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的晨风还带着凛冽,刮过李家坳枯黄的田埂。
几块青白色的晶簇在薄阳下泛着微光,如同沉睡巨兽尚未睁开的眼睑。
三姑婆枯瘦的手死死攥着陈谷雨的胳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谷雨!你当真要如此?”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像被拉扯到极致的麻绳,“七天七夜!不吃不喝,守着这些晶石?你这是要剜姑母的心肝!姑母知道你心急想要去找晚舟,可念安才多大,你若有个三长两短,让他怎么办?!”
陈谷雨的目光沉静,越过老人焦急的面容,落在那片氤氲着微光的晶簇上。
她只着一件半旧素色短褐,长发用荆木簪松松绾就,露出的侧脸清瘦却线条分明,仿佛与脚下冻土融为一体。
“姑母,”她的声音不高,却像深潭投石,带着不容置疑的定力,“地晶在呼唤。七日之约,非我妄求,是它的应允。地母娘娘自会为我洗净伐髓,脱胎换骨。”
“孩子,太危险了!柳大人不是都说,想要升级青晶之主,去神殿申请‘升阶大典’自有执事们为你护持。”
陈谷雨轻轻摇了摇头,坚定地拂开老人枯藤般的手,转而看向紧紧依偎在三姑婆身后的小小身影。五岁的小念安,脸蛋冻得通红,一双酷似谢晚舟的墨黑眼眸睁得极大,里面盛满了孩童本不该有的惊惶与依恋。
他怀里死死搂着一个旧布偶,指节都攥得发白。
“阿姐……”他细声唤道,尾音带着明显的哭腔。
陈谷雨的心像是被细针精准地刺了一下。
她蹲下身,平视着幼弟,粗糙的指腹抹去他颊边沾着的尘土:“念安听话,跟姑婆回家。阿姐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等时候到了,阿姐给你摘第一捧春果,好不好?”
小念安瘪了瘪嘴,小手迟疑地松开姑婆的衣角,怯生生地向前探出,紧紧揪住了陈谷雨短褐的一角,仿佛那是救命的浮木:“阿姐…回来…”
陈谷雨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用力回握了一下那只冰凉的小手,深深看了孩子一眼,那目光沉重得仿佛要将他的模样烙进灵魂深处。她毅然起身,不再看身后三姑婆瞬间盈泪的双眼和念安茫然无措的小脸。
转身,一步步踏入晶簇环抱的核心。
脚步声落在开始松动的冻土上,发出沉闷而坚定的“嚓嚓”声,直至身影被逐渐浓郁的青白流光吞没。
三姑婆搂住终于哭出声的孩子。
望着那消失的背影,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最终化为一声沉重到极致的叹息,消散在风中。
陈谷雨闭关静坐的消息,像滴入静水的墨,迅速晕染开来。
起初只是好奇的村民远远张望,交头接耳。
“契主大人这是要做啥?”
“说是要在契地里坐关七日哩…”
“疯了吧?这天气,一晚都熬不住!”
然而,当日头西斜,晚霞还未褪尽色彩时,所有窃窃私语都化作了一声骇然的惊呼。
“快看契地!光!好强的光!”
契地深处,青白光芒骤然炽盛,如无数活物般的流光自晶簇中奔涌而出,冲天而起,在半空交织盘旋,最终形成一个巨大无比、几乎笼罩整个核心区域的光茧!辉光灼目,映得村落亮如白昼,连夕阳余晖也黯然失色。
朱县令带着柳青匆匆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骇人景象——以及村口越聚越多、面带惊惧匍匐在地向地母娘娘祈祷的村民们。
“大人!您看这…”里正娘子声音发颤,指着田埂旁。
柳青手中拿着黄铜罗盘,一到此地,便发出急促的嗡鸣,指针狂乱摆动。
她顺着指引摆动最多的地方看去,只见一丛彻底枯黄的野草根部,一点鲜嫩的绿芽正以一种违背常理的速度顶开败叶,倔强地探出头来!
朱县令官帽下的额角渗出冷汗,她死死盯着那巨大的光茧,喃喃道:“陈契主这是要与地母娘娘签契,这才…第一天……”
“青晶之主吗?”
柳青狐疑:“没听说谷雨去神殿申请‘升阶大典’呀?!”
天彻底黑了下来,异象消失,众人才归家。
朱县令和柳青便留在了李家坳。
第二日,天不亮,人群便又聚集了起来,十里八乡听到消息的地主们纷纷赶来,直接搭帐篷。
有人喊了一声,“可有谁发现那光茧的颜色变了?”
“看到了:由刺目的青白转为了柔和的、初春嫩柳般的翠色。”
地主们屏声息气,更令人骇然的事情发生了。
契地边缘那些被寒冬冻得坚硬如铁、连壮劳力抡圆了镐头都难啃动的荒地,竟发出了细密不绝的“咔嚓”声——坚冰龟裂,冻土消融,如同被一只无形温暖的手抚过,迅速变得深褐、松软,散发出浓郁醉人的、属于新生沃土的腥气。
一种难以言喻的清新气息,混合着根茎破土、嫩芽舒展的生命力,弥漫在整个李家坳。
吸一口便觉肺腑涤荡,周身舒泰。
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了下去,朝着光茧方向深深叩首。
如同潮水漫过沙滩,黑压压的人群一片接一片地匍匐下去,额头紧贴着尚带寒意却已孕育生机的泥土。
“地母娘娘…显灵了……”压抑的、充满敬畏的祈祷声低低汇成一片,在田野间回荡。
第三日,当人们推开房门,那翠绿色的光华已浓稠如最上品的翡翠液浆,不仅笼罩契地,更将大半个村落温柔地包裹其中。光华流淌过处,村中所有越冬的树木——桃、李、杏、梨,那虬结枯槁的枝干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胀起密密麻麻、饱满圆润的花苞!
“老天爷!花…花苞!全开了!”村东老寡妇的声音因激动而尖锐失真,她指着自家院外那棵半死不活的老桃树,枝头竟已缀满粉白娇嫩的花朵!几株耐寒的野山茶更是顶开残雪,绽出星星点点、灼灼夺目的艳红。
“青晶之主将恩泽一方土地!”朱县令激动道:“若谷雨娘子能成,我县将不再有饥寒交迫困顿而亡的人啊!”
柳青站在朱县令身侧,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她手中的罗盘震颤得几乎握不住,指针死死钉向光茧方向,发出近乎哀鸣的嗡嗡声。
“大人,”她的声音干涩,“地脉之气被疯狂抽取,汇向核心…这力量…已非寻常地晶所能有!恐引大变!”
“莫慌,且看着吧。”
这日清晨,距离李家坳较远的村庄,几个正在拾荒丫头,手中箩筐突然啪嗒落地,直接愣住。她们眼前那片枯死一冬的荆棘丛,竟噼啪作响地抽出了翠绿新枝——蛮横的生命力刺得人眼疼,也刺得心头直颤。
“李家坳……是李家坳那边……”她们尖叫着往回跑。
更多村民被惊动,聚在高处、村口,朝着那道贯通天地的青碧光柱指指点点。
那光芒已转作深浓近墨的青色,流转间浮动着古老纹路,如一头活着的巨兽呼吸般向外奔涌。人们脸上交织着惊疑、恐惧,和一丝压不住的、亮得烫人的渴望。皆匍匐在地向地母娘娘祈祷。
——而这,仅仅是第四日。
当一声沉闷却宏大的嗡鸣自地底深处传来,仿佛大地的心脏在搏动时,那道青色光柱随之轰然暴涨,粗壮如神殿巨柱,凝练如实质,悍然贯入云霄,搅动风云变色!
整个李家坳被磅礴的生命气息彻底浸泡。村头常年咳喘、药石罔效的老妪,忽然觉得堵了十几年的胸口豁然开朗,呼吸从未如此顺畅;田间老农挥动锄头,发现往日酸软的臂膀竟充满了使不完的力气。
契地内的变化更是骇人——昨日才抽穗的麦苗,今日穗头已金黄饱满,压弯了腰;刚开花的菜畦里,嫩生生的瓜纽一夜之间膨大如拳,沉甸甸地挂满了藤蔓!
朱县令的县衙已被邻近村镇的加急文书淹没,内容无一不是惊报异象、民心恐慌、恳请上官拿个主意。她捏着信纸的手微微发抖,一股山雨欲来的窒息感牢牢攫住了她。
这是第五天。她已经有些扛不住了。
就在这一片惊惧狂喜中,本地的神官们终于在第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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