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个小犊子,你知道不知道你要是出点啥事儿,你妈咋活,你爸咋活,太奶奶咋活啊?”
大龙还有点倔强:“大奶奶,我心里有数。”
“你有数你奶奶个爪!”
“你他吗大犟种,随你们老陈家那个死根儿!”
“下回不行去了,要是再去,大奶奶直接吊死得了,省的跟你这个小王八羔子生气!”
大龙知道这是大奶奶心疼他,抬起手挠了挠头。
陈光阳在一旁嘿嘿一笑。
粘稠燥热的夏夜总算褪了几分暑气。
但靠山屯家家户户的土坯房里还蒸腾着白天积攒的闷热。
陈家当院却像开了锅,烟火气、油腥气和汉子们的汗味儿混在一处,热闹得把蚊子都熏跑了一圈。
二埋汰和三狗子这俩彪货,吭哧吭哧硬是没把几百斤的野猪开膛,囫囵个儿给拖回来了!
那**的老青皮子和这刚咽气不久野猪并排撂在当院。
血糊糊的像两座还在渗油的肉山包。
血腥味儿混着泥土和牲口特有的臊腥,顶风都能臭出二里地。
“好家伙!俺滴亲娘祖奶奶!”三狗子累得一屁股瘫坐在滚烫的泥地上,汗珠子跟小溪似的顺着他油亮的脖子淌进背心领口。
二埋汰更麻溜,抄起短把的放血刀子,就在磨刀石上“噌噌”蹭了两下,刀刃在汽灯光下爆出一溜刺眼的寒光。
陈光阳嘿嘿一笑,他特意让媳妇喊来了村里面的男女老少一起吃肉!
这年月肉星都是好东西,他们干蔬菜大棚也是足够累。
况且这么热,肉根本就放不住。
不如大家伙凑个乐呵!
“都麻溜闪开!看俺二埋汰的手艺!”二埋汰吆喝一嗓子,吆喝得房梁上的灰都簌簌往下掉。
几个屯里汉子利索地给猪蹄子绑上指头粗的麻绳,“嗨哟”一声闷喊。
把那死沉的野猪倒吊在了搭好的桦木架子上。
旁边支棱的大铁锅,锅**苗子舔着锅底,烧得滚沸的开水翻着大泡,白汽冲天而起,蒸得人脸皮发烫。
“刺啦……!”
滚烫的开水瓢泼在野猪身上,焦糊的猪毛味儿瞬间爆开,呛得人鼻子发酸。
二埋汰和几
个老把式跟刮痧似的三下五除二刮**、开膛。
滚烫热乎还冒着白烟的内脏刚掏出来
女人们围在案板边手脚麻利地切着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还有冒着热气的拆骨肉刀落案板嗒嗒作响。
“大灶架火!多撇撇油!酸菜给我使劲炖血肠往里可劲怼!”大奶奶的声音穿透了油烟的嘈杂。
带着一股子刚被半路劫道后劫后余生的亢奋和发泄劲儿“今儿个都别挪窝!敞开肚皮造!给我大龙和光阳压压这口惊魂气儿!去**狼!去**野猪!嚼碎了它!油渣都别剩下!”
院子里支棱起好几张缺胳膊少腿的八仙桌汽灯、马灯晃晃悠悠。
映着一张张淌着热汗、油光满面的脸。
肥得流油的五花肉片子切得飞薄往大铁锅里一甩“滋啦”一声卷了焦脆的边儿腾起一股勾魂的油烟气混着酸菜被猪油浸润出的酸香霸道地钻进每一个人的鼻孔勾得馋虫直往上爬。
小孩们顶着满脑门的汗挤在热气腾腾的灶台边眼珠子瞪得溜圆。
口水混着汗珠往下淌盯着锅里翻滚的、吸饱了油脂亮锃锃的酸菜叶子和颤巍巍的五花肉上。
二虎端了老大一碗拆骨肉烩酸菜。
上面堆着冒尖的肉块一屁股挤到大哥大龙边上汗津津的小手往前一递:“哥!吃肉!补膘!赶明儿俺也跟你上山打狼去!”
他那小脖子上还裹着沾了灰的白纱布眼神却贼亮盯着大哥脸上没洗干净的狼血点子满眼都是崇拜的光。
大龙闷头扒着碗里的肉和饭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热得背心都粘在后脊梁上嗯了一声。
白日里的那股子不要命的凶狠劲儿褪了只剩下一身被暑气蒸出来的疲惫和“干了大事”之后心满意足的沉默。
他偶尔抬眼看看旁边桌上吊着胳膊、正跟埋汰叔碰酒盅子的爹眼神就稳稳地落下来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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