又请了一天的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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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 ×月×日
我自己填好了请假单,准备去找领导签字。我跑到楼上去找当天值班领导张姗请假。
张姗说:“今天不是我。我跟李思换了,她在大门口值班。”
我于是跑下三楼到单位大门口。终于看到李思了。
李思看了一下我的假条说:“这个请假我不能签,超过两个小时了。”
我说:“那怎么办?”
李思说:“这个你要找衣部长签字。”
时间紧急,我只请了上午的假,中午还要赶回来上班。我急地哭的心都有了。
没办法,我又跑到三楼,到了衣部长办公室。幸好衣部长在,给我签了字。我拿着假条,像拿着特赦令一样,兴奋地跑出去,打车,到了家,带着宝宝往医院赶。
回来以后,宝宝又吐了两次,又把新换的被套被子吐湿了,我又忙着换被套换被子。
宝宝高烧不退,又不肯吃退烧药,夜里喂宝宝吃药也麻烦,我只好给她□□里塞退热栓。药塞上以后,烧就慢慢退。等过了五六个小时,又烧到39度,临近40度。我非常紧张,只好继续给她塞药。
每次塞药,宝宝都很痛苦,很拒绝。她痛苦地哭着,蹬着小腿拒绝着:“妈妈!”“妈妈!”地喊着,求我不要给她塞药。我一边往她□□儿里塞药,一边心疼地说:“对不起啊,好宝贝,妈妈也没有办法。塞上药就好了,宝贝,宝贝!”
宝宝高烧不退,肯定很难受,一直在哭,嘴里还喊着“妈妈!妈妈!”可是我除了喂水,塞药,一点没有办法。
周四凌晨四点,宝宝又烧到了四十度。我本来打算上午请假带她去打针的,可是现在她烧地那么厉害,怎么办。我就跟老太太说:“去医院吧。早点去打针,早点退烧。”我就跟老太太打车去了医院。我们来到医院的时候,是早上五点多,只能挂急诊。我就去急诊室给宝宝打了针。然后,我把宝宝和老太太送回家,我自己再去上班。
因为是凌晨四点去的医院,周四这天,我没有请假。
周四中午,我跟老太太打电话说:“妈妈,宝宝现在怎么样了?你给她量体温了没有?”
她说:“我刚才量了,40度。小脸红红的,哇哇直叫呢。”
我说:“你给她塞个退热栓,喂她喝喝水。明天,我再带她去医院吧。”
宝宝还是高烧不退,可是,明天,吕主任那边还等着我去代理小影的事务呢。我分身乏术,就给她发信息:“吕主任,我家宝宝又高烧39度,烧地小脸发红哇哇直叫。周五,我只有上午有时间。我明天上午忙完就请假带她去医院。小影的事情我不能去了。先给你报备一下。你赶紧安排其他人顶替,别给耽误了。”
信息发出去以后,吕主任没有回。
我想:完了,她是生气了。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单位里还有其他员工,为什么就不能用呢。小影的事务,任何一个同事都可以帮忙看一下吧。为什么非要盯着我呢?我孩子高烧,我能不管不问吗?我孩子高烧,我事先就已经请了假了,现在小影请假,我就得放弃自己的孩子不管不问,去填补她的空缺吗?非我不可吗?主任都可以帮忙处理一下小影的事情吧。社长也可以帮忙看一下吧?为什么非要抓住一个自己孩子高烧不退的女人不放呢。
可是,吕主任没有回答。
我就给小影发信息:“小影,我家宝宝今天中午11点发烧到40度。我明天要带孩子去打针。你能跟吕主任说一下,看看哪个同事,可以代一下你的事务吗?她们难得帮忙一次,应该可以的吧。都是一个单位的嘛。”
我想了想又说:“小影,说实在的,你平时对我挺好的。我不是孩子发烧,我真的非常乐意去为你代班的。你之前请婚假,我不是也好好地为你代班吗?可是这几天,我家宝宝发高烧,我实在走不开,我是真的没有办法。”
小影回复我说:“我理解的宋编辑,孩子太小的确很不容易的,不过我是请假的人,也不太好说,可以麻烦你和吕主任讲一讲吗?看看请她安排一下别的人呢?”
我跟小影说的原因是,她之前请婚假,我为她辛苦过,看在我为她辛苦过的份儿上,她能不能替我向吕主任讲讲情,放过我这个宝宝高烧不退的妈妈。怎么那么多人,就逮着我了呢。我的孩子她发高烧啊。
我看了她的信息,她居然推脱了。事情因她而起啊。为什么,因为她请假,我的孩子高烧,我就不能请假。我悲从中来,可是没有办法。
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半,我就直奔四楼吕主任的办公室跑去。可是吕主任的办公室没有人。
明天一早,我要带着孩子去医院。小影的空缺还等着我去填。
我就跟小影发信息。我说:“小影,您请假我也可以理解。因为我也要请假。您为了您的身体,我为了我一岁的孩子。实在抱歉,我不能因为为您填补空缺,不去管我一岁发烧到40度的幼儿。请您谅解。”
小影说:“宋编辑,你请你的,我请我的。我们互不干涉。”
我说:“小影,我是想跟你互不干涉。我家宝宝周一就开始发烧,我周一就开始请假了。可是现在,我却是因为你要请假,我就不能请假呀。如果是我自己生病了,不让我请假,我还可以坚持。可是现在是我的孩子高烧不退啊。现在是我因为你要请假,我就不能请假去带我的孩子看病啊。”
我实在忍不住了,我说:“小影,你的事为什么变成了我的事?为什么我要眼睁睁地看着我发烧的孩子不管,还要为你填补空缺。同事之间互相帮助完全可以理解。可是周五,我也要去医院,我孩子发烧。单位还有其他同事。”
她说:“啊?宋编辑,你已经和吕主任说过了,她不会再安排你的。”
我说:“可是小影,早上我明确地说了。可是有人听不到。我孩子发烧40度,我还要说什么。我也不想耽误单位的事,我告诉吕主任了。可是她没有回复。我下午告诉你,你又让我去跟她说。对不起小影,您身体肯定也不舒服。我也真心觉得你真的很好。我只是想不通这个道理。为什么我不能请假去带着发烧的孩子去医院。是不是吕主任不同意,我就得不管不顾我发烧40度的孩子。”
她说:“好的,我来跟她说。”
我说:“谢谢你小影。我也着急单位的事,我也害怕你的事务空着没人问。所以我想现在就说好。因为到时候再说根本来不及。吕主任早上没有松口,我就很着急,很有压力。”
下班了。那天的风很大,我拎着包走在单位的围栏旁。风吹着我的头发,我的脑子很乱。为什么小影的事,变成了我的事?为什么因为小影请假,我这个孩子高烧不退,事先请了假的人,就得去求爷爷告奶奶地哀求吕主任,让她发发慈悲,允许我请假?
为什么因为小影请假,我就不能请假了?我一岁的孩子发高烧啊。
为什么小影要请假,非得让我去顶替她?我本来因为请假带孩子看病已经压力山大了,为什么还要把为小影顶班的担子放在我的肩上?我一旦去为小影顶班,就不能请假带我孩子去医院。我的孩子她高烧啊。
关键单位里还有很多人啊,他们也可以帮忙的。为什么非要抓住我不放呢?我的孩子高烧我能不管吗?是不是我放弃我高烧的孩子不管不顾,去为小影顶班,一切的一切就都完美了?
我猜大概是的。这符合她们所有人的想法。我如果这样做,小影也高兴了,吕主任也高兴了。如果我和我的孩子吞下所有的委屈,她们全都高兴了满意了。
可是我的孩子呢?她高烧呢,谁听到了?
我呢?我到底卑贱到了什么地步?我的孩子高烧不退,我都不能管她?
我还是个自由人吗?我还是个人吗?
风吹着我白发苍苍的鬓角,我迎着风走在路上。我能跟谁说说我心里的憋屈和苦恼?
我觉得我想哭又没有地方哭,想笑又没有地方笑。
说来说去,还是我太卑微,所以我的孩子发烧四十度,没有人听到,没有人在乎。所以还是逼着我去填补别人请假的空缺。
这件事的结局很糟糕,我得罪了吕主任,得罪了小影。
一切的原因都是我不好,我如果放下我高烧不退的孩子不管不顾,不请假,心甘情愿去填补小影请假的空缺,那么大家就都开心了。
如果我是局长,我说我的女儿高烧了,她们肯定会万分关心,让我好好去带小公主去就医吧,说不定,还得派专人专车护送,说不定还有一行人带上点心水果去医院探望。
可是,正因为我只是我,正因为我的女儿只是我的女儿。我说我的女儿高烧四十度,就没有人听到。
人之卑贱,不过如此吧。
宝宝高烧终于退了下来,可是又开始咳嗽了。我们继续带着宝宝去打屁股针。等我挂号询问医生的时候,一个医生建议我去给宝宝查查,别是肺炎。我赶紧跟老太太一起抱着宝宝去拍胸片。
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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