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轻轻的拂过,无形的穿透衣裳,领路的小太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双手不住地往袖袋里揣。
附近廊下有群宫女走动,她们难掩激动,别有默契探头探脑,目光全放在长街宫道上。
只是片红色衣袂出现,便引起掖庭前一片喧哗。
小太监习以为常,这样的情景历经过数次,每每慕容桦出入宫廷,探望后宫中的亲姐姐,小宫女们都为之精神振奋。
后头,宽肩蜂腰的男子着身寻常圆领袍。
衣衫普普通通,硬是由他轩昂的气派撑起,显得身上衣衫华贵无比。
感受到周遭目光,慕容桦锋利冷硬的眉眼一压,眸底闪现不耐烦。
不过下一瞬,他的注意力落在不远处。
秋风萧瑟,附近银杏树枝桠轻晃,金灿灿的落叶簌簌掉落。
宫廷内鸣钟敲响,那是天子下朝的钟声,震慑人心的钟声不止在皇宫内回荡,还存在于宫人们内心里。
一架步辇穿过圆形拱门,三两个太监随行,最前的太监着银白色拽曳飞鱼服,革带紧勒劲瘦腰身,他粉面含笑,两颊现梨涡,一双眼眸若灿星。
能得陛下特许乘坐步辇,皇宫内仅此一人。
宫人们见之,纷纷垂首噤声,露出相同畏惧的神色。
领路的小太监自行退避,可慕容桦凝睇步辇上的人,却是迈着四方步,一步一上前,挡在了步辇前。
“慕容将军,您这是何意?”
小鱼儿脸上笑意滞然,微不可见的看了眼步辇里头,宫中谁人不闻,谁人不晓,早年慕容家与温家是政敌,两家从来都是虎狼相争,事事都要争过对方。
而他家督主,正是别人家好孩子的典范,举世罕见的武学奇才,自小便练就一身好武艺,骑射更是绝伦。
安宣王朝内,唯有温瑜骑射居第一,无人能堪比。
直到圣上登基,温家谏错言满门抄斩,幸而得司礼监冯掌印说和,温瑜得以存活世间。
至此颇受百姓爱戴的温家衰微,此等大事当时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轮得到你说话的份?不过小小一个千户,也配和本将军说话?”
慕容桦姿态傲慢的斜了眼小鱼儿,一抹厌嫌划过眼眸,他眼神充满不屑,这些阉人的臭气真是熏天!
转念一想,他暗自自得其乐。
小时候温瑜便事事压他一头,如今还不是成了个没根的太监。
小鱼儿神情僵硬,内心生出股火气,他乃是东厂的人,慕容桦此举无异于是在对温瑜的不敬,但碍于身份,他不敢怒也不敢言。
一声轻咳响起,短暂缓解两人周身滞涩的气流。
两人闻声抬首,只见一只肤如雪的修长玉手伸出纱幔,轻轻地拍了拍步辇扶手。
步辇轻微摇晃,缓缓降下,四面纱幔随风微微飘动,一名太监搬出小脚踏,放置步辇前。
小鱼儿不疾不徐掀开纱幔。
珠玉环佩碰撞声琅琅清越,众人下意识敛气屏息,宫人们头垂得更低了。
一双乌黑色白底皂靴缓步踏下,稳稳踩过脚踏,明闪闪的晨光扑了他满身,映照得一身御赐的香妃色飞鱼服泛出圈光晕,明光烁亮,叫人不敢逼视。
革带上系的鎏金腰牌折射出道耀眼光芒。
日光照到清瘦的侧脸,他侧身面朝慕容桦,玉颜彻底沐浴于晨光之下,一张极似雪玉塑就的脸蒙层如烟似雾的美感。
好看眉眼是浓墨重彩的一笔,像极画师耗费心血描绘,真应了那一词‘眉目如画’。
他有着双清润澈亮的眼眸,略显病态白的唇下有颗小痣,无端添上几分惑人的妖冶感。
容颜不负名讳,人如其名温润如玉。
淡淡沁人心脾的兰芷清香飘了过来,小鱼儿低眉俯首,自觉候在一旁,恭敬的轻声,“督主。”
温瑜轻轻颔首,饶是慕容桦无礼,他依然气态温和,不失大度,“不知慕容将军有何指教?”
慕容桦在心底冷嗤:装模作样!
“本将军怎敢指点厂臣,不过是看陛下这些年重用厂臣,想起了少年时的你我,时光荏苒,想来厂臣怕是久不练骑射,比之如我一般,便有感可惜罢了。”
“哦?可惜……”温瑜神色淡然,没有喜怒之色。
“且本将军听说……”
慕容桦放轻了声音,他唇畔浮现抹嘲讽,“温瑜,做一个卑贱的阉人,是不是好过做武将之子?就算你如今风光无限又如何,还不是个低贱到骨子里的太监!”
“若不是你背后有冯德助力,能有今日?而我,我拥有的一切皆是你所梦寐以求。比起我,温瑜,你真是块腥臭的烂泥,还不如儿时的你呢!”
虽是声量轻而小声,讥嘲的话语同样传到小鱼儿耳中。
小鱼儿心头窝火,他闷着口气,忿忿不平腹议:呸,原是不安好心,比比比,督主愿意跟你比了吗,算什么东西。近年督主得了厌食的病,本就吃睡不好,现下耳根子也不得清净。
一声轻笑漫出温瑜唇畔,他不怒不燥,目视慕容桦略是诧异的眼神,恍然长长的‘啊’了一声。
“原来慕容将军竟如此想,将军既觉宦官低贱,倒还要与之相比,岂不是自轻自贱?”
慕容桦一噎,锐利的鹰目涌现两团怒火。
“何况,将军做得了的事,本督主儿时便已经领悟透彻,可将军做不了的事,我一介宦官却能胜任。”
温瑜观慕容桦脸色微变,眉宇间藏不住的怒气,他再添了一把火:“不错,我是阉人,可试问天底下,能找出个比本督主有才能的人吗?”
乘上步辇前,温瑜特地吩咐小鱼儿:“本督主看将军嘴边长了燎泡,恰好前些阵子偶得一盒上好的乌龙茶,最是能败火,就送与慕容将军吧,不然恶劣起来,嘴上生疮便不好了。”
慕容桦咬紧腮帮子,羞恼得脸上一热,气极不语。
这幅哑然吃瘪的模样小鱼儿尽收眼底,他解气,暗暗窃喜,欢快的应了声‘是’。
步辇消失在众人眼底,掖庭前的宫女们嘴上都是在说:东厂督主果真温柔敦厚,不计前嫌关心慕容小将军呢。
领路小太监战战兢兢过来,慕容桦臭着张俊脸,挥袖冷哼一声,快步越过他,径直走远。
另一头,阮欢棠捏着鼻子,她认命拎起几件脏臭的衣衫,放入一盆清水中。
思月踏着小碎步,她带话而来,着急的拉了一把阮欢棠手臂。
秋日多风,整个皇城半空上飘着枯叶,放眼望去,片片落叶随风飘忽着,悠悠落下。
步辇停到司礼监附近,小鱼儿扶着温瑜下来,他还在提方才的事,“慕容家前不久出了位贵妃娘娘,他这才当上将军,瞧他张狂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当上的是镇国大将军,属下就是看不惯他目中无人的那样。”
温瑜不言,他瞥向小鱼儿,眼神略微透着警告的意味,后者敛神,立马闭紧嘴巴。
有人瞧见两人,迎了上来,和和气气道:“督主,掌印知道您要来,特地让奴婢等在此恭候。”
知晓温瑜不喜繁文缛节,两名太监略略行了礼数。
一行人穿过正殿,从一道小路绕过正堂,走在地板程亮的走廊上,温瑜如往常关心冯德的近况。
前面二人听了,也只是少言答: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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