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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烈酒一坛浮云一梦

小说:

季大人升官笔记

作者:

今无昧

分类:

古典言情

入夜了,白芨和白蔹累了两日。

昨日夜间,季泠又复发高热,浑身滚烫,两人接替着照顾了一夜,白日又要继续做着活计,眼下已经是撑不住了。

林微见状道:“你们去休息吧,今夜我来守着。”

她虽昨夜未被动静扰醒,可这两日,她要为季泠兼顾湖广与户部的消息公文,也并不算轻松。只盼着季泠明日便好转,她也能喘口气了。

林微回了浮云堂,在次间圆桌边坐下,才倒了杯茶,就闻到些许不对劲的味道。

茶中有蒙汗药。

季宅少有外人踏足,是谁在暗处行事,又想图谋什么?

她小心地站起来,手无声地深入袖中,拿出她的小弩,神经紧绷。

院中,一个人影闪过,林微第一发被他避开了,正欲打出第二发时,手腕被暗中的人制住。

树影之后,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林姑娘,是我。”

“徐大人…你!”林微着实是被吓了好大一跳,差点要喊出声来。

徐行示意她噤声,转身走入堂中。

“白日人多眼杂,我不太方便前来。你去休息吧,我来照顾她。”

林微十分防备,拦在堂中。徐行必然是带了人来的,不过眼下浮云堂只有他一人,外院之中,究竟有多少他的人,她不得而知。

他如此轻而易举地就入了季家,不得不让林微震惶于他的本事。

自张瑛与钱莘接连身死,谭谦入阁,徐行的地位已然今非昔比。林微不得不谨慎,恐惧之余,又须分神担忧,他究竟要对季泠做什么?

林微竭力支起勇气,对上徐行:“徐大人可知道,执庸就是从徐家出来后,当晚便病了。徐大人夜半潜入下官家中,此举未免有违礼数吧?”

徐行绕开她,直接坐于堂上太师椅边,淡淡开口:“我身边的人,嘴巴都很严实。我希望,林姑娘也是。”

“徐大人!男女有别!”

“我不会行不轨之举。”

林微仍不相信,徐行只好费神与她讲清:“户部将有动乱。”

林微一震,看着坐在暗中的徐行。

“所以,你该打起精神,为你的主子好好注意户部动静。我替你照顾她,你才可有精神专注与此。”

林微略松懈了些。徐行说的没错,户部之内,看似平静,静水流深,各怀鬼胎。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替季泠盯着,为她扫清阻碍。

“徐大人如何让我信您?”

“若有不轨之意,本官何须等到今日来乘人之危?更何况,你的主子,深信于我。”

林微哑口无言。

僵持须臾,林微终于退让,只要求徐行将堂前的隔扇门打开。

徐行应下了。

其实林微也知道,此举只防君子,不防小人。但凡徐行真想做什么,她林微又怎么拦得住呢?

站在次间的栏杆罩边,徐行沉思了许久。

他下这个决定时迅速的毫无顾忌,可眼下,他畅通无阻地来了,反倒止步难行了。

若是季泠醒后知道了,会怨怪他不守礼节吗?他在她心中的形象会不会一落千丈?他今日的偭规越矩,会不会将迟钝又敏感的她越推越远呢?

徐行盯着栏杆罩边的那盆惠兰出了神,直至指腹传来叶片磨砺的锐痛,才恍然醒神。

他既已如此放纵自己,做了此等荒唐行径,又何必心口不一呢。

思及此处,暗自嘲讽一番,徐行抬步入内。

走入里间,灯火朦胧,拢过来的就是一阵药味。

架子床边的脚踏上,那双鞋被踢得失了规整,摇摇欲坠。

想是床上的人听见了脚步声,低喃从影青色绡帐中飘出:“水……”

徐行轻步上前,倒了碗水,可站在床前,伸出的手在触碰到绡帐时,顿时停住。

床上的人略动了动,被子越出床沿,将绡帐揭开一个小缝,掠过徐行指尖,叫他不禁瑟缩。

“水……”脆弱的轻吟顺着绡帐小缝,钻到他的指缝之中,他攥了攥手。徐行掀开绡帐,借由沉沉烛光,看见了床上的人。

季泠没醒。

他的身体挡住影影绰绰的昏黄灯光,看向床上隆起的身体,看不清她的脸。

可他依旧在床前,维持着一手端水,一手拨帐的姿势,长久静默地站着。

他在想她平日在户部那副风风火火又不容置疑的模样,在想她在朝堂中规行矩步却偷摸打量的小动作,以及她在他面前愈加克制、却又愈加放肆的矛盾。

最终,徐行的手略微酸了,终于将绡帐钩起,以昔日考科举时,放下墨迹未干的试卷的那种小心翼翼,在床边坐下。圆桌上的桌灯穿过他的袖缘,洒下一层柔光,将季泠的脸照亮几分。

徐行终于看清她,不同于三年前、她因剑伤卧床时的模样,此时的季泠,流露出外人绝不可见的、在确切熟悉又绝对安全之地才有的,放松的脆弱。

床边,那只拂过绡帐的手最终停留在沉梦中人的脸颊上,他的冰凉刺激着她的炽热,她情不自禁地寻找凉意的来源,自行贴了上去,发热带来的痛苦诱发她的低哼,牵动她的眉头。

徐行轻吐一口气,将她扶起,靠在他的肩上,转过身舀起水,又转回身,让温热甘霖流入因体热而干裂的嘴唇中。

身前的人无意识地吞咽,他扶着她的肩,转身又回身,转身又回身……

他不敢太使劲,没轻重的手会加重她的病痛,又不能太放松,生怕她靠不住他的胸膛而滑落。

这样一件小事,竟叫他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以至于将怀中的人放下、沾了帕子替她润了润唇、掖好被子别让风漏进去,都要他十足地控制好力道,大臂竟比掷石锁还要酸胀,脖子也比伏案苦读更要疼痛。

看着沉睡的人再不梦呓,他终于宝珠入椟般地松了口气。

窗外月明中,西府海棠树下,一叶人影与花影相合,直到徐行起身,才悄声离开。

夤夜时分,蝉鸣休止。徐行坐在床前,于浅寐中醒来。望了望天色,再过不久,天就要亮了。

再度伸手摸了摸季泠的脸,却是不减分毫的滚烫。

若是再这样烧下去,非得烧坏脑子不可。他幼时就见过,有的小孩儿连烧三日,竟从此痴傻了。

徐行起了身,在床前频频踱步。

下一刻,徐行抬步走出浮云堂,在万籁俱寂时寻找方向,站于一侧小门之前,犹豫片刻,还是叹气走入。

在小厨房中翻找许久,终于找到一坛子烈酒。

回到里间,借由桌灯一照,他的袖缘与衣摆处也不知是蹭上了什么,花黑一片。

可也不容他注意容饰,床上的人时刻抓着他心中那只火折子,总时不时给他刚要冷静下的心又添上一点火,叫他欲罢不能地自讨苦吃。

徐行拿着那方浸满酒的帕子时,脑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若是她醒后,知道他擅自用了她的酒,会不会生气呢?

帕子上的酒香在他鼻尖萦绕,倒是一坛佳酿。

不管了,大不了他加倍赔给她就是。

徐行暗笑自己奇异的胡思乱想,坐回架子床边。

虽是阳春时节,即使夜里也还有些凉意。徐行将盖在季泠身上的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她半截身体。

季泠穿着茉莉纹缟羽中衣,袖口和领口绣着梅花枝叶。没了被子的遮掩,便让徐行不经意瞥见略松的领口与早已跑到手肘的袖子。

和上回一样,即使是带病,睡觉也仍旧不老实。

徐行无奈摇头,将她的袖子挽起,却遽然一怔。

他还以为,她背上的伤痕便已经够多了。原来远远不止。

盯着那几道疤痕许久,他终于忍不住,用指尖去感受凸起的劫难。

掌中冰凉的帕子碰到季泠的手臂,将她冰得一阵瑟缩。

他手中的帕子渐渐生热,她的皮肤渐渐变凉。

徐行俯下身,只觉万分倦怠,便将自己的脸贴上了她的脸,感受她尚未褪离的滚热气息扑在他的脸颊与颈侧。

所以,她没有夸大其词。

在去岁清寒秋夜里,她坐在深壑月光中,平静地说出“险象环生,天不负我。”“任重力微,不敢害怕。”

她要借吏部侍郎的名头,她要闫有德的位置。她要她亲自选出的判官,不辜负她鲜血凝注的厚意。

一切都因为,她指尖所点的纸册之中,真的沾着她难以言说的九死一生。

“航青……”徐行用气声在她耳边私语,“原来,爱远比我想的艰难。”他想要长舒一口气,却被梗住。

“我欲倾注于你的目光,看不透你的矫饰伪装。”

所以这就是秋天存在的意义,走过春夏灿烂盛景,用一场天地同知的落叶,怜惜她累累硕果下掩藏的累累伤痕。

“...先生...”耳畔传来呼唤的呓语,徐行一怔,起身准备面对她的疑惑。

可等了半晌,季泠仍然闭着眼,被子下的起伏仍然平缓安和。

原来,是她在梦中无意识的呢喃。

那么,她在梦中都不忘呼唤他,要想通也是迟早的事。

他只需静候佳音了。

徐行走到榻边,矮几上散着五六本书,有《贞观政要》《文史通义》,亦有《长短经》《儒林外史》,倒是个好学的,经史子集样样不落。

只瞧着榻上的软枕与薄毯,似乎就能想象到她日常赏着窗前缤纷海棠,闲适懒倚着看书的模样。

只是,她的东西怎得如此繁杂,除了几本书,榻周四处,包括坐榻之上,都散落着账簿与牒呈,矮几上正摊着一本看了一半的牒呈。

徐行便坐在她那堆叠纸册留出的人形空位上,翻阅着她未看完的牒呈与手边比照的账册。

是前几日才从湖广送来的,许是她那日从徐家回来之后才收到的。

窗边的光渐渐明了。鸟儿出巢,闻见清啼,街贩出摊,吆喝不停。

将要五更天了。

徐行压了压账簿,留下一道折痕。

细柔天光泛游到床边,季泠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如晨雾般飘浮的云山蓝大袖,她不禁疑惑道:“我怎么还在做梦…”

一只微凉的手探上她的额头,停留须臾,复又离开。

她在迷离间下意识伸手抓住,用脸贴了上去,又侧过身来,将那只手作枕压在脸下,继续安睡。

借由第一缕晨光,他将眼前人的模样仔细描摹。

啁啾争鸣掩盖了隔扇门的阖声。

白芨去小厨房端那盏新熬的药时,季泠方才醒来。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想是已经见好了。

她睡了太久,转醒而来,忽有些怅然若失,手脚都有些疲软。挣扎着下了床,竟然走路都发飘了。

走过床边,季泠伸手将撂在灵芝纹圆柱横梁衣架上的披风穿上。

转身回来时,却见到圆桌上放着一坛子酒。

她什么时候把酒拿出来的?

难不成她昨日半夜梦游了?

不管如何,她总归是好了,只是这样烧一场,却叫她喉咙生疼。

季泠坐到圆桌边,摸了摸提梁壶,里头的水已经凉了,可她实在口渴,只好抓过一只铃铛杯,将凉水一饮而尽。

白芨走进里间时,季泠正剧烈咳嗽着,一见那杯子,她便明白了,立刻放下木盘,替她拍着背顺气。

“诶哟我的大人呀,这病还没好全呢,你怎么就起来了!….还喝这么凉的水!”

季泠弱弱一笑,却陡然觉得怪异,她昨日应当是出汗了,背后有些黏腻,可脖子却干爽着。

这坛酒在这儿,杯子里没酒,可她总闻到些似有若无的酒味,虽不至于熏醉,可总不太舒坦。

“昨日您睡了一日,都没吃东西,现在厨房刚煮了白粥出来,要不要吃一些?”

季泠想想点了点头,她现下确实有些饿了:“替我加些糖,突然想吃点甜的,嘴里苦得很。”

白芨笑了笑退下了。用了粥,服了药,季泠实在忍受不住,去了净房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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