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桦,瑰都。
秋府。
从王廷回来的秋萧曼意兴阑珊地在离将军府还有百来米的位置下马,溜达着往回走。
趁着夜幕降临前出门挂灯的老管家瞧她回来,赶忙派人去通知了秋家二老,没多会公山贺率先迎出来,跑去接过秋萧曼的马。
“陛下怎么说?”公山贺追问,毕竟檀原攻打雯桦的事可不小。
秋萧曼摇头,“陛下并无指示,只叫我缩短休沐,尽快回荣邸去。”
“啊?!”公山贺吃惊,“若明蔚真的打来呢?!怎么应对??”
秋萧曼长叹,“陛下觉得檀原不会那么轻易攻来,毕竟妘贵妃才产子,这时候见血光不吉利。”
“又是那群老泰斗说的吧?!”
秋萧曼无力点头,就看秋世博和夫人仲琼芳迎了出来。
相比于仲琼芳的热情,秋世博倒显得冷静,他下了楼梯就没再往前,而是瞧着秋萧曼一身邋邋遢遢的打扮蹙起眉头。
仲琼芳注意到秋萧曼脸上挂的彩,不禁着急询问:“怎么坐个马车能把自己弄成这样?!”
秋萧曼小心翼翼瞧了公山贺一眼,显然他方才回来就被问了,于是用手背擦擦脸说:“不小心。”
“不小心??”站在不远处的秋世博怒喝:“胡说八道!”
这一声责难仿若雷霆之吼,吓了秋萧曼一跳。
仲琼芳连忙回头,拉着秋萧曼往里走边埋怨:“干嘛呀!疯狗似的!”
哪是疯狗,明明是狮子...
秋萧曼不敢吭声,被母亲拉着从秋世博身边安安静静走了过去。
公山贺更是大气也不敢喘,等着秋世博进门自己才跟上。
府门才关,就听秋世朝的厉声从两人身后传来。
“你别拉她!”
这话是对仲琼芳说的,秋萧曼自是不能做出反应。
但仲琼芳好歹也是个武将出身,哪怕他?只偏袒着秋萧曼顶撞他:“我拉她怎么了?我还抱她呢!”
...
“这孩子都是被你惯坏的!!”秋世朝气更盛,不禁埋怨。
“我就这么个未出阁的闺女了,不惯着她惯着你啊!”
秋世朝向来说不过仲琼芳,他也知道自己这位夫人是吃软不吃硬,但当着这么些家丁的面他也没办法太软,只得狠狠叹气,又说:“你听听外面怎么传她的?!”
“怎么传了?!”仲琼芳止步回头,却并非打听,而是嗔责,“整日呆在荣邸,就见不得我们曼曼回瑰都吗?!谁传了?你告诉我!”
“夫人!!!”秋世朝紧拧眉头靠近,“曼曼年岁不小了,整日和这几个男人混在一起,你想想他们能说出什么?!”
他叉腰朝某个方向胡乱扬手一指,“方才在老贺那,这俩副将又没分寸跟人吵起来,这下倒好了,议论声更甚!”
才知道秋世博方才在那家食肆,公山贺连忙埋下脑袋,雕塑似的站在石壁后那个慈眉善目的先祖雕像旁,求庇护似的。
“还不是那些个男欢女爱的破事,有什么好议论的!”仲琼芳抱不平,同时拉起秋萧曼的手又说:“让他们说去吧,嫁不出去才好呢!赶明母亲给你寻几个漂亮的宠儿陪在身边,看着也高兴!”
“胡闹!”秋世朝更急,“你可别整日教她这些伤风败俗的东西!”
两个人吵得秋萧曼脑袋疼,她甩开仲琼芳的手,捂着脑袋反抗:“别说了!”
父母两人却仍是谁都不肯对方台阶下,喋喋不休地继续吵。
秋萧曼此时已然筋疲力尽,完全撑不住沉重的身子,直直朝地面栽下去。好在秋世朝眼疾手快一把揽住了她,这才防止她脑袋触地,酿成悲剧。
争论声因此休止,仲琼芳满眼着急:“怎么了这是?!”
看着秋萧曼发红的脸颊,秋世朝背手在她额头贴了下,急促对先祖像旁的公山贺说:“祖宗不救命!!快去寻府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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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几日的风餐露宿终于让铁打的秋萧曼也病倒了。
高热不退致使她昏迷了一宿,第二天快晌午才醒来。刚睁眼就看仲琼芳急红了眼,秋世朝更是燥地来回踱步。
见她醒了,两个人才都凑上前,却也不敢再高声讲话。
秋萧曼喝了母亲递的水,又撑起身子靠坐床头,这才将昨日面见陛下的事一五一十地交代。
“这次去檀原打探消息,差点就没回来。”秋萧曼有气无力地说。
“确定檀原有攻打雯桦的传闻?”秋世朝愁眉不展,“自从你接了我的职,明蔚时不时就发兵刁难,我想也不会是打打闹闹,看来早就有了侵占的想法。”
秋萧曼点头认可。
仲琼芳却将她被角掖好,转移话题:“你这满身的冻伤和划伤也是因这事?”
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父亲母亲,秋萧曼惭愧地点头:“明蔚狡猾,他一早就识破女儿身份,女儿着实没想到他为了寻找进攻雯桦的理由而调兵搜山。”
“那你怎么脱身的?”仲琼芳意识到问题严重,与秋世朝互觑了眼。
“在檀原捡了个男宠。”秋萧曼蹙眉,担心父亲母亲误会,只简短交代:“这事说来话长,总之用他的命换了我的。”
怎么也没想到秋萧曼这一次出去游历竟能碰到这样的事,秋世朝更没想到明蔚竟然动了真格。
他心事重重开始在屋里踱来踱去,半晌才回忆起:“按年岁推算,明蔚不过才二十五六?”
仲琼芳也跟着回忆:“十年前暮皙公主嫁去檀原,那时候檀原的大将军还不是明家,老明将应该还在被打压。”
秋世博也想起那会当做趣闻听来的消息,点头认可。
“听说八年前的平炉战役明蔚脱颖而出,接替了老明将的职。陆续灭了四个小国才破格被提拔成今日的主将之职。他冠上杀神的称谓确也是实至名归。”
想到那些被他剿灭的小国,就连俘虏的下场都极惨,仲琼芳不免觉得秋萧曼能死里逃生太过侥幸,或者还感受到了些许刻意。
“曼曼又是怎么跑出来的呢?”
秋世博也的确因此感到不安,他同仲琼芳想到了一起。
“看上去像是明蔚故意将纵她走的。”
就算没有二老的这般猜测,秋萧曼也早就在回程的路上思考过这个可能。
自从抛下离月后,回雯桦这一路上畅通无阻,担心埋伏明军的几个要口竟都无人把守,就仿佛一夜间巡山的明军全部人间蒸发了似的。
“这些年有关明蔚的传闻不少。就说前几年刚灭的天竺,天竺王跑到深山老林照样被他活捉了。”
秋世朝又坐回秋萧曼身边,心事重重地看着女儿瘦削了一圈的脸,提示:“他是个下手精准的猎人,绝不会让猎物从眼皮子底下轻易逃脱。”
这番断言让秋萧曼的心情更加沉重。
她忽然想起在明将府看的那出戏码,公主为了救国而惨死。现在回想起来,这个公主指的到底是谁?有没有可能就是她?
他故意释放信号,又将秋萧曼放回来,或许是为了让她通风报信?
所以,那深入敌后,英勇就义的公主指的是即将产子的妘暮皙?
秋萧曼揉了揉胀痛的额角,通体高温让她觉得脑袋都要冒烟了。
仲琼芳在她额上换了新的凉帕子,又说:“陛下昨日那样说,恐怕也想到了这一层,目下看来,按兵不动才是正确的。”
秋世朝赞同仲琼芳的建议,“不过话说回来,这一次也的确是虎口拔牙。”
虽说秋家和仲家祖辈都是武将,也早就做好为国捐躯的准备,但这么多年国泰民安,这样的危机是无法想象的。
仲琼芳因此感到后怕,她甚至更怕明蔚哪日发兵征讨,再见女儿就已不再是此时依偎在怀里的活人了。
“老爷子,想个法子让陛下给曼曼赐个婚吧!她整日在荣邸,我实在心里不踏实!”仲琼芳早就想劝秋世博,但一直没找到好机会,目下实在忍不住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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