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乱了檐下灯,碎语穿巷,妄言空漾。
昔日公主即将成为当今皇后,朱墙深锁,被帝王强折了腰。
有人道,那乐宁公主天生贵人命,被许了公主身份娇养多年,如今又要成那中宫之主,何其顺遂得意。
有人却暗道,帝王夺其妹,虽非血亲,但嫁与昔日嫡兄,实乃一生之耻。
可孰是孰非,皆难论人心。
…
明堂之上,那肆意张扬的帝王正坦然的发号着施令,迫人的语气中藏着一丝难以压抑的喜悦。
“钦天监,去同礼部一起,替朕择个成婚吉日。”
身着官服的几个朝臣跪地领命,堂上众人面带 滞涩,不乏有人在内心腹谤着。
可他们皆不敢再出言谏之。昨日里,张正礼和那几个老臣筋骨都被活生生打断了。
那张正礼的尸身被送回府中后,张夫人直接晕厥了过去,寅时醒来后,便在棺材旁上了吊。
“若无要事,今日便退朝吧。”沈寂从龙椅上起身,绕过九龙屏风往寝殿内走去。
魏九昭正负手立在承明殿的书房内。见他已候在案前,沈寂冲他道:“事查的如何了?”
“禀陛下,臣以命人将那卖落回草的人抓起来拷问过。那人说,出高价来买的那人遮了面,且什么也未说。但那小贩因贪财,便尾随了那人,想去顺些金银。”
“他说,见那人进了韩府中。另外,臣派去韩府中的探子说,那韩文济近日常拿着银子去城东的一处宅子里。”
沈寂轻转着手上的玉扳指道:“朕知道了,你退下吧。派人紧盯着他,先别打草惊蛇。去城东把他送银子的人看住,此人必与宫里有牵扯。”
魏九昭道了声“是”,随即面无表情的转身出了书房。
站在一旁伺候着的李德顺抬眼望了望魏九昭的背影,心里犯起了嘀咕。
“陛下,奴才怎么觉着今日这魏大人怪怪的,瞧着人比往日低迷了许多。”
沈寂睨了一眼李德顺,脑海里突然闪过昨日魏九昭同他说的话。
“陛下,看似步步强夺的上位者,才最可悲又可怜。”
他指节轻叩着案几,狭长的双眼眯了眯,眼神里闪过一抹犹疑之色…
泛着黄的梧桐叶飘落在青石板上,汉白玉亭下,半盏微凉的茶正凝着细露。
梨云环着沈知柔的腰,紧紧抱住了她,哽咽道:“殿下,这些时日奴婢和冬雪吃不下睡不着,幸好您没事。”
沈知柔轻声对她道:“我没事,沈寂没有把你们如何吧?”
“没有,陛下就只是罚我和冬雪跪了些时辰。”
冬雪看了看围在亭外的一众侍卫,冲梨云小声道:“如今…怕是该称皇后娘娘了,你莫要再称公主了,免得叫人听去落下话柄。”
话落,她望了望沈知柔,眼里溢满了心疼与悲戚。
沈知柔轻拢着襦裙坐在石椅旁,目光落在阶前的落叶上。
一阵穿廊风吹过,她鬓边的银钗晃了晃,碎发轻拂过她如玉般的侧脸。
听见皇后娘娘这个称呼,她心里泛起了阵阵恶心。
年少时,她曾幻想过自己以后的夫君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想,他或许是个温润如玉的探花郎,亦或者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
可却不曾想,她还未体会过何为情愫,便要屈辱的嫁给自己的嫡兄。
从前,她对他就从来只有亲情。
而如今,那点仅剩的亲情,也被他彻底磨灭的一干二净,只剩下无尽的恨意…
琼华楼的宫门被落了锁,沈寂不准她再自己居着,只允了梨云和冬雪来承明殿继续服侍她。
现下她只要出了殿门,沈寂便派人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就连百兽园关着的那些野兽,怕是都要比她自由许多。
冬雪轻抚着沈知柔的肩膀:“娘娘,起风了,我们回去吧。”
沈知柔点了点头,起身向亭外缓步走去。
此处偏僻,显少有贵人路过。因而负责在此洒扫的宫人们便时常偷懒,席坐在地上谈笑着。
“你说,从前那许昭仪便将先帝迷的日夜专宠。如今她的女儿又将当今圣上迷成这般,真是好巧不巧。”
“是啊,不愧是妖妃生的女儿。”
“这算什么?你们难道没听说,她中毒昏迷时,陛下为了她,割了自己的肉喂药呢。”
护在沈知柔身侧的侍卫厉声道:“大胆,竟敢在此嚼主子的舌根,当心拔了你们的舌头。”
几个宫女霎时惊慌失措,跪伏在地上求饶着。
沈知柔对那侍卫道:“罢了,莫吓她了。”
她向那宫女走近了些,语气平和:“你方才说的什么割肉喂药?”
跪伏在地上的宫女打着颤道:“回皇后娘娘的话,是奴婢听旁人说…说您昏迷时,要用生肉做药引,陛下便割了自己的肉。奴婢并无对娘娘不敬之意,还请娘娘饶命。”
闻言,沈知柔并未开口回应她。她垂眸站在原地,轻蹙着眉心。
良久…她才转身离开了此处。
…
烛火燃得只剩半寸,沈寂倚在桌案前,正凝神看着手里的密折。
李德顺握着拂尘走了进来,声音极轻地冲沈寂道:“陛下,该用膳了。”
沈寂眉峰轻蹙着,目光依旧落在折子上:“朕不吃了。”
“陛下莫要累坏了身子,皇后娘娘回来了,正等着您用膳呢。”
听见沈知柔正等他,沈寂这才从桌案前起了身。
“今日都去哪里了?”
沈寂走到膳桌旁,轻摸了摸她的头,冲她道。
沈知柔未抬眼看他,低声道:“没去哪里。”
沈寂落了座,拿起玉筷,轻捡着膳食添进她碗中:“你身子刚好,好好用膳。瞧你瘦的,快吃胖些,这样朕就更爱抱着阿柔了。”
沈知柔目光落在了他的手腕处。
她起身走到他身侧,握住沈寂的手腕,掀起了他的袖角。
可怖的刀痕露了出来,上面还泛着青紫色。
沈寂一怔,冲她道:“不好好用膳,抓着朕的胳膊做什么?”
沈知柔指尖轻触了触他的伤痕处,眼底澄着复杂的情绪:“很疼吧?”
沈寂抬眼看向她,随即轻笑了声,冲她道:“无事,上次制那烈马时伤得。怎么,心疼朕了?”
沈知柔放开了他的手臂,转身坐了回去:“没有,快用膳吧。”
夕阳的余光透着格扇斜映了进来,落在少女莹白的面容上。她眼睫轻颤着,脸上的神情浸在光晕里,变得模糊不清。
…
和春殿里,白晓淑正欲拿起一旁的茶盏,可手刚触到杯壁便被烫了一下。
她拧着眉“嘶”了一声,回身朝着刚刚端来茶盏的宫女脸上扇了过去。
“你这贱婢,你想烫死本宫!”
她的力道极大,那宫女被扇倒在了地上。白晓淑依旧觉得不解气,拿起茶盏又朝着她身上砸了过去。
韩姝嫚刚推开殿门,茶盏便碎裂在了她脚边。
她看了看趴在地上正流着血的宫女,从她身上径直跨了过去,走到白晓淑面前道:“妹妹,你何必拿她撒气。”
见韩姝嫚进来,白晓淑起身道:“韩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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