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意晚心头骤紧,霍然起身,胡乱拭去颊上玉珠,径直往西头赶去。
肩畔蓑衣为狂风裂帛,坠在臂弯里晃荡坠落也浑然不觉。
农户们乱作蜂衙,手忙脚乱地填土袋,可黄浊水流像一条条咆哮着的疯犬,饕餮进食般地将土袋吞噬。
许多人开始坐在泥里哭嚎:“我的苗啊……”
“听我的,大家先别慌!”苏意晚蹲下身,指向溃口两侧,“快往两边挖浅沟,把水引到主渠,光堵是没用的!”
跟来的几个姑娘立刻抄起铁锹,土埂外侧很快挖出两道浅槽。
可刚挖没两下,王秀才就冲过来,一把夺过一个姑娘手里的铁锹,当啷扔在泥里:“公主殿下的沟挖得倒是深!莫不是把东头的水全引到西头来,好显你那劳什子新法的能耐?”
众人顺着他的话齐刷刷朝东头看去。
雨还下着,东头的桑苗却犹然挺立。
井字沟里的水虽也涨得满,却都乖巧顺着主渠缓缓流走,木石斗门半掩着,垫高的木板让多余的水漫进荒沟,桑苗根须裹着草绳,稳如磐石。
与西头桑苗焉头耷脑的样子判若云泥。
“对啊……桑秀才说的有道理……凭什么遭殃的是我们西头?”几个农户低声附和着。
王秀才眼睛一眯,脚在泥里狠狠跺了下,溅起的泥浆溅到旁边农妇的裤脚。
“我祖父的土埂法在苏州城用了三十年,帮大家扛过多少次水涝,从未出过岔子,好端端的,为什么公主殿下一要施行新法我们这法子就失效了?”
他指向西头还在冒泡的溃口,声如裂帛,生怕有未围过来的农户没听见。
“您倒是聪明,沟挖得也快,合计把上游的水全引到西头来压着……您这是拿我们西头的地当垫脚石啊。”
几个刚才附和的农户立刻直起腰,盯着西头浑浊的水流。
王秀才的话冷不丁像根刺扎进他们心头。
本来就觉得天塌了的农户脸色更加阴沉,看向苏意晚的眼神带了几分戒备。
“是啊是啊,刚才水好像没这么急的……”
“万一冲垮了后面的田埂,这些苗就全完了啊。”
“不然东头怎么没见桑苗瘫倒?肯定是把水都引到我们西头了。”
“好黑的心呐……还以为她跟周万财不一样呢……谁想到竟也是变着法儿的祸害我们。”
虎子听见他们七嘴八舌的编排议论,气的跳脚:“你们这群老登,说话可要讲良心。明明是漂亮姐姐挖沟,西头的水才没漫上来。怎么反过来往漂亮姐姐身上泼脏水?”
“良心?”王秀才冷笑一声,故意朝周围农户扬声,“公主殿下养尊处优,懂什么农事?怕是早就盘算好了,祸水西引,成全她的名头。”
苏意晚攥紧手里的铁锹,没急着辩解,转身朝西头溃口走了两步。
“大家看溃口的水流。”
她声如碎玉,穿透雨帘。
“刚才是垂直冲击,土袋填进去就被冲翻。现在浅沟分走了三成水,水流是斜着往主渠走的,你们再填土袋试试。”
“谁还信你?”
王秀才一面思忖百年招牌保不齐要砸到他手里,一面又惦记着这一切的幕后推使都是苏意晚,一时情急失了智,见她要填土袋,伸手就去推苏意晚的肩膀。
“你这不知天高地厚蛊惑人心的丫头!”
苏意晚没防备,踉跄着往后退,眼看就要摔进泥里。
情急间,一只白玉雕琢般的手稳稳揽住她的腰,将她往怀里顺势一带。
与此同时,王秀才被踹了一脚,如断线纸鸢般跪在泥里,溅起满襟浑水。
熟悉的松烟墨香沁入心脾。
是一脚能把人踹出丈远的文弱京官谢大人来了。
他青衫下摆扫过泥泞,染上点点墨色梅花。
见她未穿蓑衣,水珠顺着发丝淌进细若柔荑般轻轻就能折断的脖颈,他皱了皱眉头,把人往伞下带了带。
是谁微不可查叹了口气,带着一丝怜惜,转瞬被潇潇雨打盖过,无人可闻。
王秀才被谢辞踢了一脚,疼得呲牙咧嘴。
当着百姓的面,他顿觉颜面尽失,情急想扳回一城。
“大家看到了吗?这就是仗势欺人的狗官啊。装模作样了几天就忍不住图穷匕见了,强压不成改暗淹,跟吃人的赵通判有什么两样啊。”
“狗官滚出苏州城!”
“天底下就没有真心为民的官!”
骂声四起。
……
苏意晚忙挡在谢辞身前:“大家别冲动!是非曲直,看证据便知!”
“证据?你挖的沟就是证据!”王秀才趴在泥里,指着东头的方向哀嚎,“我这就去告你们!告你们官官相护,祸害百姓!”
谢辞的青衫被风吹的猎猎作响,她看着下意识挡在自己面前的风中芦苇般的小小身影,嘴角掠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清浅弧度。
垂眸扫过地上的王秀才,那抹弧度消失不见,声如寒铁:“吠够了?”
只三字,却好似阎罗索命,所有人的脖颈都感觉似乎被铁索扼住。
话里没有威胁,可在场所有人的都感受到了威胁。
虽然无形,却比周万财直晃晃的屈打更震慑人心。
叫嚷声戛然而止,一时无人再敢咒骂,只余下雨水砸在泥地里的噼啪声。
谢辞不动声色地松开苏意晚,指尖却仍虚虚护在她后腰,转头扫了眼溃口,对苏意晚道:“晚晚有办法挽救?”
苏意晚像突然被领导点名了一样,晃了会神才反应过来,呆呆地点了点头。
“好。”谢辞招了招手,身后的官兵一拥而上。
她指着溃口两侧的高地:“先把竹筐装满碎石,沿浅沟内侧码三排,再用木桩固定筐沿,碎石沉底能稳住根基。”
她又转头看向官兵,声音稳了不少,“劳烦各位兄弟,启智堂后院有我备好的竹筐和木桩,劳烦去搬来。”
“照公主殿下说的去做。”
“是,大人。”众官兵得令。
官兵动作利落,脚不点地,步履如风,往来匆匆。
农户们观望着,像一只只被训养的呆头鹅,不敢阻拦。
可气氛烘托到这了,也拗不下面子同官兵一同乖顺听苏意晚的话干事。
“码筐时要错开缝,像砌墙那样,碎石也别装满,留三分空隙缓冲水流。”
说着苏意晚就伸手去扶歪了的竹筐,指尖刚碰到湿冷的藤条,就被谢辞用帕子裹住了手。
“倒也不必事事亲为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