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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God's Gonna Cut You Down

小说:

再造卧底

作者:

冰镇火炉

分类:

现代言情

艾格尼丝从未料到自己竟会被硬推上这个位置。刚满二十岁的他,每天毫不顾忌地抽着三包廉价烟,在爱达荷州边界游手好闲,夜幕降临就去讨好女人。未来一片迷茫,日子过得乱七八糟。银幕上的卧底英姿飒爽,气度不凡;而自己穷困潦倒,穿着俗艳不堪。可即便如此,还得按照导师的指示,不知天高地厚地潜入跨国集团当线人。前夜他才向贝尔摩德——或者说莎朗——夸下海口,声称能识破谎言,那漂亮女人只是含笑望着他,转手就把他打发去了古巴,说那边有艘船正候着他。

作为美国的近邻,想要往返只能搭乘年久失修的小艇,沿着殖民时代奴隶开凿的水路前行,越过广袤浑浊的湿地,再换乘普通火车——虽然当初通车时,它曾是这个国家最先进的列车。一路上要经过数个黄沙漫天、酷热难耐的村落和荒凉偏僻的站点,这就是组织安排他们必须经历的旅程。天空突然毫无预兆地下起倾盆大雨,艾格尼丝兜里揣着三十二比索,这是贝尔摩德事先给的——她说过,要是他中途反悔,这笔钱刚够他打道回府。

情况明摆着,艾格尼丝早料到这船上不会有代号成员。打听了一圈,果然都是些跑腿的杂兵,连正式代号都没有,对任务内容更是各执一词。

"幸会,怎么称呼?"

"阿尔瓦罗。"

"您呢?"

"啊,里卡多,也祝您午安愉快。"

"尼古拉斯?这趟航线你熟吗?"

"玛塔尔去休息了?"

"她做得对,夜里可没机会合眼了。"

不出所料。入夜后信风骤起,这艘仿新奥尔良蒸汽船的汽艇改用汽油驱动,船体像发疟疾般震颤不止。船舱里有个狭小的休息区,密密麻麻挂着好几层吊床,摆着几排长条木凳,乘客们你推我挤,扛着行李、货物、鸡笼甚至活蹦乱跳的猪崽争抢位置;所谓的客舱屈指可数,闷热得像野战军营。

船舱里早已没有空位,他们又没准备吊床,最后只能挤在过道的金属长椅上将就过夜。行程艰难,艾格尼丝暗中观察,发现这几个同行者却处之泰然。他暗自琢磨:这群人里真要藏着个内应,倒也不足为奇。成群的蚊虫凶猛地扑来;小艇不断搅动水道里的污泥,散发出的湿热臭气令人反胃;乘客们焦躁不安,整夜难眠。这般境况简直是对人性底线的挑战,再温和的人也会被逼得暴跳如雷。艾格尼丝假装去卫生间,走进一间客舱。贝尔摩德告诉过他的。他头一回在工作场合碰见代号成员。宛如底层代码,他见到的是琴酒。

在这儿,再耐热的人至少也得做点什么。生锈电扇的嗡嗡声和客舱铁皮的噼啪声被关闭的门挡在身后,老实说,艾格尼丝一开始看见那个银白色的高马尾,还当是女人。当然,这误会在开口后就消弭于无形。他点点头权当见过这人,叫艾格尼丝滚回去等。“一定轮得到你。”他说。的确如此。深夜时分,螺旋桨被水底的海葵触须缠绕,导致汽艇在浅滩上搁浅,停滞了将近三个钟头。众人被迫登上岸,用吊床的绳索合力将船只重新拉回水中。面对酷暑与蚊虫的双重折磨,艾格尼丝自然加入救援,毕竟不像舱内某些人那样有偷闲的资格。

登陆后,他们置身于广袤的沼泽地带——又一个充满传说的地方。同行的尼古拉斯(大家都尊称他为"老爹",这位六十多岁的老人确实当得起这个称呼)提到年轻时探望父母曾多次途经此处。"面对沼泽,不必恐惧,但需心存敬畏。"看着艾格尼丝年轻稚嫩的模样,他告诫道:无论是小水洼还是狂放不羁的海洋,但凡与水相关,都难以揣测其脾性。雨季会遭遇山间突袭的暴雨。按理说十二月至四月应当平静,可北风一旦呼啸而至,每个夜晚都将危机四伏。除非迫不得已,否则绝不要轻易穿越沼泽。老人曾有过惊魂经历,在港口被困整夜等待救援,直到曙光初现。

幸好那晚最终风平浪静。回到船上前,艾格尼丝呼吸新鲜空气,只见渔火点点,如水面繁星,数不胜数。未见渔民们其人,只闻其声,在沼泽上留下幽灵般的回声。他回到船上,被拉进客舱,丢来四瓶东西。琴酒把他当成狗用。是纯粹的狗,不带别的含义。他丢来四样东西叫艾格尼丝闻味儿,想必是趁着其他人下船搜包。直接拿电脑手机太容易被发现,只能从容易被忽视的地方找。就让他从这里头抓卧底。艾格尼丝忍住了没有骂人,想说催眠不是他妈的查户口,也不是他妈的魔法,老子更不是警犬。但是话又说回来,工作嘛,哪有和上学专业对口的。

他拿起瓶子来一闻,几乎全是薄荷基底的提神药。艾格尼丝没懂,大着胆子问什么意思。琴酒还肯解释,说有人的药有问题。这人就是老鼠。艾格尼丝又要骂人了,狗拿耗子吗?精确到分量或者配方错误你是不是该找医生?退一万步说这人该睡不睡我为什么能确认他是条子?我还以为用的提神药牌子不对,还是偷了生产线原材料倒卖,谁曾想是这么莫名其妙的原因。但没人会同艾格尼丝讲道理,进了那扇门,那三十二比索就什么都帮不了他了。

他抱着瓶子开始闻。四瓶药,最先被他分辨出来的属于玛塔尔,这瓶最明显,属于女性香水,提神不过是附带的赠品。另一个是口含液,吸入再吐掉。只剩下两瓶,一瓶闻着浓的吓人,艾格尼丝下意识觉得这人包在外头干别的活计,嫌疑很大,但另一位更加奇怪。他压根不知道这瓶药是干嘛的。艾格尼丝完全违反实验要求,喷、涂、口含,最后大着胆子吃了一点,全干了一遍。吃着苦苦的。他下意识厌恶这一瓶。事实上,他都不知道为什么。百分之二十五的几率。他被锁在客舱里,窗户封死,只留下足够一根手指探出去的缝,浑浊的风和他沉默地等待结局。

晨曦初现时,雪山被镀上一层淡蓝的微光。因航道耽搁,艾格尼丝得以在白昼看清那片镶嵌在大海与沼泽间的闪亮沙洲。散落的渔村旁,渔网晾晒在岸边,衣衫褴褛的瘦弱孩童正踢着用碎布缠成的球。街头的惨状令人心惊——不少渔民因未能及时抛掷炸药而失去了手臂。游船经过时,游客们朝水中投掷钱币,孩子们便一个猛子扎进水里争抢。艾格尼丝摸了摸内兜里的三十二比索,右手毫不迟疑地将硬币一枚枚抛向水面,左手抵在唇边,无意识地咬啮戒指。

海岸线布满粗粝的砂石,在腐败的红树林根系与尖锐的贝壳残片间举步维艰,令人望而生畏。

漆色斑驳的屋舍,锈迹斑斑的屋顶,年老的帕拉马里博鹦鹉站在檐下的铁环上,用葡萄牙语招揽生意。途经火车加水站,巨大的铁皮顶棚成为候鸟与迷途海鸥的临时居所。绕城而行,入眼皆是空荡寂寥的街道与褪尽铅华的宅邸:那些带落地窗的平房里,曾终日流淌着钢琴练习的旋律。门被打开了。艾格尼丝慢慢地转过头,百分之二十五的概率降落到了他身上。

下船之后,艾格尼丝终于从碎片似的传闻中得到拼凑的真相,那瓶自己吃着苦苦的东西是尼古拉斯的伤药兼麻药,他受了组织不知道的伤,就凭这一条线最后捉出了尼古拉斯是卧底的事实。一开始得到这个结论的时候,艾格尼丝心想:其实他觉得倒数第二瓶,那个分量用的特别重的家伙抓起来也不冤。虽然他依旧不知道原因,直觉使然,但他就是觉得这人不干净。他也想过要不然举报掉两个算了,升职会快一点,自己会安全一点,但想想还是算了。切开他的躯体,尼古拉斯沉入水中的脸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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