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季泠醒来时,徐行已经离开。
她问了前院的侍卫,徐行是天才擦亮时走的。
马车内,林微瞧着季泠极不自然的脸色,欲言又止。
“执庸,你与徐大人…”
季泠瞬间有种被看透的尴尬,眼神乱花一样四散,又摆摆手哈哈一笑:“嗯……你放心,没发生什么……只是昨夜谈事太迟了,他就睡在次间。”
说完又偷偷瞄了林微一眼,见她小小松口气,她才大大松口气。
到了值房,见到里头的景象时,季泠却是一顿。
今日她本是要过目湖广赈灾的述职公文,定下后呈到内阁那儿作个赈灾款项的汇报,却忘记眼下她是湖广司的一把手,更是忘记自己肩上还有华峰书院的责任。
她那小小值房里,乌泱泱一片人,全是来请她裁夺用印的。
季泠坐在书案前,众人候在堂中,值房内静悄悄的,仅有季泠翻动纸页的声音。
湖广司原来定额郎中一,员外郎二,主事四,典吏书吏则无专门定额。
而季泠入户部当年至今一直都只有三位主事,她如今升了郎中,四个位置一下子空缺出两个,实在不便。
既然她做了湖广司的领头人,自然该重视此事,提了两位年轻人上来,一位姓汪,一位姓陶,这段时日,两位新主事正随着任职多年的两位老主事熟悉湖广司政事,她也需要费心去再带带两人,将来才能用的更顺手些。
几位麾下官吏静侯着,眼观鼻鼻观心,终于等到这位年轻郎中说话:“书院这儿是怎么回事?”
季泠头也没抬,仍在快速翻着这段时日的文书,提笔落笔,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一人忙出面回话道:“礼部那儿说,不该继续提女学生的比例……”
说完,小心翼翼看了季泠一眼,她并没什么反应,只是将那份咨文抽出来放到一边,忙不迭又继续翻阅后续附文。
“哪位大人说的?”
“这…”
季泠抬头瞄了一眼,看来是不知道了,估计也是礼部人搪塞的话,“你再去送一趟,问清楚些,年末就该开始着手下一年招新事宜,若是与明年春闱撞上,礼部更不乐意搭理此事。”
季泠顿了顿,又嘱咐道:“前几日在御前,圣上与谭大人提到,今年夏季祈雨大典办的不错,天佑我朝。你送咨文去时,问问礼部那儿都得了什么赏,回来也让咱们听一听,沾沾喜气。”
那人想了想,大抵明白了季泠的意思,捧着咨文退下了。
如此一桩一件处理完,午膳时辰早已经过去。
季泠挥了挥手,让他们午后再来,众人领了她批阅的公文,行了礼又纷纷退下。
“祝员外郎,留一步。”
季泠坐在案前,最后离开的祝扶春笑了笑转过身,抬步就朝她走去。
季泠摘了斗篷,见厅堂内已经无人,虚手一指道:“坐下吧扶春兄,别拘在那儿,站太远了我听不清。”
季泠能感受到,自从她从湖广回来,正式升任为郎中后,祝扶春就与她疏离许多。
祝扶春曾经也是天下读书人的榜样,却被她短短三年超了去,若换做是她,心里大抵也会生出些不平。
她在他面前应该放下官架子,继续拉进距离,仍然保持曾经好友关系,莫让他与自己离心。
祝扶春坐下后,抬眼要与她说公事时,却遽然变了脸色。
“执庸,你的嘴……”
季泠猛然一震,顺着他的视线摸上自己的嘴唇,下意识舔了舔,有些咸腥,是破掉的伤口还未愈合。
季泠神色如常道,“无妨,不是大事。”
祝扶春却追问不休,“这伤口怎么来的?”
季泠暗道不妙,今晨出门时脑子乱糟糟的,都没仔细检查一番。不过即使注意到了,这样显眼的部位她也没法掩饰…
季泠起身活动活动筋骨,坐着一上午,她腰腿都酸疼不已,顺便为自己添了一壶水,一转身却发现祝扶春的眼神漫出阴影,看得她头皮发麻。
季泠只好干笑两声,倒了杯水递给他,“不小心咬破嘴,虚火过旺,有些溃疡了。”
季泠脸不红心不跳,张口就开始扯谎,可祝扶春的脸色却愈加怪异。
下一刻,他箭步走来,偏拧过她的下颌,盯着她的颈侧,声音都紧了几分:“脖子上是什么?”
季泠疑惑不解,摸了摸脖子,什么也没摸到。见他眼神中晦暗不明的质疑,又想到嘴唇上的口子,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哈哈,我招蚊子。这几日天复热了,蚊虫多,是不是被咬了好几口?”她扯起笑,随意地转了转脑袋,随他看她究竟被咬了几口。
祝扶春见她如此轻松,终于松了眉头,也随她笑了起来。
“原来是蚊虫,我还以为是….”
“是什么?”
祝扶春瞧季泠双眼明澈,似乎全然不通此事,便也不再多言其它,只是仍不放心,仔细查看着,“怎被咬了这么多口?一夜也没消掉?是毒蚊子吧?”
季泠背过身,猛得喝了一大口水,掩盖自己的心虚。
“嗯,可毒了。我耐不住痒,使劲挠,越挠越红。”说罢,恨不得立刻见到某人,将他狠狠大骂一通。
“我瞧着,定是你院中的花草太多,你那窗前新种的栀子、金桂,香味浓重,你又不爱关窗,可不是容易招引蚊虫。幼时我与霜儿在建州乡野玩耍,常常被毒蚊子叮咬,越挠越疼,怎么也好不了。你切记不要多挠,否则破皮了会留疤的……”
祝扶春絮絮叨叨起来,季泠眼见这话题要没完没了了,立刻制止住他。
“湖广那几个州府的灾情堪核文书在这儿,”
季泠将一沓文书扔给了他,“先是漕船沉没,存粮被挪,又逢旱灾疫病,民力微弱。眼下该注重休养生息,与民恢复,酌情除租蠲赋。我手头腾不开,你先看看各地灾情严重程度,参考往年大灾情况,拟个章程出来,我们寻个日子商议此事。”
深夜回到浮云堂,白芨白蔹服侍季泠沐浴,白芨垂头递来镜子,抿着唇替她散发,沉默不语。
季泠见她们反常模样,伸手扇开缭绕水汽,终于看清自己肩颈处的痕迹。
过了一日,已经很淡了,稀疏布落在无暇之处,仍是过分显眼。
季泠干咳两声,将镜子放下,看着水面波澜中的自己,双颊被净房的热气蒸得泛红。
“咱们刚搬进来时,撤下的那些帘子围屏还在吗?”
白蔹点头回话:“在呢大人,都好好收着,前几日日头好,我们还拿出来晒了晒。”
季泠点了头,吩咐着:“那寻个日子,把东西布置起来吧。”
白芨白蔹在迟疑中应声,季泠想了想,还是让她们知道为好,免得做事没个轻重。
“之后…他会常来的。”
白芨白蔹面面相觑,白蔹已然按捺不住:“大人,可徐大人他……”
“白蔹,”季泠打断她,“不必担心。”
白芨取下长巾为她擦拭穿衣,季泠系着衣带,朝她们笑笑,“再怎么说,我也是朝廷官员,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两个侍女从公主府陪她到此处,是实实在在关心她的人。无论她再怎么纵着她院里的这些侍女丫头,可也该懂点事了。
她们少走到季家之外的天地中,对徐行的认识不过停留在一方宅院内,她与徐行看似平等的相处,对徐行是吏部二把手的身份压根没概念。
长此以往,她这儿到访之人越来越多,她们心里没个方圆,怕是会误事。
“我告诉你们,是想你们警醒些。我如今升了郎中,日后季家进出的人难免多些,许多还是我得罪不起的人。”
季泠看了看白蔹,那姑娘缩了缩脖子瘪瘪嘴,大抵心里也明白,她家大人是在点她。
“徐大人也是其一。他与我关系再如何……”季泠顿了一下,“亲密。可万事都是没有定数的,本质上,他是吏部三品侍郎,我不过是户部一个小小的郎中,你们从公主府出来,自该知道,公主府不可能是我长久的依靠,能时不时恫吓一些心怀异心之人,却不能挡住那些想置我于死地的明枪暗箭。你们,明白吗?”
白芨白蔹应诺,季泠轻拍了她们肩膀,知道她们无论自身性子如何,毕竟也是在公主府里做到东三所侍女的姑娘,小事随意无妨,大事心里都是有数的。
回到书房,季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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