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突然下起来的。
起初只是零星的敲窗声,渐渐密成绵长的白噪音。
寥寥月光从云隙间漏出,照亮她艰涩的侧脸,以及地板上散落的外卖袋,纠缠着的衣物。
她的指尖刚触到他的腰侧,就感受到那片肌肉骤然绷紧。落地窗上蜿蜒出透明的水线,一如他背上慢慢浮起的汗。
昼白的闪电撕裂夜空,她半睁迷离的眸子,男生手腕上的红绳在她的视网膜上烙下一道灼痕。她看见他浑身绷紧的肌肉线条,像张蓄力拉满的弓。
轰。
他陡然伸手去捂她的耳朵,最终还是陷在她柔软的长发里。
床单皱得不像话。
酒精混着情欲在血管里沸腾。
啪。是理智被烧断的声音。
压在心口的那座火山至此真正地复活,源源不断地往外吐炙热的岩浆,烫得她整个人都雀跃起来,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愉悦。
“许伽宁......”他抚着她的脸,声音哑得厉害,喉结在她唇下滚动。
在这一次的顶峰,所有不甘与迟疑都消失殆尽,只剩下薄荷和茉莉夹杂的气息,混着未散的水汽。
雷声滚过,她仰起脖颈想去吻他晶莹的嘴唇,“卢星洲......”
名字出口的瞬间,他瞳孔猛地收缩,伏着的身子僵住,他侧头躲过她迎面而来的气息,“你叫我什么?”
雨声忽然变得刺耳。
交错的呼吸让许伽宁恍觉错愕,下一秒她的下巴突然被人钳住,“许伽宁你看清楚我是谁。”
宋时冕卡在中间,不上不下。
一个深夜造访的醉鬼对自己上下其手,终于把自己骗到床上了,结果她居然想着别人,还喊着别人的名字。
这算什么?
他可以报警吗?
这种感觉,就像是手上长倒刺,心里扎刀子,鞋里进沙子,眼里钻虫子。
膈应。
更像是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
透心凉。
许伽宁没回答,嘴上不知道在嘀嘀咕咕什么。他假装没听到,好像根本不在意她刚刚说的,继续手头上的事情,只是越来越快,动作也没那么温柔。
许伽宁痛得厉害,指甲嵌进他的肩膀,止不住地颤抖,“别......”
“这下你分得清谁是谁了吗?”宋时冕眼尾泛红。
酒精模糊视线麻痹大脑,她搞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人一直问她自己是谁。她不会搞错的。
男人在床上多多少少都是有些自尊心的,他这样问,应该是想她夸他厉害吧。
动动嘴皮子的事情,她也不是吝啬夸赞的人。况且,小弟弟年轻活好,没什么不满意的,挺舒服的。
“弟弟真棒。”
不信。
都这会儿功夫了,许伽宁你还要气我是吧。
是不是还记着小时候的那些仇。
宋时冕盯着许伽宁身上那些深浅不一的印记,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
没过多久,他眼尾越来越红,沉默片刻他烦躁地去咬她的脸颊,下巴,肩膀。最后,缓慢地从她身上抽离,捂住眼睛躺在旁边。
已是后半夜,许伽宁被折腾得累了,睡得死沉,自然也不会听见枕边那位鼻子堵了一整夜。
*
许伽宁是被冻醒的。
眼皮像是千斤重,她头痛欲裂,刚一动弹,发现身上也是疼得散架。
许伽宁蹙眉,空调风正对自己,吹得她浑身冰凉,她挣扎着抬手拉过被子盖在脸上,温暖的被窝里满是她熟悉的薄荷味,好像在提醒她昨晚的所作所为。
昨晚太累了,也不知道闹到几点,好像最后被人抱着去洗了个澡。可惜喝得太多,她只隐约记得和人接吻时的心跳加速,彼此贴近时的畅快。
她揉了揉粘住的眼皮,扭头去看那个总是脸红的男生。
雨后的阳光猛烈,透过白色纱帘影影绰绰映着屋内的情景。
男生呼吸平缓匀速,胸膛缓缓起伏。他的侧脸轮廓硬朗分明,鼻梁挺直俊秀,眼尾处微微泛红,似是泪痕,睫毛更像是被泪水弄得根根分明。
这是做噩梦吓哭了吗?
不对。
这是谁。
她的小奶狗去哪了?
难不成她昨晚其实是点的男模?
而且,为毛这个男的长得这么像她那个便宜发小?
一瞬间,许伽宁宛如晴天霹雳,猛地钻回被子,后背往外噌噌滋冷汗。没多久,她脑袋再次探出被窝,又瞥了眼这枕边人。
没做梦。真的是宋时冕。
完蛋。
她整理了会儿心情,艰难撑起上半身坐起来,撩起被子一角,低头盯着身上的青紫,沉默片刻,伸手拍了拍空气。
这沪城的蚊子还挺多,一晚上给她咬成这样。
身边人忽然动了两下,她乍然回头,好在宋时冕人没醒只是翻了个身背对她,只是他肌肉分明的后背也是触目惊心,全是抓痕,看来她昨晚也挺卖力。
主要还是体验感是真没得吹,现在壮如牛的年轻人不多了,没想到就这么歪打正着给她碰上了。
许伽宁坐在床上思忖片刻,忽然像是下定某种决心,凑过去在宋时冕嘴上偷摸亲了口。
宋时冕就宋时冕吧,没什么区别。昨晚记不得的这会儿再来一次她也不嫌弃。
只不过,秉持着不负责的原则,亲完她捞起衣服就跑了。
她已经想象到昨天晚上她是怎么逼良为娼的,要是这会儿宋时冕醒了发现她,以这家伙的小心眼,还不知道要怎么报复她。
她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绝对不在他面前碍他眼。
大家都是成年人,相信躲一段时间,他也就释怀了。
他俩还是好朋友。
再者,生命的尽头她只想好好度过,但凡摊上宋时冕,她别想好过了,就剩仨月,她要去环游世界,可不要在这跟他浪费。
跑跑跑。
猫眼里门前经过一位穿着酒色制服的服务生,她等了几秒待门外没有声音,偷摸出门。
临走前,她突然想到什么,转头看了眼房间号。
2907.
许伽宁:“......”
靠。
合着她昨晚是把“7”看成了“9”。
许伽宁咬牙切齿地回了25层。
她昨晚来得单枪匹马,连手机都没带,本意是希望美好夜晚不许人打扰,谁成想现在她连鬼都联系不到。
早上九点半,许伽宁喊不出声,无助地拍自己房门,只盼着门里面另外一个酒鬼能赶紧给自己开门。
最后,还是又一位随机在酒店刷新的服务生给自己开的门。
“李蕊!别睡了!”一进门,她顶着破锣嗓子直呼飘飘大名,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儿,“完了完了,全完了!”
地板上全是空酒瓶,外卖盒,飘飘人还四仰八叉地倒在地毯上,一睁眼只见许伽宁正慌忙往箱子里塞衣服,“你喉咙怎么了姐,你不是去找卢小帅哥了吗?”
许伽宁去卫生间把酒店送的香水、蜡烛一股脑全扫进包里,“先别管了,我们待会儿就走,这沪城是待不下去了。”
“我们是明天下午的机票啊,不是你说要跟卢星洲在沪城玩一天的吗?”
“我说个屁我说,我天天放屁你又不是不知道,”许伽宁像是疯了,一边着急又一边把酒店能免费拿走的全拿走,“改签!立马改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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