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都不打紧,不重要,陈芝麻烂谷子了,二位大人听个乐,别上心。”
许掌柜很上道。
他摆手赔笑,推脱说前面的话只是吃着家乡菜一时想念的口不择言,但白粥都占嘴,没有引得人想张嘴的。
俞蕴观他许久意图继续追问,却被文故知把她拦了,他顺势就跟许掌柜话头往下问,要他直管说孟逾舟所托为何。
“京城不比你老家州府,身上走私器灵的罪责还没论下来时,不要节外生枝。”
文故知看着是一副既冷漠,又毫不关心,甚至有几分耻笑他胡乱攀扯的意味。
但许掌柜反倒是进堂内第一次转过去正眼看他,眼神另人动容,但被文故知斜一眼避开。
无论冤屈真假,都不是在罪名待定时该论的,否则原本数月的刑期一不留神就会“错写成”几年。
新帝已经登基,这次可没有大赦给他撞了。
许掌柜五旬过半已经不再年轻,说不准就会死在牢里,到那时,有什么冤屈都枉然。
俞蕴眨眨眼,从他话头里想清楚这些,不自觉半眯起眼去看一旁冷漠的文故知。
他原本握在茶杯上的一只手不知何时滑倒了桌下,正虚搭在腰间的刀柄上。
只这一句话一个动作便叫她看透了他的伪装,这哪是毫不关心,文故知分明是在保他。
他非同乡,不知道地菩萨的手能伸多长。但他知道如许掌柜一般的人确实是“小”的,改日说死就是死了,在污图的池塘里连一个水花都不会溅起来。
子孙后代还要背着污名,永生永世抬不起头。
所以为他想,手边还有对方能抓住的把柄,心里还有亲人牵挂,那便不要以卵击石。
所谓报仇,不是空有一腔热血和一把刀就能成的,否则天底下哪里还有不公不平。
弛归客栈的伙计还得仰仗着他吃饭,他因走私器灵一事落罪认罚是他自己的事,但若重提当年流放时候的“冤情”,那无辜受连累的人就会太多了。
冤情这事上,文故知最有感触。
所以当他听得许掌柜下一句起头仍是细述自己为官流放之事时,文故知气的拍案而起。
“我在柜科,作为贪污修筑赈......”
“许崇山!”
他压低了声音重重喊着许掌柜的名字,一字一句清楚的落下来,让他想起年轻时戴着镣铐跪在府衙下受罚的时候。
那时候许掌柜还是许主事,也还很年轻。
十根指头只剩下两根还能动了,许掌柜用他们死死扣住铐子的边缘,把血都扎进木缝里。
上面的人也这样愠怒的喊他名字。
许崇山!偷窃营缮处总库赈灾财物,损坏采办修筑堤坝的材料器物,现场捉拿,人证物证俱在。
许掌柜听得虚虚实实,他额头上糊下来的血在眼皮上凝结成硬块,透过它去看堂上谁人都是狰狞的鬼面,嘴往两边咧,双眼向上翻。
“地菩萨”说他重罪难逃,必须先要流放,为了在路上抄经为灾民赎罪,所以不会有刺青。
有罪印刺青,心就不诚了,抄得经书也就不干净。
许掌柜心里笑,他十指的血都要流干净了,怎么带着镣铐在路上抄经,有干净的生宣吗?还是有惠州的好墨?
年轻啊,火气旺,他大声为自己辩驳。
直言库里存了邪物,有异动,有异响,有异能异象,不加管控,要害人的!
所以确实害人了,他又加一条“大行巫蛊”。
剩下的两根手指也就不能动了,膝盖养了三个月才能走动,后腰也被打开了花。
能动了,人就在流放路上了。
后来那些邪性东西才被改了名字,现在广为人知的
叫做器灵。
“许崇山,记住你来卫遣司是做什么的。”
文故知脸色沉沉,声音愠怒,在他身上很少见到京官的官威,更多的是自然的亲和力,和偶尔因脾气和情绪被调出来的武将肃穆杀气。
但现在同许掌柜说话的确是有从龙之功,天子近臣,刚得到双任恩典的禁军统领。
突起的威压令俞蕴都是一惊,她面上不显,却开始观察文故知的动向,她到这种时反倒放手不拦了。
辞今朝见澄王那次如此,这次也相同,文故知注意力在许掌柜身上,没留意到俞蕴悄然变化的态度。
她又显得疏离、沉默,双眼静静的观察两人的种种状态,成为了这场情绪冲突中的局外人。
直到许掌柜拱手拜她。
“司卿,草民很清楚自己是来做什么的,还请代为宽慰文大人,让草民将事情办成,也好有个交代”
乍然将她从观察者中拽出来,俞蕴眨眨眼,头脑有些莫名的迟缓,她从话语中提炼出对方要求的重点。
哦,是请她约束文故知,那好办了。
一双微凉的手落到文故知手背,拍了拍,把双刀可怜的刀柄从文故知紧攥的拳头里解救出来,又施加着不容质疑的力道把这烦躁愠怒的人也压回座位上。
她一下想不起来如何能让他好受些,居然招招手把卓梧喊上堂来,凑到耳边,叫他给文大人送一碟栗子糕。
“不是,小俞......,他!”
文故知跟桌上一碟栗子糕大眼瞪小眼,急得张嘴就喊她,俞蕴却也不答,双眼直视前方。
卓梧端上来的速度快的惊人,都不知道从何处来,只知道他一低头就看见底下少年扬起的干净笑脸,高举双臂给他这个台阶上的人递过来。
这把他架的无论如何都得接,栗子糕和昨夜凉亭内的一模一样,想来是俞蕴见他吃得喜欢便拿来给他压火气。
背后更大的意味是要文故知把嘴占上,给许掌柜留余地把话说完。
“许掌柜,你要说什么。”,俞蕴示意他不必在意文故知,只管继续说。
于是许掌柜把他被打断的话重又捡起来,续上后半句。
“我在柜科作为贪污修筑赈灾工程时因罪流放,所流放之地是当时我朝边境,贡康”
“当时随押韵同行的还有一商队,主家有巧手工匠到边陲去学习山中匠人的手艺,沿途每到一地便遍寻工匠和名器,以求博采众长,不叫巧工手艺被地区偏远而埋没”
“这一路实在艰辛,但收获也确实超出所有人预料,远山中小村小镇的民居内,并不少见器灵。”
许掌柜顿了顿,陷入回忆。
他胸膛几次起伏,像是想起来什么深刻难忘的大事,难以抑制的恐惧情绪在他脸上蔓延开来,再开口时说话都艰难。
“到了,到了贡康,器灵一事便极多,极大了。”
他深深的看了俞蕴一眼,她身旁的文故知很安静,捏起了一块栗子糕。
那商队主家的工匠,就是孟家。
比孟家作为双槐坊走私器灵案核心,瑰市主人这一名号更早的,是南方制造坊的顶级工匠世家,代代单传的绍昌孟家。
这一路山高水长,还是孟家主君的孟爷爷不嫌弃许掌柜的罪名出身,见他同是工部下的官员,又同对器物工艺和材料等兴致盎然。
几番交流下来,孟爷爷便对这同乡年轻人十分得意。
两人相交忘年,几乎成为挚友,孟爷爷甚至想要收许掌柜为徒,亲自教他作工匠的本事,将来能有个营生养家。
器灵相关的所有知识便是在许掌柜在向着西南腹地,潮热难耐的流放过程中从孟家爷爷处学得的。
而孟家世代单传,许掌柜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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