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正,陇右,洮州城北门。
寒气裹着陇右独有的风沙味道,霸道地灌进行人的衣衫。
盘查入城的队伍绵长,终于轮到了李白一行。
“姓名、籍贯、此行目的!”守门校尉的声音冰冷干脆,目光锐利扫过这群风尘仆仆,面带疲倦的旅人。
“李白,蜀中渝州,陪江宁王少伯携学生边塞采风。”李白从容应对。
“王昌龄,京兆太原,携学生来此采风。”
“裴五、刘七……均为江宁学子。”
诗牌上的公开信息如同流水般从中涌出、交汇,校尉一一核对,确认无误。
“身上可有利器?”校尉语气森然。
长剑、短匕、学生们携带的护身棍棒……逐一登记造册。士兵目光瞥过王昌龄腰间那古雅的折扇,未作停留,只当是寻常文人雅物,任由王昌龄不动声色地收好。
盘查终于结束,校尉一挥手:“过去吧。”
城门在他们身后沉重合拢。王昌龄暗自松了口气,靠近李白,低声道:“城防备严,李林甫的手再长,怕也伸不进这瓮城。待去过了洮河,我们即刻离开,想来不会有事。”
李白紧绷的下颌线稍微放松。环顾四周,城门甬道两侧守备森严,垛口上士兵弓弩的身影在薄薄晨雾中若隐若现。
“小心为上。”李白声音压得极低,眼中警惕未消,“返程新路……当绝密。你我心中所想路线……”
两人目光交汇,瞬间达成默契。
“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①”王昌龄吟出孟浩然的诗句,这位老友此时正隐居襄阳。
李白轻轻颔首:“兰叶春葳蕤,桂华秋皎洁。”这是被士林追捧的《感遇·其一》,那位善用香草美人作比的张相公张九龄在荆州长史任上的得意之作。
两人相视一笑,路线敲定:不走原路,秘密绕道襄阳返回。
辰初,洮河西岸军营。
营帐里酒气熏天。
董彪宿醉醒来,衣衫不整地从军榻上翻身坐起。看着角落里堆积的酒坛,或完整,或破碎,不由得又是一阵心头火起:
“霍英华!你个狗娘养的!连给老娘送终都不许!老子给你卖命十几年,就值一句‘擅离者斩’?!”
他忍着头痛欲裂的不适,絮絮叨叨讲起自己从开元十六年以来的点点滴滴。固营盘、守烽燧、袭敌营、擒贼首……说着说着,话就转到了他许久没回去的家,以及临终都没能见他一面的娘。
“娘啊——儿不孝!”董彪脸上的愤怒被悲恸取代,抱着酒坛干嚎起来。
就在此时,帐帘微动,一个身穿中郎将亲兵服饰的生面汉子悄然闪入,恭敬行礼:“董校尉,中郎将大人有令,传校尉即刻前往主帐议事。”
“议事?议他娘的屁事!老子不去!”董彪收住声,转而怒骂道。
那亲兵上前一步,满脸堆笑,但笑容有些僵硬:
“校尉误会了。将军深感前日言辞过于刚硬。军情确然紧急,然将军亦知孝道大如天,特命下官悄悄引校尉前往大帐,正是要与校尉商议,如何既能使校尉回乡尽孝,又能避免贼人发现城防松懈。这是将军一番好意,事不宜迟,校尉请随我来。”
董彪浑浊的眼睛猛地一亮,酒意似乎都消散几分:“当真?!”
“岂敢有假?将军就在帐中相候,还请校尉轻装简从,莫要声张,以免授人口实。”亲兵情真意切。
巨大的希望和回家的渴望瞬间冲垮了董彪的最后一丝疑虑。
“好好好!多谢将军!多谢兄弟!”他激动地抓起佩刀就要起身。
“校尉且慢,佩刀营内行走无碍,进大帐面见将军,按例需解除,下官替您暂为保管,出营时即刻奉还。”亲兵伸出手,姿态自然。
董彪不疑有他,爽快地将佩刀解下递了过去。
一走出自己的军帐区域,拐入一条僻静小道,亲兵的脚步略快了几分:“校尉,就在前面……”
董彪眉头一皱,这条路是营中早已废弃的粮道,去将军营帐,何必选这条路?
“我说,放着人走的道不走,走这粮道作甚?”董彪直言自己的疑惑。
亲兵回以一个和善的笑:“校尉莫怪,此道虽不走人,却是到将军营帐更近、更隐秘的路。”
话音未落,小道两侧阴暗处猛地扑出两条黑影!一个捂嘴锁喉,另一个手中短刃寒光一闪,精准地从董彪毫无防备的后腰捅入。
董彪连一声闷哼都未及发出,两眼一翻,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处理干净。”冒充亲兵的杀手冷冷吩咐,与同伴迅速将尸体拖走,染血的土也被挖走,填进新土,与周围土壤融为一体。
辰初,长安,暗阁。
夜枭靠在椅背上假寐,案上的飞天镜忽的震动了一下。
【灰雀】:事成,缺口已开。甲字。
一抹得意的笑在夜枭的脸上飞速划过,但很快又归于平静。他依旧紧紧盯着镜面,期待着另一个至关重要的讯息。
很快,飞天镜再次震动。
【灰雀】:吐谷浑商队通关文牒已验,顺利入洮州西市。驼二十峰,健仆三十五,羊毛及其他贵重货色,乙字。”
夜枭将飞天镜反扣在桌岸上,眼底翻涌着复仇的火焰和决绝的疯狂。他闭上眼,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辰初,洮州东北,黑山梁下。
低矮的黑山梁如同一条横卧的墨色巨龙,将奔腾不息的洮河水死死锁在山谷之中。冰冷的河水咆哮着冲出狭窄的河道,带起浑浊的浪花与白色的水汽。
“止步!此乃军禁要地!任何人不得擅闯!”
一队衣甲精良的玄甲骑兵扼守在通往河岸的道路隘口,神情冷硬如铁。冰冷的长戟交错,戟尖在阴沉的天光下折射出森森寒芒。
空气里弥漫着硝石和皮革混合的沉重铁锈味,远处河面上传来的风异常湿冷,带着高原河水的独特腥气。
王昌龄带着学生们,被这冰冷的戟刃和兵丁不带任何通融余地的警告阻在数十步远外,只能透过一片稀疏的柽柳树林,艰难地瞭望着那条象征着死亡与荣耀的滔滔大河——洮河。
彼岸,吐蕃人苍青色的毡帐,仿佛大片大片肆意滋生的苔藓,盘踞在对岸高低起伏的山坡上,一直绵延到视野尽头。其间偶尔能看见零星点点的火光,以及小股如蚂蚁般蠕动的人影。
一面面硕大狰狞、图案诡秘的牛尾大纛旗,在狂野的河风中张牙舞爪,带着赤裸裸的敌意和杀机。
此岸,唐军大营依着黑山梁层层布防。营帐密密麻麻,旌旗蔽日,军容严整。成排成排的步卒披挂着冰冷的铁甲,手中长枪如林,枪尖斜指苍天。
浓重的煞气混杂着风沙与汗水的味道,沉甸甸地压在这方土地之上,几乎令人窒息。
年轻的学子们第一次直面这真实的战争前哨,那庞大的军阵、冰冷的兵戈、隔河对峙的森然敌意,将他们所有关于“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浪漫想象彻底碾碎。
每个人的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震撼、难以言说的惊恐,还有一丝被这磅礴军容激起的、陌生的热血。
王昌龄的目光从对岸那可怖的毡帐群落收回,一一扫过学生们略带怯意却闪烁着异样光芒的脸庞。他负手立于坡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