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一乔瘫坐在棺椁旁,剧烈的眩晕感让她几度干呕。在意识涣散的边缘,支撑她理智的,并非什么确凿的证据,而是孙权那张过于沉静、过于坦然,甚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的脸。
孙权如何做到她每次穿越结束都守在地牢边?他为什么从来不惊讶?
步一乔突然意识到,来回折腾无数次,无论她穿越回哪个莫名其妙的时间点,孙权永远等在那里。
一个正常人,面对一个凭空出现、穿着奇装异服、口口声声要改变过去的人,应有的反应是什么?是惊骇,是怀疑,是追问,是把她当成妖物,奕如孙策当初要将她斩杀那般。
孙仲谋呢?除了在孙府墙壁救下她,吓着把人丢地上以外,从未表现出任何正常人的情绪。
他一次都没有问过“你为何在此刻出现?”或“你原本想去何时?”。他只是接纳,仿佛自己的每一次到来,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他的悲伤是真实的,安慰是恳切的,可他眼底深处,唯独缺少了那份面对未知时空错乱时,人类应有的、最根本的茫然。
这份超乎常理的“淡定”,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
若历史改写成功,最大的受难者是谁?是本将继承孙策之位的人,是孙权。
“真不愧是史书上人尽其才的孙仲谋啊。你机关算尽,一路布局从吴郡到江夏,究竟为什么?为了引我上钩吗?为了引我入局,不惜谋划杀害你的兄长吗?!”
步一乔猛地推开孙权,踉跄着连带自己也后退几步。
地牢内阴湿得难耐,步一乔纤细的四肢皆在发抖。孙权默默走上前,拉上她运动服的拉链,沉着眸子注视着步一乔。
“我孙仲谋行事,纵有千般算计,亦对天地神明无愧。对你……问心无愧。”
“好啊,那就证明给我看。”步一乔转身走向角落幽暗的棺椁,斜坐在边缘,翘起一条腿,“就从甘宁放火谋害孙策,你将他打晕在火海,却不救你兄长说起。”
孙权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怎么?不敢承认?”
“与我无关,为何要承认?”
步一乔连连点头,“也罢,那便换个话题。为何时间回溯,唯独你记得一切,却还能如此……云淡风轻?还有,”她指了指自己被拉上的拉链,“你怎么知道这个是靠拉的?只看了几眼就会了?”
孙权静默地看着她,终是极缓地摇头。
“我从未骗过你。我说过,此生与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句句真心,从无虚言。”
步一乔盯着眼前郑重到一丝不苟的孙仲谋,忽地轻笑一声,道:“那是什么时候说的?于你我而言,该是过去吧。提前预判,好让我信你说的每一句话?真不愧是你啊。”
孙权缄口不言。
“孙仲谋,你想娶我为妻?”
“是。”
“可我已与伯符完婚,按照礼法,我现在是你嫂嫂。哪怕伯符离世,我便是遗孀,依旧是你嫂嫂。”
孙权哪里拗得过步一乔的性子,沉声道:“乱世之中,礼法当随人心。我欲娶的,从来只是你。”
步一乔的笑意渐渐敛去。她站起身,一步步走近,直到能看清他眼中自己的倒影。
“在我们那个时代,告白都是用爱和喜欢来告诉对方。孙权,你爱我吗?”
孙权握住她的手,郑重道:“爱。我爱你。”
“既然爱我,为何要修改穿越程序?为何不让我回到建安五年去救伯符?”
步一乔的另一只手抚上孙权的心口,感受那里的跳动。
“除非,你本就知晓伯符必死无疑。除非他的死,本就在你的谋划之中。除非他不死,你会永远活在他的阴影之下,永远得不到你想要的……包括我。”
“我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何况……我若真能阻止一切,又怎会容它发生?世道滚滚向前,如同江流奔海,岂是凡人所能逆转?”
“所以你是承认了?你早知道结果,却眼睁睁看着它发生?”
“我从未承认过任何事。”孙权无奈轻叹,指腹擦拭过步一乔额角的冷汗,“我唯一承认的,便是我爱你,不愿见你为此送命。”
“那就让我回去救伯符。你明知我有能力改变这一切。”
“你为何不信我?我当真不知——”
“所以你宁愿看着我痛苦吗!”步一乔猛地抽回手,孙权腰间的短剑已然被迫出鞘。但她没有指向自己,而是反手将剑锋抵上了孙权的咽喉,自己的胸口亦因动作过大而被刃口划伤,渗出血珠。
“孙权,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让我回到伯符离世前,要么……”她眼中是玉石俱焚的疯狂,“我现在就杀了你,然后下去向伯符请罪!看看没有你这位江东新主,历史又会变成什么样!”
步一乔的短剑又递进半分。
“放我回去,孙权。现在!”
孙权凝视着她胸口那抹刺目的红,下颌绷紧。良久,他别开脸。
“……你会死的。”
“那也好过困在这里!”
步一乔看着他避开的侧脸,她忽然笑了。
“好,好……孙仲谋,真不愧是江东之主。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你孤寂一生,到最后连最忠心的臣子也被你活活气死!”
她缓缓垂下持剑的手,转身,走向棺椁。没有半分犹豫,她双手扶住棺椁边缘,利落地翻身躺了进去。
“既然你不愿答应我,那我就自己再试。看看是我的执念先穿透时空,还是这具身体先被时空撕碎。”
“反正我的死活,你也不在意。反正不管是谁的死活,你都不在意。”
棺椁之内,她闭上双眼,忍着头晕目眩的恶心,再次踏上穿越。
孙权僵立在原地,始终没有回头。
*
待眩晕散去,步一乔推开沉重的棺盖,地牢空寂,孙权不见踪影。也不知回到了什么时间,步一乔快步冲出地牢。
夜色如墨,庭院里花香弥漫,竟似人间四月芳菲未尽。
四月……建安五年吗……
步一乔顿时感觉不妙,向着孙策的卧房发足狂奔。
这是她第一次踏足此地,却以最莽撞的姿态,猛地撞开了那扇隔绝生死的门。
猛地推开门,江东文武与孙氏亲眷肃立榻前。吴夫人搂着年幼的孙尚香,哭声已近喑哑;孙权捧着绶带,垂首立于母亲身侧,肩头沉重;程普、黄盖、周瑜等旧臣新贵,皆红着眼眶,沉浸在无力回天的悲恸中。
“你是何人!”
程普与黄盖横身阻拦,所有视线瞬间钉在穿着奇装异服的女子身上。吴夫人疲惫地摆手,示意将这个扰乱肃静的不速之客带离。
然而,所有的呵斥、所有的目光,都未能穿透她分毫。
步一乔的眼中没有整个房间,只有榻上那道奄奄一息的身影。她拨开人群,冲破了一切礼法与阻碍。
“伯符……”
榻上的孙策似乎刚交代完后事,已然油尽灯枯。然而就在听见这声呼唤时,他竟奇迹般地再度抬眸。那双原本黯淡下去的眼睛,在触及她身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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