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轻的嘴角在自己都未察觉的情况下轻扬起来:
“刚刚又是你在帮我对吧?你真的很爱在玩游戏的时候帮我作弊,怪不得先知和小方都不让我和你玩。”
“……”
萧轻回过头,与之对应的现实位置却什么都没有。
他又把脑袋转回来,随手敲了敲镜面:
“你躲镜子里干嘛呢?”
“……”
镜中的闻弈安依旧垂着头,没有狐狸似的笑声,没有那句他听了无数遍的“萧轻,来这里”。
奇怪。
“今天怎么回事,这么大了还想玩123木头人吗?”
萧轻忍不住趴在镜子上,仔细看那过于深藏的白色人影,同时也贴近了镜中的自己。
他皱眉,镜中人也皱眉。
他眨眼,镜中人也眨眼。
熟悉的苍白脸孔,白发,精细的五官,如同用尘封旧墨晕染的黑眸。
忽然,萧轻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但那种不对劲是说不上来的,明明五官相同,动作相同,衣服相同,连白色发丝的弧度也一样。
却为什么,有些陌生。
萧轻稍稍拉开了和镜面的距离,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
指腹下的皮肤光滑细腻,微凉,但是柔软,仔细感知甚至能摸到皮肤表面细细的绒毛。
镜面也如实映照出皮肤被触摸后轻微凹陷的弧度。
并无异常。
也许是自己突然进入游戏,精神紧绷了?
萧轻缓缓放下手。
镜中的他也同步,手指从脸上离开。
然而脸皮却像是有黏性,粘在手指上,被拉扯起来,一点点变形,拉扯到极限,然后——
撕裂。
一大块皮肤剥落了,露出里面的血……
不,没有血肉。
那是光滑的,经过打磨,上了清漆,带着纹理的,木头质感。
是电视里那个和萧轻长得一样的木偶!
见他终于发现,木偶眨了眨眼。
木制的嘴唇张开,露出好似恶童在无人街角发现落单小猫的笑。
它用指甲挠向那张与萧轻肖似的脸皮。
一片片皮肉剥离,直到支离破碎,再也无力掩盖下方死气沉沉的木头。
扔掉破碎的脸皮,木偶俯身,将手伸向镜中第十三颗蓝宝石。
“放开!”
萧轻伸手想阻止,却只撞上冰冷的镜面,眼睁睁看着它捡起蓝宝石,炫耀似的晃了晃。
下一秒、
木偶用另一只手刺入自己胸口,撕开一个大洞,将一把写满文字的稿纸从破洞中扯出。
萧轻感觉胸口一空、
像是有什么被掏出去了,却没有任何伤口。
小说家对文字的执念,让他下意识想看稿纸上面写了什么。
镜中木偶却故意扬起手臂,抛洒。
文稿如雪片飞舞,纷纷扬扬落下,纸面文字一点点消失,落地时已经成了空白。
萧轻盯着落下的稿纸,脸上现出迷茫。
他明明看到了纸上的文字,却像个阅读障碍者一样,无法理解,无法记忆。
好像那不过是一堆无规律爬行的虫子彼此纠缠。
木偶随手把蓝宝石扔进胸口空洞中。
随后上前几步,抬起手臂轻轻敲了敲镜面,仿佛一个礼貌的客人在叩门。
一股危机感袭来。
萧轻后退,拉开和这个诡异玩意的距离。
木偶只是看着他。
那双玻璃眼珠毫无生机,他的身影反射在玻璃表面,显得无比渺小,宛如一只小虫子被困在玻璃器皿中。
一步、两步、三步……
后退的动作忽然变得迟缓。
每一个关节都像是都长出了牙齿,它们卡在原本光滑的软骨上,一点点咬紧,让动作变得艰涩。
直到彻底卡死。
见萧轻的动作彻底停下,木偶终于动了。
它先是抬起手臂,做了个招手的动作。
萧轻的手臂不受控制地抬起来,缓缓随着木偶的动作移动。
他们之间仍旧隔着一面镜子,只是这一次,他才是那个被动的倒影。
细密的冷意沿着神经蔓延,理智叫嚣着千万不能被这玩意控制,可身体却丝毫提不起反抗的兴致。
不行,不能这样。
木偶开始后退,一步一步,接近闻弈安。
它想做什么?
木偶顶着和他一样的脸,垂手站在闻弈安身后,闻弈安高大的身形遮住它半条手臂。
木雕的嘴唇张开一道缝隙,慢慢扩大,堆砌出生硬的笑容,分不出它是在努力表演,还是真的兴奋。
萧轻的手突然切换成抓握的姿势,手臂不受控制地一点点往上抬。
镜中,木偶的手终于抬起来。
雪亮的银色斧头高举,遍布无法辨认的文字,寒光刺目的白,瞄准了闻弈安的脖颈。
闻弈安依旧垂着头,白发散落,无知无觉。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萧轻的心脏挣扎得格外激烈。
不……
不不不不!!!!
快动啊!!快逃!!!!!!!!
他想要呐喊,提醒闻弈安即将到来的危机。
喉咙仿佛被塞满了黏稠的胶质,它们填满了每一寸缝隙,让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舌头像是变成了木制,僵硬,徒有其表,根本无法使用。
手臂依旧在不受控制地模仿着木偶的动作,抬起,往后扬,继续……
像是一张拉满到极致的弓。
手臂用力向下劈砍。
这一瞬,萧轻耳朵听不到任何声音,眼前画面也开始慢放。
他的手和镜中木偶同步落下。
有什么白色的东西飞了起来,在空中滚动,珍珠白的线条划过优美的弧度。
那是什么,他看不清。
或者说不想看清。
萧轻此刻的情绪完全空白,他什么都感觉不到,好像灵魂抽离,旁观着一场荒谬的噩梦。
怎么可能呢?
他甚至想笑,让闻弈安别演了。
他已经不是小屁孩,这种程度的恶作剧小把戏已经吓不到他了。
一点都不好玩。
然而幻想只是幻想而已。
闻弈安熟悉的笑声没有响起,那颗白色的东西在空中画了条弧线后,落入身后木制的手掌中。
木偶再次露出那令人想把它脑袋拧下来的笑。
无名的怒火充斥在萧轻心头。
不要再用我的脸笑了……
恶心……
你这个仿冒品!!!!!!!!!!!!!
“*……”
喉咙艰难地吐出一个破碎的音节,萧轻自己都听不清说了什么。
却像一根细针扎向庞大的气球,什么无形无质的东西骤然破碎。
冰冷的玻璃双眼抬起来,木偶歪着脑袋,第一次露出惊讶的神情。
这次,萧轻的身体没有同步它的行动。
咔嚓——
蛛网般的蓝色裂痕转瞬在镜面蔓延,撕碎了木偶的表情,然后骤然爆开,化作无数碎屑朝萧轻扑来。
眼球清晰捕捉到那晶莹剔透的尖锐边缘。
大脑下意识匹配了强烈的痛觉与危险预警,本能命令眼皮用力闭上。
画面被切断。
预想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落下。
萧轻缓缓睁开眼睛。
白色的不知名花朵地毯般肆意盛放,花瓣娇嫩,不过脚踝高。
不知来处的微风吹拂,带起几片散落的白,如一场安宁的梦。
他正站在一条开满白花的走廊中间,周围花朵没有丝毫被踩踏过的痕迹,头顶上方是完整的天花板。
没有镜子,没有木偶和闻弈安。
心脏还在激烈地搏动,提醒他刚刚经历的一切。
方才……是什么?
关卡?幻觉?还是……真实?
看向自己手腕,那个条形码“2096128”还在,他还在游戏中,那闻弈安……
心脏好像被强烈的电流击穿,之前被压抑的情绪骤然炸开,碎片崩散,汹涌地撞击着五脏六腑。
每个人内心都有一片代表安全的壁垒。
不论在外界遭遇了什么,只要躲进去,蜷缩起来,不听不看不管不顾,就能重新回到舒适的状态。
哪怕是暂时的。
现在,壁垒轰然倒塌。
从此烈日、暴雪、狂风、骤雨、暴力、恶意的言语、刀锋般的算计、甜蜜淬毒的谎言都可以轻易刺穿他。
为什么?
闻弈安为什么会被困在镜子里?
为什么不动?
木偶为什么要袭击闻弈安?
闻弈安真的——
不会的!!!
闻弈安可以解决所有问题。
闻弈安永远游刃有余。
闻弈安从来没有受过伤。
闻弈安说他们是最好的朋友。
闻弈安说只要萧轻需要帮助,他就会出现。
绝对不会有事。
绝对不会有事。
绝对不会有事。
绝对不会有事。
绝对不会有事……
萧轻强迫似的在脑中念诵,无数次,重复,再重复。
苍白的面容没有丝毫表情,双眼空洞地盯着前方,不自然的薄红在眼尾和脸颊蔓延,血色几乎褪尽的唇僵硬麻木地开合着。
一切的不合理都和那个木偶有关系。
家里的怪事是从木偶开始的,闻弈安的异常也和木偶有关。
甚至都无法确认闻弈安是不是真的出事了,也许是墓碑的把戏,也许是木偶在迷惑他。
如果闻弈安没事,自然会在之后现身。
而木偶既然能追进游戏,也意味着他可以主动在游戏里寻找对方。
还没到该悲伤的时候。
他需要先在这场游戏中保住自己,然后寻找机会,狩猎那个木偶。
找到那个恶心的仿冒品,捏碎那张假冒的脸,把所有秘密从木头脑袋里挖出来。
就算闻弈安真的有事,他也要亲手把闻弈安的头颅抢回来。
然后……
然后……
再找找先知,先知睿智而稳重,一定知道怎么修好闻弈安。
对。
【我】
【可以】
【修好】
【闻弈安】
一步一步来,一切都会好的。
会好的。
沸水滚油般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萧轻开始检查自己的状态,视力完好,脸上没有玻璃渣,很好。
又摸了摸身上,没有少零件,还好……
他忽然一个激灵。
难道那些被抽出的稿纸代表记忆?
但关于小说的内容,人设、剧情、世界观、一些尚未写出来的暗线都还在脑子里。
他也记得自己的童年,从幼儿园扮演小红花表演尴尬的节目,到中学时放学后的小吃摊,再到妈妈去世后自己开始写作。
萧轻努力回想,似乎并没有缺少什么。
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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