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块浸了墨的锦缎,沉沉压下来。水澜榭里静得只剩下虫鸣,韦柔则支走了春桃,独自坐在灯下,指尖一遍遍抚过枕下的玉佩。
芍药吃过药已睡熟,呼吸间还带着疼出来的轻颤。韦柔则替她掖了掖被角,转身走到窗边。院墙外的梆子敲过两下,余音在夜色里荡开,又被浓黑吞没,离三更还有足足一个时辰。
窗外树影摇摇晃晃,恍惚间竟叠上了平州那夜的月色。韦柔则望着天边那弯细月,思绪像被风牵着,慢悠悠飘回了那个晚上。
“娘子,听侍卫说,世子今晚就能赶回来呢。”芍药一边替韦柔则梳着发,一边忍不住笑,眼角眉梢都浸着喜气,手里的桃木梳在发间轻轻滑过,“您瞧这发髻,衬得您肤色越发莹白,世子见了定是欢喜的。”
韦柔则望着铜镜里的自己,鬓边簪着支珍珠钗,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可她对着镜中的影,却轻轻叹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袖口:“芍药……你说,这个玉佩,他会收下吗?”
铜镜旁,一方锦盒敞着,里面躺着枚通体莹润的白玉佩,雕着宝相花纹样,玉质细腻得像凝了脂,是她寻遍了平州的玉器铺才挑到的好料子,又描了样子请了最好的匠人细细打磨。
芍药手上的梳子顿了顿,转头看她时眼里满是不解:“姑娘这是说的哪里话?世子这几月对您的心意……奴婢也是看在眼里,虽说世子不爱言辞,但那份护持,哪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她放下梳子,取过妆奁里的螺子黛,蘸了点清水细细替韦柔则描眉,“就说前儿您随口提了句想吃城南的点心,转天一早,世子的人就捧着食盒候在院外了,那点心还是热乎的呢。”
韦柔则望着镜中渐渐清晰的眉形,睫毛轻轻颤了颤。她想起初到平州那夜,他刚料理完山匪,她那时吓瘫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最后一个山匪倒在血泊里,浓重的腥气裹着尘埃扑过来,让她没办法站起来,是顾驰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她下意识攥紧他的衣襟,锦缎料子顺滑,却抵不过他胸膛传来的温度,一点点爬上她冰凉的指尖。
“姑娘?”芍药的声音将她从回忆里拉回来,“您怎么了?脸这么红。”
韦柔则猛地回神,抬手摸了摸脸颊,果然烫得惊人。镜中人的眉眼间还带着未褪的恍惚,那夜被他抱着的触感,竟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日。
“可他总那样……淡淡的。”韦柔则小声说,指尖无意识地蹭过铜镜边缘,“那日我谢他派影卫护送,他只说顺手,我递谢礼,他又说不必,芍药,或许只是我多想了呢?”
芍药正替她簪上那支珍珠钗,闻言噗嗤笑了:“姑娘何时这么多愁善感了?他若是不放在心上,何苦千里迢迢从京里赶过来?”
话音刚落,院外忽然传来轻缓的脚步声,踏在青石板上,不疾不徐,却像踩在人心尖上。
是顾驰到了。
韦柔则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镜中人的脸颊绯红,连耳尖都泛着热。
她慌忙抬手拢了拢鬓发,却听见芍药已扬声应道,“这就来!”
门吱呀一声被拉开,晚风卷着涌了进来,混着男人身上沉冽的檀香气息。
韦柔则坐在镜前没回头,却能透过镜面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
白锦袍,墨发高束,身姿挺拔如松,正是顾驰。
他刚进门便看向镜中的她,目光在她鬓边的珍珠钗上停了停,唇边漾开一抹极淡的笑意,声音却低沉带着一丝哑意:“等久了?”
韦柔则起身时带倒了凳脚,发出轻响,她慌忙扶好,指尖攥着袖口,抬眼瞧他,见他眉宇间带着赶路的倦色,轻声问道,“厨房温着些酒菜,世子若是不嫌弃,不如……一起用些?”
顾驰眸色深了深,应得干脆:“好。”
八仙桌摆在窗边,微风拂过韦柔则鬓边的碎发,顾驰忍不住用手将几缕碎发别到耳后。
韦柔则只觉得脸上烫的发热。
芍药提着餐盒进来,将几个热菜和一壶烫好的梅子酒摆好,酒液晃在青瓷杯里,泛着琥珀色的光。
“路上辛苦了。”她举杯,声音轻得像羽毛,“我敬世子一杯。”
顾驰与她碰了碰杯,酒液入喉带着微涩的甜。他话不多,多数时候是韦柔则在说,说芍药如何贪嘴吃坏了肚子,说院里的秋菊开得比别处早,偶尔抬眼,总能撞见他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沉静得像深潭,看得她心头发慌,只能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梅子酒后劲慢,却缠人。几杯下肚,韦柔则眼前的烛火开始晃,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她望着顾驰执杯的手,骨节分明,想起平州客栈里他握着剑柄的模样,忽然开口:“世子,那日在平州……为何要救我?”
顾驰抬眸,眸底映着烛火:“路见不平。”
“可那些山匪凶悍,世子犯不着为了两个陌生人冒险。”她又斟了杯酒,酒液洒在桌上,晕开一小片湿痕,“还有影卫……世子派他们护着我们,总该有个缘由吧?”
他沉默片刻,夹了块水晶虾饺放在她碟中,并未说话,“我见过娘子,照拂一二是应当的。”赶往平州处置盐案途中,在驿站他曾见过韦柔则,身娇体弱的娘子竟因心疼婢女路上感染了风寒,求着驿长找大夫过来医治。
“应当的?”韦柔则笑了笑,眼尾因酒意染上绯红,“那世子千里迢迢从京城赶来,也是应当的?”
酒气往上涌,她索性往前凑了凑,鼻尖几乎要碰到他衣襟:“顾驰,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话到嘴边又卡住,她咬着下唇,终究是问了出来,“你是不是对我……”
话音未落,顾驰忽然抬手,指腹轻轻擦过她唇角。
那里沾了点酒渍。他的指尖微凉,触感却像烙铁,烫得韦柔则猛地往后缩。
“韦娘子喝多了。”他收回手,语气听不出波澜,眼底却像蒙了层雾,看不真切,“夜深了,我该走了。”
韦柔则却不让他走,攥住他衣袖的力道带着几分酒意的执拗:“我没喝多!你还没回答我……”
她仰头望他,烛光在她眼里跳跃,像藏着星星。顾驰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喉结轻轻滚动了下,忽然低笑出声,那笑声里带着点她从未听过的沙哑:“想听什么?”
“想听你说……”韦柔则的声音软下来,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你对我,到底是存着什么心思?”
夜风从窗缝里钻进来,卷着阶下的凉意,噗地吹得烛火矮了半截。
顾驰的脸大半隐在陡然浓重的阴影里,只剩下颌线绷出冷硬的弧度,半晌才开口,声音轻得像被风揉碎的叹息:“若我说,是想把你锁起来,让你这辈子都只能看着我呢?”
韦柔则的酒意正上头,耳朵里像塞了团棉絮。她晃了晃脑袋,指尖摸索着锦盒,把那枚玉佩捏在手里。玉的温凉透过掌心漫上来,倒让她生出点莫名的笃定。
“你说什么?”她微眯着眼,睫毛上沾着点水汽,像沾了露的蝶翼,“我听不懂……”
她摇摇晃晃地起身,膝盖撞到凳腿也浑然不觉,只执着地朝顾驰走过去。他坐着没动,抬眸望她的眼神沉得像深潭,倒映着她踉跄的影子。
韦柔则把玉佩往他面前递,手腕晃得厉害,“这是我给你的。你若……你若心里有我半分,就乖乖让我给你带上。”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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