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精美的匣子被下人呈献给首辅。
屋外翠鸟鸣叫,正是阳光微烈之时。
陈山垂首,盯了眼匣子却并未打开,默默将其放在了身后的桌上,神色凝重。
“行,下去吧。”陈山道。
站在对面的谢游轻轻行礼,正欲离开,一位风风火火的下人就冲了进来,打断了他的动作。
看看窗外日色,还未到申时。昨日在醉春楼,纸条上的约定被谢游瞧得清楚,拦不住燕览,他定要去瞧瞧那人是谁。
下人火急火燎地作揖,与此同时,外部传来一阵吵嚷,热烈的日光配上不明之人的喊叫,空气炸裂在院中。
“是何人?”陈山拧眉。
“禀告大人,外头有位陌生女子求见,说是事关长公主,定要亲见首辅大人。”
陈山时常无焦的眼神闪过一丝冷光,“传。”
谢游默默往一旁靠了半步,而后,一道刺目日光随着大门的敞开穿进来,灰尘在光束里翻飞,两个护院并行,带着一位低着头的女子走入。
只一眼,谢游就认出了那是谁。
·
深夜已至,整个黑市的寒灯通明,却如同白昼。
离开那座小山上的阁楼,离开小山时,是俞听鸿将燕览送到了山脚,回到她来时的那条路。在山中的时候与黑暗融为一体,毫无察觉地竟就走出了这座小山。
恍惚中,燕览心念千转,回到同样黑暗的无名山。
走出无名山时,却无人送她前行。
她只孤身埋了椛娘残缺的尸骨,立了座土包当坟冢,用家里最好的一块木——椛娘说留给自己的女儿做首饰盒的木头,写上了椛娘的名字,作为牌匾。提笔落名,她甚至不知道椛娘的全名是什么。
那场深夜下着大雨。乌云滚滚遮盖了整座无名山,野兽在山顶呼号,天神似如动怒,砸下一片又一片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暴雨。
立好的土包不断坍塌,牌匾上的墨也洇得字型也不剩,只剩下一道僵硬的宽竖墨迹,如同椛娘泉下有灵,流下的一行冰冷又狰狞的泪。坟冢塌了她又盖,墨洇了她又写,手上沾满了无数的泥土、雨水、血迹。雨水彻底淹没了椛娘断了手臂的尸骨,将她泡在水里,而燕览瘫坐在旁边,不断地擦拭着她,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失去手臂的断裂面,血已经流干,只剩下惨白的白骨。那里甚至还反射着那群燕氏家徒的刀光。
这个坟冢,就像任燕览怎么立也立不好了。
那天,她在那里坐到了天亮,可坐到天亮的好像又只是她的魂魄。等她再有记忆时,她已经走出了无名山。
无名山外的光线是亮眼的,是璀璨的整个未知世界。那里充斥着希望,却也只充斥着血腥。
身后,没有椛娘,没有俞听鸿,等待燕览的就是那亮如白昼一般的夜。
她走进了璀璨的京城,生活在万人敬仰的皇宫中,接触权力的顶端,却如同生活在黑夜,就像眼前的黑市之路。
来到这种鱼龙混杂之地,她不觉胆怯害怕,反而感到熟悉。
她曾也是这群人中的之一。
燕览提前穿好了遮掩面目的斗笠,俞听鸿一路陪在她身边,送她出市。身旁之人或粗鄙或武断,见到俞听鸿却都无一不识相地收回冒犯的目光。
一直送她到了来时的那家酒坊,俞听鸿才停下步子。
“阿览,一切保重。”
燕览稍稍木讷地点了点头,酝酿道,“你也珍重。”
“不必担心我。”俞听鸿微笑,“再者,我们还会相见。不是么?”
“嗯,一定会的。”
二人相视半晌,燕览才转头离开。
这刚从酒坊离开,在乾云街走了没几步路,便不知哪里冒出来一人,拽着她拉到了一旁的小巷子里。
此女子身上是熟悉的味道,奈何燕览仍旧准备反击,却就在这时,她将面纱放了下来。
一瞧,竟然是聆漪。
“聆漪?你怎么在这?”燕览顿住还未落下的手刀,狐疑问。
紧接着,她便有了不妙的预感。
聆漪三下五除二道,“不好了览姐姐!那个谁,那个谁,去首辅府了!”
“你好好说,别急。”燕览正色道。
聆漪这才捋了捋气。
“遇事最忌急,你且慢慢将事情一五一十告诉我。”燕览道。
“好。”聆漪喘了口气,一段时日不见,她看着却并没有被赎身后的滋润快活,反而憔悴了几分。
她娓娓道来,“自我被赎身后,那家公子并不限制我的去处,说我想去哪儿都行。我不想去他府里做下人,于是游手好闲,便干脆暗中跟踪着那个冯水,谨防她再告什么幺蛾子!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安安分分,我也松了警惕,准备回来找览姐姐。结果你猜怎么着,就这几天,我发现她竟收拾着家中物什,背着行囊走了,这一跟,她竟去了首辅府!”
“我稍一打听,便得知她去首辅府是去告发你啊,览姐姐!”聆漪急切道,“她今日才刚到府上,我这里的消息是最灵通,所以立马赶来通知你了!姐姐,咱们现在怎么办?”
燕览飞速处理了信息,茫然问,“她被长公主遣走后去了何处?”
“她回了老家,也就离京城不远,一个小镇上。我看她整日除了帮家里做点农活,给家弟上功课,便再无其他事情。”聆漪努努嘴,“本以为她过得惯这种清闲日子,虽说比起公主府是拮据了不少,可好歹没有大灾大难,没想到,她竟然还不知足!”聆漪跺脚,替燕览感到不值。
当初长公主命燕览处理了冯水,她心存一念,才宽限了她。二人分开时明明说得好好的,燕览所不想看到的事情,如今却还是来了。
燕览留了墨羽在谢游身边,也能盯得住冯水,不过聆漪来得更早一些。
燕览嘴里喃喃,淡淡冷笑了声,音量微弱,“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她视线转回,看向聆漪,严肃道,“她此次想干什么?首辅那边,对她又是什么样?”
“她应该如愿见到了首辅。我套了下人的话,估摸着,她是要揭穿览姐姐你的身份,还有,当年的事情——”
聆漪拖长了音。尽管,她也并不知晓燕览到底是何方人也,可她敏锐地知道,那等往事秘辛,不仅事关燕览和长公主,还关乎朝廷中的其他人,牵扯甚广。
一股怒气勃然从燕览胸口涌到喉头,如鲠在喉一般,快要呕出血来。
那缕对冯水的仁慈终究是用错了地方。燕览戏谑一笑,脸上的表情比千年冰山还冷得刺骨,整具身体既燃烧着,又寒冷地发颤,眸子里再也看不见一点平日里的温和,交错的刀光越发闪现。
她放了她,并非是念及什么利益与自我标榜,反倒是真的想许她一条生路,彼此一辈子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日子。可人间有路她不走,地狱无路她硬要闯,也容不得燕览狠心。
“她不会如愿的。”燕览捏了捏手中的匕首,“我即刻去杀了她。”
·
首辅府中,陈山将匣子挪到了更安全的地方。临走前,他打开一看,里头的朱砂还完好——是他专程派谢游从邶江赌坊带回来的。
他这才转身回了堂屋。
冯水已然叩首在正中,身旁两个护院五大三粗地站着,低着头等着陈山开口。
陈山灰蒙蒙的眼瞳微微一转,眉梢轻扬,“你是何人?”
冯水这才讪讪地起身,本欲回望陈山,却偏偏不受控制地看了眼一旁的谢游。他身形清癯,背着手,乌黑的头发披在身后,只一眼就看出他目光冷淡,却极具压迫感。
这时她才回望陈山,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摆出一副忠心耿耿的表情。
比起谢游,她对陈山更放松的原因是她曾侍奉长公主这般阴晴不定的人物,对性格怪异的主子倒是已经司空见惯,甚至她此次带着十足的诚意前来,心里还念着陈山会恩赐于她。
可对于谢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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