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灵猛地睁开眼,慌乱间不慎吞咽了一大口溶液。
那液体格外熟悉,温暖的质地里裹着丝丝血腥味,正是人造羊水的味道。
她在淡琥珀色的液体中艰难地撑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里一片模糊,唯有黯淡的光从舱外穿透进来,透过浑浊的人造羊水,朦胧地洒落在她的瞳孔里。
这里是一间暗室,而她,正躺在一台巨大的医疗舱中。
她的意识刚刚清醒,下一秒,剧痛便如潮水般涌来。
郗灵在医疗舱里疼得蜷缩起来,像胎儿蜷缩在母体中那样,双手本能地捂向疼痛的源头——她的脑袋。
指尖刚触到头皮,昏迷前的记忆便骤然浮现在脑海中。
……她想起来了!
当时,她戴着脑机头盔,正在觐见之塔中旁观维尔莱德的故事,但现实世界中,一枚狙击弹突然击穿了她的头颅。
她竟然还活着?
她居然还活着!
下一秒,疑问接踵而至:
是谁发现了在宿舍中中枪的她?
又是谁,将她送到了这台医疗舱里?
也许是人造羊水的修复能力太过强悍,她那被子弹洞穿的大脑竟已完好如初。
当她的双手抚过脑袋时,指尖没有摸到任何伤口,只有残留的钝痛在眉心突突跳动。
随着时间的流逝,郗灵的视线逐渐清晰。
借着暗室里微弱的光线,她看清了医疗舱前的一道人影——
那是个坐在轮椅上小憩,如同风中残烛般的老人。
老人已经衰朽到了极致。
他蜷缩在轮椅中,身形小得仿佛一只刚出生的鼹鼠,浑身皮肤蹙缩得如同风干的核桃,精致的华服套在他干瘪瘦小的躯体上,竟然有种马戏团猴子穿皇帝新衣的既视感。
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听不见,胸腔连一丝起伏都没有,各式各样的维生器械、输液软管与电极线路,密密麻麻地将他缠绕起来,勉强吊着他最后一口气。
他分明活到了早该被死神收走的年纪。
郗灵甚至不敢确定,老人此刻是睡着还是醒着,是活着还是已经没了气息。
“你醒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郗灵猛地睁大了眼。
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竟然还活着?
更意外的是,那声音听起来居然十分健朗。
下一秒,隔着淡琥珀色的人造羊水,郗灵看清了声音的来源。
那句话并非老人亲口所说,而是来自他胸口挂着的一个小型器械——那器械能捕捉脑电波并转译成声音,她曾在伊甸的玻璃罐上见过类似的装置。
而且……这声音莫名有些耳熟。
老人安静地“看”着她。
他早已睁不开自己的眼睛,所谓的“看”,不过是轮椅扶手上一个机械眼装置,正代替他投去视线,定定地落在郗灵身上。
说出这句话后,老人重新陷入沉寂,像是在静静等待郗灵的反应。
几秒后,郗灵的脑海中炸开了一道惊雷。
——杜尚别!
——那是杜尚别元帅的声音!
她陷入了难以掩饰的震惊。
垂垂老矣的杜尚别捕捉到她的反应,发音装置里飘出一声意义不明的气音,像是在低笑。
“你很有趣,郗灵同学。”他说。
郗灵勉强压下翻涌的心绪,深吸了一口舱内的溶液——人造羊水透过皮肤和毛细血管,将氧分与营养缓缓注入她的四肢百骸。
这细微的暖意让她稍定心神。
她张了张嘴,声音隔着液体有些发闷:“校长。”
是的,她没忘。
杜尚别元帅曾对她提过唯一的要求——比起“元帅”,他更偏爱“校长”这个称谓。
听到这声称呼,杜尚别果然笑了。
那包裹在华服里、皱缩得像颗干核桃的躯体,因发笑的动作轻微颤抖起来。
郗灵隔着医疗舱的玻璃小窗,目光落在他衰败枯朽的身体上,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觐见之塔里的情景——
年轻的杜尚别耀眼夺目,眉眼间满是贵不可言的骄矜,一举一动都优雅而高傲。
即使他在国父面前流露出近乎狰狞的恐惧,但他依然是耀眼的,如同蒙尘的宝石依然是宝石。
可现在呢?
他的锐气,他的风姿,连带着那身金枝玉叶的气度,全都消散得干干净净,只剩一具空壳在原地颤抖。
时间向来无情。
一块美玉沦为一蓬枯草,不过只需五十年光阴。
“郗灵同学,你的心里应该藏了不少疑惑吧。”杜尚别的笑声渐渐停止了,那核桃般瘦小的身体也不再颤抖,“我守在这里,就是为了第一时间告诉你答案。”
郗灵安静地躺在医疗舱中。
她清晰地感受到,身体的损伤已经完全修复,可脑袋里的剧痛依然如同针扎一般。
她知道这是大伤初愈的后遗症,但直觉却告诉她:人造羊水再神奇,也不可能修复“洞穿大脑”这种足以瞬间毙命的重伤。
轮椅上的杜尚别,正通过机械眼温和地“望”着她。
郗灵定了定神,强行压下脑中的钝痛,问出了第一个问题。
“校长,”她的声音微微发紧,“您知道……我头上的伤,是怎么治好的吗?”
杜尚别那缩成两条细缝的老眼半眯着,浑浊的视线慢悠悠落在郗灵身上。
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你很聪明,也很敏锐。人造羊水不是生死人肉白骨的神药——在你躺进这台医疗舱之前,你那炸开的脑袋,就已经基本愈合了。”
郗灵闭上眼睛。
一个问题刚冒头,又立刻牵扯出了更多的问题。
那种熟悉的、仿佛行走在浓雾里的茫然与不安,又一次攥紧了她的心脏。
世界像一个巨大的谜团。
而她……似乎从一开始,就是这谜团里的一部分。
她重新睁开眼:“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啊,是我的过错,郗灵同学。”杜尚别没有丝毫不耐,语气甚至称得上柔和。
——即便有萧寒剑这层关系在,这位身居高位的元帅,也不该对她这般态度。
郗灵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捕捉背后的深意。
但医疗舱外,杜尚别的声音温和地响起:“郗灵同学,你听过帝国皇宫的那则秘闻吗?”
郗灵猛地抬起头。
——什么情况?
——他为什么要提起帝国皇宫?
“皇宫地下藏着一个巨大的空洞,”无视郗灵疑惑的目光,杜尚别兀自讨论着这个话题,“而帝国的初代皇帝,那位流淌着龙血的传奇人物,曾在那里豢养过巨龙。”
龙?
这个带着古老韵律的字眼,如惊雷般在郗灵耳边响起。
郗灵的思维“嗡”地一声炸开了。
无数回忆串联成线索,在她脑中编织出一条完整的线:
她想起“龙”,想起自诩“龙裔”的帝国皇帝。
她想起维尔莱德,想起手术台上,他面不改色地给自己缝合伤口的模样。
她想起那个夜晚,芬迪尔如雷的鼾声与维尔莱德枯坐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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