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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90年代

小说:

回到东北

作者:

祝非台

分类:

现代言情

自从金秋上次闯下那祸后,白老两口子就在白小双家住上了,金秋高兴得不得了。

她觉得很奇怪,相比于姥姥姥爷,她从来没和爷爷奶奶亲近过,每次见了爷爷奶奶也总是害羞地躲在妈妈后面。每年仅有的几次亲密接触,就是爷爷奶奶生日和过年时的聚餐。

到了年根底下,白小双除了忙鞋厂的事儿,还要忙着给金秋和哥哥买一身新衣服,再亲手做一双新鞋子。新衣服或是去镇上商场里挑,或是爸爸进货时带回来的新款式。

每到过年,孩子们都是最开心的。总算盼到了初一早上,金秋穿上新衣服、新裤子、新袜子、新鞋子,再让妈妈给戴上新的粉红粉红的头绫子,一家四口就走到爷爷家吃饭去了。

一到地方,金山就跟着男孩子们出去捡鞭炮了。金秋作为金家最大的大姐,则领着妹妹们玩起过家家的游戏。

白小双挽起袖子钻到厨房里,和一帮媳妇们一起做饭。

吃完饭后,是金秋最喜欢又最忐忑的环节。金老爷子喜欢唱歌跳舞,他的子女们也都喜欢唱。金光耀在部队里学的《小白杨》、《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唱得有板有眼。有时家里突然停电,金光耀点上一根蜡烛,就会把金秋抱在怀里深情地唱起歌来,所以金秋话还没说利索,就会咿呀唱歌了。

金秋的嗓音洪亮,又带着点奶音,像一口清泉一样,甜亮亮的。她唱完歌后,总会得到大爷大妈叔叔婶婶的夸奖,这让她很不好意思,总是一唱完,就钻到白小双的怀里去。

可是给爸爸妈妈争光,她还是很高兴。只是在她小小的心里,有一些紧张。就像她和爷爷奶奶的关系一样,明明是很亲近的人,却又总是没那么亲近。这种不放松的感觉,让她觉得似乎不是亲人聚会,而像是舞台表演。

镇上一到过年的时节,就变得异常热闹起来,大道上人挤人的,大家都感叹着说:

“哎,只有到这时候,才发现咱们这镇上人不少啊,平时咋都看不着啊!”

就是旁边不认识的人,如今挤在一起,倒像比认识的还亲似的,乐呵呵地说道:

“嗨,平时这人都是地上一半,地下一半的,这不过节都跑地上边来了么,能不挤吗!”

大家就是挤着也高兴,越挤还越愿意买。

镇中心四层的百货大楼,到了这个时候,更是人满为患。

四层是卖小百货的,什么项链、梳子、化妆品、金秋带的头绫子……对于男人们来说,全都是小来无趣的东西,但是对于娘们和姑娘们来说,那可是一个好去处。

三层是内衣家居用品,花花绿绿的床单子,高高地挑在墙上,每个卖货的手里都拿着个竹竿子,想要看哪个,那卖的用竹竿子一挑,就送到那买的人手里了。

赶上那脾气爆的,挑了好几竿子,那买的也不买,那卖的必是要骂的,就是不骂也得说几句酸话:

“哎呀,你倒是看好了啊,我这费老劲给你往下挑,你要确定买了再说吧!”

说着,把那竿子一撂,嗑起手里的瓜子了。

遇着那脾气好的,又想买的,就笑着说道:

“嗨,知道你受累了,但是我不得挨近了瞅瞅么,您受累,再帮我把那旁边那个小粉花儿配米色底的那个,拿下来,我瞅瞅。我真是诚心买,要不能搁这挑老半天么?”

那卖的虽然不乐意,但被说几句好话,总是不情愿地,又拿起了竹竿子,只是这回挑下来塞到买的人手里时,总要狠劲地抖一下。

若是遇到那同样脾气爆的买家,那卖的可就糟了殃。

“哎,你这是啥人,谁买东西不挑挑拣拣的,那不挑不拣的,还叫买东西了吗?我上门来给你送钱来了,你还跟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来着,我该你的啊!咋我有钱买不着东西咋的,比你好的有的是,我非得搁你这挑啊,我搁你这挑,是给你面子了,给脸不要脸的玩意……”

都说“顾客就是上帝”,不管是卖的还是买的吵起来,那买的总是得着更多人的同情,毕竟人家是花钱的一方,就好像挣钱的一方不是低三下四的把钱挣了,牛气哄哄地把钱挣了,就是一种罪恶似的。

再说毕竟买的人多,卖的人少,往往这个时候,旁边那些买的人,也帮着她说话“可不咋的,谁花钱不涂一乐呢!”

那旁边卖的,哪有几个会同情同行的,竞争都还竞争不过来呢?

那刚才没忍住发脾气的,眼睁睁地瞅着,自个家柜台前的客人们都走了,那刚才骂她的那买家,像赌气似的,转身就在她对面柜台的那个对家,连挑都不挑,就买了一个被面走了。

所以,往往那卖的被收拾这一回,以后就是累得狗德性样了,也得耐着一万个性子的忍着,要想让老娘们从兜里往出掏钱,那真是比登天还难呢!

所以百货楼的三四层,基本都是娘们逛的地方,很少有老爷们跟着上去溜达。就是一起来的,他们也必定是在外面的门廊上等着。

到后来,那卖内衣的,有要穿身上试试的,刚开始还整个布帘子遮一遮,到后来,干脆连布帘子都懒得遮了,那买的四下望一望,直接就套身上试穿。

二楼是卖服装的,往往也是整个百货里,人最多的楼层。尤其是春节前,那人,可真是挤不透压不透。

在东北,哪个人家就是再穷再节俭,等到了年根子底下,也是要从箱柜子里掏出压箱底儿的钱,带着孩子们去买一套新衣服穿的。

孩子过年不穿新衣服,就跟年三十晚上没有包饺子接财神一样,那是不吉利的。

所以,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一大家子都要涌到二楼去。有时候两家子都看好了一件衣裳,两个姑娘一人拽个衣服角,谁也不松手,那卖衣服的偏偏就剩这么一件了,那就有场好戏看了。

一家子姑娘妈说道:

“诶,有没有个先来后到的,俺们先拿起来看的,咋你们还看上了?”

另一个姑娘妈也不让呛,反驳道:

“嗨,我说你这个人有意思啊,人家挂着搁这卖的,你看上就得归你啊,这百货里墙上挂的衣服都你家的咋的,谁给钱就是谁的!”

说着,她把一卷子钱扔到卖货的手边,就要把这衣服拽到自己手里。

另一个姑娘妈,是那好说话的,也就领着姑娘走了;但若是遇上不好说话的,那可就要打起来了,另一个骂道:

“从哪冒出来你这么个狗娘养的玩意,我看你是皮子紧了,找挨打是吧,我还就告诉你了,今儿这衣服我是必定要了的,我看你敢动弹一下。”

往往这个时候,俩娘们的姑娘们都会私下互瞪起来,有胆小的也就吓哭了,偷偷拽着妈妈衣角,意思要走;那两下都厉害的,或是憋着一股气,脖子粗脸红的,或是干脆就上手先打起来了。

但是他们两家的爷们,从来都是不说话,也不上去拉架的。俩人儿只是像同为看戏的戏友,互相对视一眼,会心一笑。还兴许,两下一起走到门廊上,互相递一根儿烟,抽了起来。

东北的男人们,都是这个样子,但凡跟娘们粘上点关系的事儿,似乎都不是啥大事儿,就是打一起了,男的也是不行插手的,那会让人家笑掉大牙的。

所以,这也就是为啥,东北男人最反感被谁说“娘们兮兮的”,那简直是天大的耻辱,这句话必定是要引起一场大战争的。

所以,拉架的只能是那卖的,卖家喝止道:

“哎,你们要打上外边打去,可别影响我卖货,到底买不买了,要买,咱就说买的事儿,别扯别个!”

俩人异口同声都说要买。

那卖的就会说道:

“这么滴吧,你们两下都要买,谁也不让着谁,只能说是我出个价,谁接受,谁就拿走,你们看行不?”

两个要买的,一听这话都不作声了。

那卖的把刚才其中一家给的钱扔了回去,说要加个十块八块的,这让两个刚才打的娘们,立刻站到了统一战线上。

一个说:

“诶,我说,你咋不去抢钱去呢,有这么干的么,俺们两个都看好了,你就加价,我看你心是真够黑的了!”

另一个应和着说道:

“可不咋的,没你这么干的,我以为你加个一块两块算顶天了,这家伙,加十块钱,你咋不加一百呢,真是不要脸!”

两个娘们各自拽着姑娘,气呼呼地走了。

她们前脚刚走,那在旁边一直看热闹的娘们,其实也没咋看好那件衣服,但是经历这么一场风波,这件衣服不知道为啥,就像被镀了一层金似的,显得尤其的值钱了。

于是她二话不说,拽过来说道:

“哎呀,衣服都给扯变形了,你说到最后谁也没买,我拿着得了!”

一副,她勉强帮卖家收拾了烂摊子似的口吻。

可那买的再精,哪能赶上卖的精呢!

那卖的可不领这个情,一把拽过来衣服,回身把衣服挂衣架上了,说道:

“哎,那哪行呢,我这衣服卖的可老好了,进了十来件,就剩下这一件了,加上十块钱我卖不了,我加五块一会儿就得没!”

人这东西怪,越不是让你得到的,你还偏想要得到。

欲擒故纵这套把戏,不光感情里好使,就是买卖里头,那也是屡试不爽,百试不厌的。

这买的虽说心下里生气,但是难免脸上还是要挤出一丝笑,好说好商量地说道:

“嗨,你卖给谁不是卖,这么的得了,你也别加五块了,我就带这些钱,我顶多给你加两块,拉我个主道,回头多上你家买几件衣服,也就有了,你看这么着行不,行,就痛快地!”

这句话说的,又给了卖的人台阶下,又带着一丝不容分说。

那买的,说着话的同时,把那些钱放在了柜台上。那卖的看着钱,笑了笑,就像是下了多大狠心似的,给了多大面子似的,看都不看一眼,回手摸着就把衣服从衣架上取下来了,掏出个方便袋,鼓了大劲儿地往里吹一口,边把衣服往里塞,边说:

“嗨,我呀,要是都碰着您这样明事理的顾客啊,我这买卖就好做多了,这一天费这口舌啊,给我整的啊,一天天,口干舌燥的。你瞅俺们穿的溜光水滑的,挣这几个钱儿,那么容易呢!”

那买的一手拿货,那卖的一手拿钱,塞到腰上系的鼓鼓的挎包里。

两下都笑呵呵地。

“行,我下次再来。”

“哎,姐,您慢走啊,俺家总来新货,常来瞅瞅!”

等到傍晚上了,要收摊子了。旁边那些个柜台的人问道:

“哎,你家今天这家伙生意好啊,买衣裳都打起来了!”

那卖的,嘴上的口红到这时候也都吃得差不多了,只剩着唇边上那一圈,带着点颜色,说道:

“嗨,其实那衣裳还真没多少钱进的,批发的去年的存货,我看颜色不咋亮堂,没敢进多,就进那么一件,没曾想给我整这么一出!”

说完话,她就吐着唾沫星子在手指头上,从包里翻出厚厚一摞钱,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数上了。

做买卖这东西怪,你卖的不好吧,没人同情你,还得时时压着你;你卖的好吧,惹人恨,但是谁也不敢把你怎么着,还得时刻抬举着你。

所以,到头来,大家还是都喜欢那卖的好的。

相比那二三四层的热闹,百货的一层要冷清得多,一层都是卖鞋的,各种鞋,拖鞋、布鞋、胶鞋、皮鞋……

鞋只要是不坏,基本上是用不着总买的。

这些个鞋摊子,大家都像是约好了似的,卖拖鞋的就只卖拖鞋,卖胶鞋的也绝对不会卖布鞋,卖皮鞋的更不会摆几双布鞋卖,一个柜台一个柜台的挨着,进去买鞋的人,目标明确,卖鞋的也不用多费口舌。

这里面的皮鞋柜台上,就有一家专门卖金光耀家鞋的,卖皮鞋的摊位大概有七八家,但是金光耀只给其中一家供货,这是有讲究的,就像找对象,人家俩看上眼了,别人若是在旁边“眉来眼去”的,那是有损形象的,对谁都不好。

所以,金光耀家的鞋卖的再好,旁边那几家皮鞋摊子就是干瞅着,也不能上人家金光耀家去要货去,就是去要,金光耀也不能给;

反过来,给金光耀卖鞋的这家鞋摊子,老板脾气不咋好,招揽不住回头客,卖的不咋好,那金光耀只能自认倒霉,眼瞅着自己家的鞋搁那落灰,也不能去找下家。

当然了,也有两下同时看不上的,就像俩人处着对象,处着处着,发现两下不合适,那一拍两散,各找下家。

总之,只要有一方没撂话,另一方要是二上找了别家,那是要招致一顿骂的,被扣上这“不讲信誉”的帽子,生意就没法做了。

金光耀是严格遵守着这约定的,但是他的五弟,猴精猴精的,可是不管这套的。就像小时候,喜欢跟在几个哥哥后面跑一样,他做生意就一个原则,跟着二哥屁股后边,准没错。

常卖金光耀鞋的这家摊主老板,五十多岁了,头发早早白了,大家都管他叫老严头。从这百货建起来,他就在这一楼卖鞋了,人中规中矩的,不苟言笑,鞋摆的齐刷刷的,一尘不染的,鞋头全都透着亮的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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