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徐行的声音夹杂着未散的潮气,很像被浪打湿的沙粒,黏在她的脚底。
季泠在他怀里蹭了蹭,嘟囔着:“你在守身如玉吗?”
然后她就听见徐行大笑,带起的震动像浪花一样打在她心口上。
片刻后,徐行抱起季泠,轻柔放在床上,屈膝蹲在她身前,将她的双手裹在自己掌心中,笑盈盈道:“是,我在守身如玉。”
季泠立刻就有点生气了:“我虽说不想与你成亲,可也绝不想听见你在我面前说为其它人守身这样的话。”
反正她本性如此,徐行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她小气又贪心,她就不会允许他越过她去妄想她人。
徐行却笑得更加开怀,惹得季泠伸手捶打他好几下,却又被他含笑捉住。
其实季泠想告诉徐行,他使的力气那样小,是抓不住她的手的,因为她会射箭,力气很大,百步穿杨,徐行没法制服她。
但是,当季泠看见徐大人蹲在她身前,而她正坐于床边,她突然就不想说了。
因为她隐隐有些得意,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得意什么,直想着,反正她也是大人,那她就让让他,让他高兴一回也不错。
徐行将季泠蜷缩的手抚平,在她掌心留下痒痒的亲吻,随即起身坐在她床边。
和她坐在一起,在她的床上。
季泠下意识想开口制止,但当徐行揽住她,她靠在他身上时,想到徐行才沐浴过,穿着洁净的中衣,她犹豫都未曾给出,就收回话头,默许他进入她的私密世界。
“一天天脑袋瓜想什么呢?”徐行敲了敲她的额头,季泠皱着眉笑着,却没能躲过。
“我自然是为你守身。”
他的声音真好听。
季泠不合时宜地想着。
“我是男人,便也算了,世俗对男人总是宽宥许多。可你是姑娘,未到真正婚嫁那日,我不应破戒越矩。”
季泠却似乎着急自证一般,脱口而出道:“我不在意。”
语罢,她立刻就后悔了。仿佛她多等不及似的。
都怪他,都是他非说到此处的,害得她好端端的,又丢脸。
徐行又笑了,挠了挠她的下巴,乐得像逗小猫一样逗弄她,“我知道,可我在意。小事倒也罢了,都随你。这样的大事,我还是希望有始有终,名正言顺。”
季泠揪住徐行的衣角,点了点头。他尊重她,体贴她,放纵她,想得比她周全,她万分感激。
季泠躺下后,徐行坐在六足鼓凳上,看见季泠仍傻乎乎看着他,似乎毫无睡意,只好无奈说:“明日点卯,你再不睡,可要迟了。这三年,你可从未迟过一日的。”
季泠一听立刻闭紧眼,她才不会允许徐行在她光辉档案上记上一笔。
想到季泠睡觉不老实,徐行又伸手替季泠掖了掖被角,后就静静注视她。
在昏昏沉沉的暖黄睡意中,徐行轻微活动了一下手指,季泠回攥得更紧了,半张脸埋在被子中,低声说着什么。
徐行俯身去听,季泠梦呓般说:“别吹灯……”
徐行这才发现,似乎她的浮云堂总是灯火通明——落地的灯架,案几上的桌凳,挂起来的壁灯,比常人家中多出许多。
原来她怕黑。
季泠公务忙碌,常在衙门呆到夜里,曾经任主事时还需要值夜,更莫论她昔日摸去各处偷寻钱党证据,独自夜行已非罕事。
是以徐行完全忽略了这样的细节,可如今细细想来,她确实很少吹灯再睡,基本都是一盏烛火点着,睡着后,蜡烛也就自行燃尽了。
“好,我不吹灯。一会儿我吩咐韩嬷嬷将次间收拾出来,你别怕,我会在。”
季泠迷迷糊糊点头,朝徐行那儿靠去,很快睡着了。
晚间,季泠收到了一幅画。
展开画卷,是一幅月下竹影图。
徐行画竹,却不直接画清幽竹林,而是画白墙上的竹影。
墨色深浅得当,几笔就勾勒出竹子的秀叶峻骨。
竹影上覆了一层灯影,绘出的是灯影映照的回字纹窗棱。
一轮明月高悬旷远,轩窗夜烛灯火疏落,远离光源的白墙上空着一道月洞门,所有影子散开,虚大而朦胧……
似乎还有第三重影子。
季泠端过烛台,凑近了些,从窗牖门下廊看到庭院月洞门,却是一怔。
掩藏在竹影与窗影之后,还有第三重影。
那是人影,两个人影。
一人在月影下起舞,一人随地坐在竹林边的石头上抚琴。
季泠出神地摸着那两抹人影,笑意浮上脸庞。
她听过徐行弹琴。
初次是在建州,她去送学生们的文章,那时她已经能够摸准徐行的偏好,将文章排整得当,看起来便是用了心的,不再是敷衍了事。
踩着生了青苔的石阶,走到山腰泉边的深深竹林处,徐行在六角亭中抚琴。
下一次听到徐行的琴,是今年暮春时节,她去徐家找徐行商议贺晋环与闫有德挪粮案一事。
行止斋很大,她跟在览风身后,穿过雅致静谧的回廊,看见苦楝树下的徐行。
一身绿玉色缠枝莲纹道袍,头戴网巾,如玉般的手指拨着丝弦,她踏着乐声慢慢走近。
那时候,苦楝树正开花,细碎的阳光落在他的鼻尖与指尖。
听见她来,徐行侧头一笑,暮春的柔和在他唇边漾开。
左缓摇,右轻挑,丝弦颤动,曲终人至,苦楝被悠长余韵震落。
季泠那时就想,清歌曼舞,相得益彰。
倒是没想过,他画中情全了她心中景。
寻了个好地方挂上竹影图,次间传来细细密密的低语声。
季泠听见白蔹惊叫的声音,虽然她本意并不想打扰她,可季泠却来了兴趣,挑了帘子走到次间去。
“在说什么呢?”
白芨白蔹与韩嬷嬷三人围在松木衣架边,齐齐转头看来,季泠透过她们之间的缝隙,看见了一件本不属于浮云堂的衣服。
白蔹急急答:“大人!这…徐大人的衣裳怎么在这儿?”
季泠语顿,走上前去。徐行身量高大,他的三品绯红官服也气派非凡,季泠抚摸着绯袍上的纹路,心中浮现一个绝好的主意。
片刻后,候在次间的三人被一道雀跃声喊进了里间。一入眼,就是炽热颜色中的闪亮眼眸。
韩嬷嬷无奈道:“姑娘!您这……不合规矩啊!”
季泠已经将那身绯袍穿到了自己身上。
规矩?
浮云堂里,她季泠才是规矩。
不过韩嬷嬷毕竟是徐行的人,又是长辈,季泠只是笑笑道:“没事的嬷嬷!没人知道!您可别告诉少爷!”
说罢,朝她眨了眨眼,又道:“有时我穿着赤罗衣,就想着要是能够日日穿着如此鲜艳的衣服行走于朝野就好了。只可惜,四品以上才能穿绯袍,而我又才进了郎中,这几年擢升怕是轮不到我了……”
说到此处,季泠明显有些难过,其实不是难过于这几年擢升轮不到她,而是担心,兴许之后她的仕途都不会顺利。
六品升五品倒还算容易,可五品升四品,看似只升了一阶,地位身份却是截然不同。
如今连书院之事,礼部都在暗中阻挠,更莫论她想要再进一步,大展宏图。
季泠不愿意许给徐行明确的未来,大抵也有此因。
昔日她已在户部任职两年,虽说众目睽睽之下暴露了女身,可官袍一穿,在外人眼里似乎也只有名义上的改变。她仍旧是年少有为,勤勉张扬的户部主事。
可近一年来,翰林院与礼部,甚至是都察院,对她的不满已不可同日而语。
若说徐行是人人都想亲近的美玉,那她季执庸怕是正派人见了就要吹胡子瞪眼的异端。
天下大事,改弦更张,确实没有她想象中的容易。
敛下心思,季泠甩了甩大袖,似乎又自得其乐起来。
白芨仍有些担忧:“大人,您不是说,前段时日都察院和礼部才因服制之事参了您吗?”
那不过是一件极小的事情,就是她在去书院孔庙时,没有穿正经官服,穿的是一件体面正式的四?袄,没成想转头就因此被参了一道,真是有冤无处诉!
季泠摆摆手蛮不在乎,“他们想捏我的错处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天天眼睛恨不得长在我屁股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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