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贾府劳师动众地出府,虽说冒着风险,却收获颇丰。
不仅仅带回来了老少在内的三十几个愿意在贾府做工的百姓,还有卫府赠与过冬的柴火被褥。
府中家丁们兴奋鼓舞,但人数众多难免打眼,裴石还特地交代领班们要低调快速回府。
黛玉和紫鹃坐在车中,与那小孩四目相对,车内静默。
理国公府的嫡子尚在稚龄,然一双乳母坐得笔直,俱是冷脸端肃,早没了逃难时的狼狈惶惑。
贾府众人,于他们眼中无非寻常百姓。
黛玉心中微叹,收留城中百姓本是行善,可若收的是柳家嫡子,稍有差池,便是招惹祸端。
偏生是柳晏自己点名要来贾府。黛玉索性闭目假寐,思忖该如何安顿这一众人,叫他们既安稳也不惹事。
进府后,前往皇城探听消息的人尚未归来,裴石顾不得连夜劳累,匆匆带人寻去。
被接入的百姓由家丁引往贾赦院旧宅,先至药房诊体察病;而柳晏与两个乳母则由紫鹃亲引,直往大观园去找珠大奶奶,也好给黛玉有机会安排布置。
莫云嬷嬷和周瑞家的听说当家的回府,甚至做了不少布置,大家开始忙碌起来,便急急来来报,尽说府中无事,一切如常。
“辛苦两位了,府中事务交予你们,我一向放心。”
黛玉没有她们俩想的那般将她们甩到一旁,反倒和颜悦色道:“此次带回不少百姓,莫云嬷嬷,你细细查清底细,照之前府中造人丁册子一般与他们签了工契。若是有些手艺的,先别派差事,先将册子呈来我过目,等下午议事时再做定夺。若是寻常出身,便照府中仆役,分到各处管事手下做事吧。”
她转向周瑞家的:“周大娘,你回宁府办差罢。”
周瑞家的心中一动,只听黛玉道:“理国公府毁于京中大火,府里的公子要暂栖在贾府。我知你常随太太们出入,礼数应酬一向老到。我这会要入园陪客,你眼下便挑几位得力的丫鬟,回宁府找一院子收拾妥帖,把人好生伺候了。”
黛玉见春纤领着软轿来,将身上的坎肩脱下给春纤,往屋外边走。她突儿想起旧事还是不放心,回头嘱咐周瑞家的:“这是极要紧的差事,万万怠慢不得。我听乳母说理国公府的主子在京中勤王,若真是如此,对国公府的公子惹出半点不敬,只怕牵连全府。”
周瑞家的自入荣府后,并无要紧差事,不过伺候珠大奶奶打点日常而已。此番得托重任,还可回宁国府,她心下自是要力求做得妥帖,忙追上一步,问道:“二奶奶,这差事事关重大,可有示下。”
黛玉一愣,没想老道的周瑞家的竟如此谨慎。
她略一沉吟,随即笑了:“无论如何,你只记得他是咱府中贵客,是理国公府的人,便不会出错。”
说罢随着软轿而起,垂首一笑,“若有难处,尽管来寻我便是。”
宁府旧日人丁单薄,虽宅邸颇广,花园幽深,却早被府中视作弃地,作为焚烧处理尸首的地方。瞧着花园美丽,楼宇富丽,却是妥妥的被当家的遗弃之所。
柳晏方才还在大观园游览,见识过皇家园林的恢弘大气。如今行至宁府,只觉院落萧索,满目凄凉。
“我要住西院。”
柳晏板着小脸,身板笔直,一手叉腰,语气虽平,却透出与生俱来的骄矜与笃定:“我是理国公府嫡子,我父亲是天子钦封的一等子爵。贾府若还记得旧恩,就该好生安置我,而不是把我扔在这荒凉僻静、连个人气都没有的地方。”
他不过九岁,却已经学会了摆出贵胄子弟的模样,一板一眼中带着点小大人的倨傲。更何况,他身边两个乳母也冷着脸,气势汹汹,仿佛随时会撂下一句“理国公府绝不会善罢甘休”。
周瑞家的早得了黛玉的吩咐,细细挑了得力的丫鬟,又赶着叫人收拾了院子,自觉安排得周到稳妥。谁知这小祖宗偏要闹腾,说什么也不肯留在宁府,一定要去荣府,可把她难为坏了。
这差事才刚开始办便没办好,这要是叫二奶奶知道了,自己往后还如何在府中办差。
她又哄又劝,小少爷干脆坐在廊下看花逗鸟,对她置若罔闻。两个乳母一左一右架着脸,百般挑刺,哪里还有半分客人的样子。
消息传回荣禧堂,顿时炸了锅。
“这……这可不是普通人啊!”李纨陪完柳晏便来荣禧堂瞧看新进府的百姓安顿得如何,听了这事,咬耳朵道:“一旦理国公府翻身,若记恨咱们怠慢了这位小公子——”
来传话的丫鬟急道:“可不是嘛!那好好的宁府不要,他偏要到这里来,我们又没布置,可怎么办啊!”
李纨沉吟道:“可要是不给,他若回头去宫里说咱们不敬……二奶奶如今主持中馈,万一被说成欺凌宗亲,便不好了。”
林黛玉方才还在议事堂正在跟几个有手艺的人说话,碰巧这些人中正好有一铁匠,她正请教,便被打断。如今到耳房私聊,她觉得左着不过是小事,未急着表态。她先唤雪雁去荣庆堂,又让小红派人收拾薛姨妈从前住过的院子,不许人胡乱传话,便不舍地暂时搁下议事厅的事亲自去了宁府。
院中,柳晏抱着一只吃剩的酥糖坐在石凳上发呆,两个乳母仍旧神色不善,见黛玉走来,勉强行礼,却并未躬身,礼数极淡。
“小公子,我不过一孤身女眷,贾家如今无官无爵,自是不敢怠慢尊客。”
黛玉语气平和,“只是府中今日接纳的,不仅有小公子你,还有三十多名被火灾烧了家业的百姓。那西院如今鱼龙混杂,小公子你是金枝玉叶,何必与他们争那一隅之地,让主人家左右为难呢?”
柳晏一怔,显然没料到她这般直言不讳、毫无惧色。
“你……你是在责备我?”他音调拔高,乳母立刻挡在前头,冷声道:“二奶奶,少爷年幼,既是您掌家,不若多些体恤。”
“我并非责备。”黛玉唇角微扬,俯身与他平视,“只是小公子贵为国公府嫡子,当知体统二字——体统,并非宅第金银、车马奴仆,而是知进退、明轻重、懂得以理服人,而非以贵压人。”
语罢,她直起身,神情淡然如初。
柳晏张了张嘴,刚欲顶一句话,却与她目光相对。那双眼如秋水,清冷无波,看似柔弱,骨子里却藏着不动如山的沉冷,并不是好拿捏的人,叫人不自觉噤声。
黛玉当然备好了后手,贾府多的是无人住的院子,何愁无处安置呢?
“若是客居不适,自然是主家的不是。我已经命人收拾好了隔壁荣府的一处清净院子,要不小公子跟我一道去看看?”
柳晏语塞,他已经被架在火上烤,拒绝便是仗势凌人,接受他又心有不甘,只能站起身跟着,不再言语。
黛玉当然知道,方才那番话虽是据理而论,却也不乏冒犯之意,毕竟她年纪虽轻,终究是女主人,断不能在口舌上输得太过。但她也不是一味争强之人,区区换院子,不过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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