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葛一夜未眠,脑海中反复回放着昨天在山丘上那荒诞而刺眼的一幕——那个脏兮兮的小鬼,克洛塔那张强颜欢笑的脸,以及他自己那份被毫不犹豫地施舍出去的、带着特殊意义的黑森林蛋糕。
他以为自己的愤怒和嫌恶已经达到了顶点,但当第二天上午,克洛塔准时出现在书房门口,准备开始今天的“辅导”时,福葛才发现,真正的、足以让他感到心口刺痛的打击,才刚刚开始。
她变了。
这是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却又无比清晰的变化。她依旧穿着简单的T恤和工装裤,那头顺滑的黑发被利落地挽起,但吸引了福葛全部注意力的,是别在她耳后发间的那枚银色的、造型精巧的发夹。那冷硬的金属几何线条,那作为核心装饰的、小巧的草莓奶油布丁图案……福葛的呼吸瞬间停滞了一瞬,他那双明亮的赤色眼眸猛地收缩,如同被针尖刺穿的火焰。
是他买的那个领带夹。不,是那个本应该属于他的、作为“回报”的领带夹的残骸和新生。她竟然……她竟然用她的替身,将那份代表着她笨拙心意的礼物,彻底摧毁,然后重塑成了属于她自己的、一件带着无声宣言的装饰品!
一股混杂着被拒绝的失落、被背叛的愤怒和计划失控的焦躁的复杂情绪,如同海啸般席卷了福葛的心脏。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质问她,质问她为何要这么做,质问她是否知道这枚发夹的原型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因为他从克洛塔那双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的黑眼睛里,读懂了她无声的回答。
她在向他宣战。用一种他最熟悉,也最欣赏的方式——冷静、精准,且致命。这枚发夹,就是她竖起的盾牌,是她划下的界线,是她对他昨天那冰冷嫌恶的、最直接也是最优雅的回应。
“福葛先生,早上好。”她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就像一个尽职的下属在向上司问好。她走进书房,径直走到桌前,拿起了那本《工程热力学基础》,翻到了昨天看到一半的章节,仿佛昨晚那个在床上蜷缩哭泣、在梦中逃避现实的少女只是福葛的一个错觉。
今天的辅导,进行得异常“顺利”。克洛ТА不再像以前那样,因为一个复杂的公式而抓耳挠腮,因为一个难以理解的概念而烦躁抱怨。她变得异常专注,异常高效。他提出的每一个问题,她都能用最简洁的语言给出答案;他布置的每一道练习题,她都一丝不苟地完成,虽然在计算上依旧有些缓慢,但逻辑清晰,步骤完整。她像一台被输入了正确程序的精密机器,完美地执行着“学习”这个指令。
然而,那种感觉……糟透了。福葛感觉自己面对的不再是那个会哭会笑、会撒娇会炸毛的、活生生的克洛塔,而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完美的躯壳。她眼中不再有对他的崇拜和依赖,不再有因为解开难题而闪烁的兴奋光芒,更没有因为他的夸奖而流露出的羞涩喜悦。只剩下一种公事公办的、冰冷的平静。
这份平静,让他感到无比的焦躁和……空虚。他习惯了她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身后,习惯了她用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自己,习惯了她偶尔的冒犯和笨拙的亲近。
可现在,这一切都消失了。她学会了保持距离,学会了隐藏情绪,学会了……用他对待她的方式,来对待他。
中午时分,乔鲁诺的秘书前来通知,说克洛塔上午曾去办公室申请考取驾照。乔鲁诺以她目前的学习和工作安排比较繁重为由,暂时拒绝了她的请求。福葛听到这个消息时,心里甚至闪过一丝幸灾乐祸,他以为会看到克洛塔失望或者不甘的表情。
但他错了。当他下午在走廊里遇到从乔鲁诺办公室出来的克洛塔时,她脸上没有任何失望或强求的表情。她只是在看到他时,礼貌地点了点头,平静地说了句“福葛先生”,然后就面无表情地与他擦肩而过。
那份超越了她年龄的、近乎冷酷的理性和克制,让福葛的心脏再次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他终于彻底明白了。
她真的学会了。她学会了区别对待——米斯达的夜宵邀请,她或许还会考虑;特里休的逛街请求,她大概会欣然前往。但对他,对乔鲁诺,对这个组织的“上层”,她竖起了厚厚的、冰冷的壁垒。她用这种公事公办的态度,精准地模仿着他自己。
福葛站在原地,看着她远去的、瘦削却挺直的背影,一股无力的愤怒感涌了上来。他内心有一个声音在冷笑,在质问自己:我用你对我的态度对你,你怎么就觉得不舒服了呢?
是啊,为什么会觉得不舒服?他明明应该感到满意才对。
他成功地抹去了她身上那些“多余的”情感和软弱,将她打造成了一件更高效、更理性的“工具”。可为什么,当这件工具开始用同样冰冷的逻辑来审视它的创造者时,他会感到如此的失落和……焦躁?
他回到书房,拿起那本克洛塔刚刚还在翻阅的物理书,书页上还残留着她指尖淡淡的温度。他突然觉得,自己或许……失去了一些比“冷却项目”的成功、比在国际博弈中占据上风,更重要的东西。
整整一个星期,他都像生活在一个巨大的、被抽干了空气的玻璃罩里,窒息感如影随形。那个曾经会因为他一句夸奖而脸红、会因为一道难题而炸毛、会像只小动物一样依赖着他的少女,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礼貌、疏离、冷静到让他感到恐惧的陌生人。
她依旧会准时出现在书房,完成他布置的所有任务,甚至完成得出乎意料的好。她对物理和机械知识的吸收速度快得惊人,那台复杂的无人机,她只用了三天就已经能熟练地拆卸和组装。但她不再问那些傻乎乎的问题,不再与他争论,更不会再有任何……超出“师生”或“上下级”界限的互动。她像一面光滑的镜子,完美地反射着他自己的冷漠和公事公办,让他从那面镜子里,看到了一个令自己都感到陌生的、焦躁而失落的潘纳科达·福葛。
每当他试图用更温和的语气,或者用一些旁敲侧击的话题来打破这层坚冰时,她总能用一句平静的“是,福葛先生”或者一个礼貌的点头,将他所有的努力都化为乌有。
她完美地执行着一个“工具”的职责,却也彻底地剥夺了他作为“塑造者”的、那份隐秘的、带着掌控欲的快乐。
而当她不在书房的时候,她就像以前一样,黏着特里休。福葛不止一次在总部的食堂或者庭院里看到她们俩的身影。
克洛塔会像往常一样挽着特里休的胳膊,安静地听她聊着那些福葛完全不感兴趣的时尚八卦,脸上甚至还会带着淡淡的微笑。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依旧是那个有点土气、有点依赖着特里休的小妹妹。但福葛能看出来,那双曾经清澈见底的黑眼睛深处,多了一层平静的、任何人都无法穿透的薄冰。
她学会了他的武器——区别对待。这让福葛几乎要被嫉妒和愤怒冲昏头脑。他想冲过去,把她从特里休身边拽开,质问她为什么可以对那个头脑简单的女人笑,却只留给他冰冷的背影。但他不能。因为是他,亲手教会了她这一切。
终于,这份压抑到令人发疯的平静,在周六的上午被彻底打破。
克洛塔不见了。
福葛巡视了一圈她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书房、训练室、特里休的房间,甚至连总部楼下那家她曾经很喜欢的小蛋糕店都找遍了,都没有她的踪影。米斯达那个蠢货也不在,大概又被乔鲁诺派去执行什么见不得光的任务了。
一股强烈的、不祥的预感攫住了福葛的心脏。他几乎是冲回自己的房间,抓起车钥匙,连西装外套都忘了穿,就冲出了总部。
他开着他那辆黑色的阿尔法·罗密欧,像个疯子一样在那不勒斯混乱的街道上穿梭,赤色的眼眸死死地扫视着路边的每一个行人。他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或者说,他害怕找到自己最不想看到的结果——她真的走了,带着那份被他伤害的失望,彻底离开了这个她从未真正融入的地方。
这个念头让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惧。这到底是为什么?到底是她需要他,还是……他需要她?这个问题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剖开了他层层包裹的自尊和理智,露出了底下那个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脆弱的内核。
不可否认的是,在她到来之前,他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在布加拉提小队背叛、乔鲁诺上台后,他这个没有站队、能力又极度危险的“前朝遗老”,几乎被彻底雪藏。
他之所以没有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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