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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角黍

小说:

[历史]花妖医经

作者:

清旷舟

分类:

古典言情

寒暑应气,冬去春来,展眼便入了夏。

芒种节后,阳气始亏,煖气始盛,虫蠹并兴。到了五月初五,医工们纷纷趁着时令开始合药做黄连丸、霍乱丸,寻常人家也忙着晾晒油衣,解弓弛弦,烧取草木灰,将旃毯裘衣和箭羽之类封藏妥当,免生蠹虫。

而夏至这天尤其热闹,家家户户荐角黍,合五彩,连未央宫里也循例应节,比平日多了些烟火气。

刘病已下了早朝,一路走到椒房殿时,霍成君正躲在内室偷偷吃角黍——确切说,是和她的紫貂儿一起偷偷分着吃角黍。

十三四岁的女孩子身着一袭苏芳色的薄质罗襦裙,乖乖巧巧地跽坐在漆案边的青竹簟上,纤白如笋的手指飞快地剥开了煮成熟青色的菰叶,露出里面糯白得胖娃娃一般的黍米团,低头咬了一小口细嚼起来,嚼得细烂黏软后,吐进了一只彩陶盂里,再搁到了自己膝边的凤纹青砖上。

看着那貂儿抖着细长的白须大块朵颐,她才低头又咬了口,自己细嚼慢咽地吃起来。

——她自己一个人吃东西的时候,从来都是先嚼烂喂过了蒲桃,自己才吃的。

说起来,貂类食性虽杂,但本性应当更喜肉食,可这只大约是自小与主人同寝同食的缘故,从来都是她喂什么便吃什么,算得上稀奇。

其实,早在少年混迹民间的时候,他便在街头巷末的闲谈里,偶间听人绘声绘色地说起过大将军府的女公子和她养的紫貂儿。那逗趣儿的闲汉口沫横飞,为了噱头极尽夸张,仿佛亲眼见着那貂儿餐餐金莼玉粒,过得比皇帝都奢侈。

他其时听罢,一笑哂之。

不曾想,如今倒是自宫人那里,全须全尾地知道了这紫貂儿的故事。

六年多前,渔阳郡那边有贾人献了一批顶好的活貂给大将军府,原是打算销了皮制氅衣的。可其中有只母貂,竟在府中兽笼里产下了三只貂崽,产崽次日,母貂便被捉去剥了皮。

三只初生的幼崽,本该随手扔了隔壁笼里喂玄豹。谁晓得恰给府里八岁的女公子撞上,心下不忍——才不过离开母亲片时工夫,其中一只貂崽已经冻僵了。

于是,小小的女童瞒着大人把那剩下的两只带回居所,悉心养了起来。

那貂崽儿连眼睛都没睁开,才婴儿拳头那么大一点儿,只会在垫了细绢的竹箧里拱着身子“吱吱”尖叫,像是在寻母亲。

女公子用指尖蘸了自己喝的羊乳喂它们,开始怎么都喂不进去,后来大约是饿得狠了,小崽子才终于磕磕绊绊地学会了舔咂乳水,它们每次一滴一滴地吃,女公子便一滴一滴地喂,小半盏羊乳要喂上将近一个时辰……后来长出了牙,还好几回咬破了女公子的手指。

即便这样儿无微不至,其中一只貂崽还是在旬月大的时候病死了。女公子难过得厉害,从此对剩下的一只愈加悉心,同食同寝,半刻也不敢远离。

长到半月,那貂崽儿终于睁开了眼,又黑又圆,水润晶亮,像极了厨下刚刚送来的新鲜蒲桃。

所以,女公子便给它取了名儿叫“蒲桃”。

蒲桃渐渐长大,时常自己偷溜出去玩儿,不用多久,消息便传到了夫人耳朵里。

大将军府的女主人待几个子女向来严苛,闻讯怫然作色,雷霆似的一番发作……不料,从来性子软糯的女公子,竟头回忤逆了母亲,死死抱着一手养大的小貂儿,任打任骂,硬是不松手。

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当晚便给人捅到了大将军那里。

大将军霍光位极台辅,一向事务繁冗,少有余裕同儿女们亲近。对孩子的疼爱,通常表现在予取予求的大方上,饮食用度、器物玩乐,要甚么给甚么。

可偏生小女儿一向乖巧,长到八岁上,从没主动张口问他讨过东西。

于是,弄清了妻女的这一番对峙后,大将军十分独断地发了话:“成君既喜欢那小畜生,便拔两个饲兽的僮儿过去罢,养得干净乖巧些便是……下月初便是她生辰,算作生辰礼罢。”

于是,女公子养貂儿的事便这么拍了板。

一养,就是整整六年。

如今入了宫,宫婢寺人们也喜欢逗这紫貂儿玩,她便像是自家孩子讨人喜欢似的高兴,从不拘管。加上散漫使钱,赏赐仆婢一向大方,椒房殿的宫人们一向对这个孩子气的皇后并不十分忌惮。

若不是身边有老成持重的沈女官掌事,怕这内宫都要翻了天。

不知不觉有些走神,刘病已立在门口没有出声,目光远远落在她身上,安静地看了好一会儿,才抬步走近:”在吃甚么?“

”……陛、陛下!“她被吓得一个激灵,声音都抖了抖,然后神色惶乱地看着案上的菰叶,发现毁灭罪证已然来不及了,于是一时间不知所措。

——角黍,原是祀神的祭品,并非食物。

古时,先民们把兽角作为沟通人神的灵物,所以祭祀时诸多祭品以角为贵。五月谷熟,祭祀时便将黍米用菰叶裹作角状,以祈丰年。

偏她幼时有回撞见婢子们煮食祭祀余下的角黍,一时贪嘴同分着吃了半个,从此惦记许久,这回又没忍住。

眼见着已经暴露了,她只好垂了眼睫,硬着头皮道:“……陛下,要尝尝么?”

刘病已嗅着菰叶特有的清远香气,神思有一瞬的飘忽:“嗯。”

其实,他在很久以前,便尝过的。

第一次吃到角黍,是五岁那年的夏至,他的生辰。

曾外祖母逝后,几位舅祖父便使视他作肉中刺、眼中钉,唯恐这个阖族被诛的余孽,给他们史家招来什么祸患……呵,圣人乡里,诗书门第。

那厢丧事还未毕,他甚至没来得及陪着曾外祖母过头七,便被马不停蹄地送回了长安。

偌大的长安城,他早已没有亲人,根本无家可归。

于是,史家的人便想把他强塞到了京兆尹手上。京兆尹眼明心亮,哪里肯收容一个身世尴尬的孽种,推推搡搡不愿接手。五岁的孩子仿佛一颗推来搡去的脏东西,谁都怕沾上了晦气……就这么两方扯皮,一直从立春扯到了二月里。然后,就撞上了一桩震得整个大汉地动山摇的变故——

二月二十四,武帝崩于未央宫,享年七十岁。

他那时年纪太小,只懵懵懂懂地看着长安满城缟素,好几个月里鼓乐不兴,盛春时节八街九陌竟不见几个踏青的游人,气氛沉寂得可怕……而于他而言更可怕的,是官舍上上下下为了国丧忙得脚不沾地,根本顾不上他这个被强塞来讨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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