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谷雨静立一旁,默然不语,也是一种支持。
恰此时,三姑婆扛锹排众而出,颤巍巍却气势十足,指着二人便骂:“咄!还要脸不要?谷雨娘子仁心白送,谢郎君善心救那些快冻死的!你们有粮有衣,还争抢活命东西?良心叫狗吃了?谁再为难谢郎君,老婆子拼着这把骨头,也要开祠堂评理!”
三姑婆辈分高性子刚直,一番怒斥掷地有声,顿时镇住二人。
周围村民纷纷附和看向陈谷雨,那二人见犯了众怒,讪讪缩回人群。
陈谷雨却不想就这么算了,她看向里正,轻笑:“里正大人,这棉花可是我家的?”
里正点头:“正是。”
陈谷雨:“我夫郎想给谁就给谁,哪还需要遵循什么规矩,可对?”
里正脸都不由自主地红了一下,“契主大人所言正是。”
周围众人立刻噤了声。
风波平息,谢晚舟暗舒口气,继续分派。
陈谷雨看着他挺直侧影,眼底掠过赞许。
此时,村口马蹄声又起,县令与柳青联袂而至,满面喜色。
县令目光扫过院中棉山,眼中精光闪烁:“好!陈娘子不负契地之望!此棉品相极佳!”热切道,“县中慈济堂孤寡老幼冬衣匮乏,本官厚颜,代他们求购些棉絮,只求价钱公道。”
陈谷雨含笑应允:“大人心系黎庶,草民感佩。此物能为孤老稚子御寒,亦是物尽其用。大人需用几何,尽管吩咐就是。”
县令大喜称谢。柳青亦欣慰点头。
忙完棉花分配事宜,立秋时节就到了。
暑气未消,早晚却已沁凉意。
李家坳全村进入了开镰刈获之期。
这片受地母眷顾青白契地,在陈谷雨精心规划与地晶运转下,迎来了令人目眩的丰饶。田畴间金波翻涌,谷穗垂首,闪烁着金子般光泽。新垦山林更是宝藏,耐寒梨枣山楂挂满枝头,红黄相间,果香馥郁。
禽场里鸡鸭成群,羽毛鲜亮,禽蛋在草窝堆成小山,生机勃勃。
而那曾引钦差瞩目的棉田,更显惊人生命力。
经精心照料与契地滋养,入冬前,第二茬收获竟比首茬更丰硕!
棉桃硕大,絮朵莹白丰盈,远望如铺陈大地的暖云,簌簌倾筐,很快在院中垒起数座巍峨“雪山”,日曜之下,几欲灼目。空气里浮动着新棉暖香,糅合日精地气。
丰收喜悦笼罩全村,更惠及县里。
陈谷雨初心不改,更慷慨宣布:依前例,山林禽蛋瓜果、契地粮棉之利,皆取三成,不仅周济村中鳏寡孤独、失怙幼童及县里的慈济院。
此番分派,规模远胜夏末时节。
谢晚舟再次担起责任,依据名册实情,细致规划。
他眉眼间沉稳条理,已褪青涩隐忧,添了持家的从容。
消息传至县里,县令与柳青深受触动。
尤其县令,念及慈济院孤儿孤老,感佩陈谷雨仁德,竟于忙碌清晨,轻车简从亲至李家坳。
“陈娘子,本官与柳先生今日前来,非为公事,实感佩娘子仁心,愿尽绵薄,助晚舟郎君分派物资,也算为县中孤寡略尽心意。”县令笑容煦然。
陈谷雨眸露讶异,随即欣然应允:“大人与柳先生亲至,草民不胜荣幸。有二位相助,此事必更顺遂。”
于是契地边缘凉棚下,出现奇景:县令挽袖点数禽蛋,柳青持册与谢晚舟核对,陈谷雨调度装车送往慈济院之物。村中老幼见“贵人”同劳,无不称奇,对陈谷雨敬重更深。
“谷雨娘子真善心菩萨转世!”
“县尊大人都来帮咱们了!”
“谢郎君越发能干!”
这番温馨景象,让陈谷雨体会到身为父母官的女子所带来的温暖。
最起码她们把孤寡放在了心头。
更令人欣喜者,是今夏曾随谢晚舟于山林工事劳作的各村夫郎们。因日日得陈谷雨家的伙食周全,数月下来,竟个个面色渐润,身板挺直了些许。他们穿梭忙碌,搬运重物亦显出力气,眉眼间少了往日愁苦,多了几分鲜活气,干起活来越发主动。
其妻主们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对陈谷雨更是感激不已。
场面繁忙有序,汗水与笑容交织。
秋日的阳光透棚隙洒落,照亮尘埃,也照亮每人脸上满足光彩。
契地青白微光一直延申到远山林,依然若隐若现,似在为这秋收图景默贺。
就在这和谐忙碌中,一阵急促陌生马蹄声如裂帛寒锥,骤刺破秋日暖阳!
蹄声迅捷,官家气势不容置疑,直冲凉棚而来!
尘土飞扬处,三骑皂衣劲装、鸾带佩刀彪悍官差倏然勒停。
当先一人深青窄袖官服,绣嘉禾纹,腰悬长刀,面容冷峻,目光如电,鹰视狼顾。
其后两人同样装束,神情肃穆。
忙碌人群霎时静下,惊疑观望。
朱县令正抱着鸭蛋分配,愕然抬头。
待她看清官服样式,面色遽变,忙整衣上前,语气微紧:“敢问……几位大人——是?”
那冷面官员翻身落鞍,矫若鹞鹰,未立刻理会县令,锐利目光越其肩头,精准锁住凉棚下莹白新棉山——日曜之下,几欲灼目。又扫过禽蛋、粮谷、山果,最后移向闻声转头的陈谷雨与谢晚舟。
她眼神在谢晚舟身上极快掠过,终定格陈谷雨脸上。
她从怀中掏出一面乌木腰牌,上刻清晰篆文——“司农寺京畿所”。
“本官,乃司农寺京畿所,农判官,赵元朗。”
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冰凉的穿透力,众人心头压了块巨石,“奉上命,特来查验青白契地新棉产出实情,并……着尔立取契地所用棉种,即刻呈验!以供司农寺详研。”
语平淡无波,却如惊雷炸响!
司农寺京畿所!
奉上命!
查验实情!
着尔立取棉种呈验!
每句话都重若千钧。
县令脸色瞬白——京畿所之人,竟绕她这县令,直找陈谷雨?
此绝非寻常程序!
柳青眉头紧锁,忧色深重。
谢晚舟指尖倏凉,下意识地想挡在陈谷雨身前作为屏障。
陈谷雨闻“着尔立取棉种呈验”时,心头一紧。
芒种时县令低语“棉种无恙否?”林明贞深潭眸中一闪而过的‘收缩”’,各地试种失败蹊跷,瞬间串联,化眼前赵判官冰冷面孔下深不可测寒意。
立秋暖阳仍高悬,契地丰收仍耀眼。
然此来自京城司农寺、绕地方官府突然降临,如巨大不祥阴影,骤笼刚浸喜悦之地。
赵元朗目光牢锁陈谷雨脸,不容置疑重复:“陈谷雨,速取棉种。”
空气凝若胶冻,远处禽场聒噪似被掐断。
所有目光聚于棉山前身姿挺拔女子身上。
县令面若金纸,唇翕无声。
柳青忧心如焚。谢晚舟掌心沁汗。
然被如电目光锁定之陈谷雨,初时惊愕与心底冰寒,不过瞬息,便沉淀眉宇为深潭沉静。她未慌乱,未解释,未旁顾。澄澈如秋水、坦荡似青冥的眼神迎上赵元朗审视。
她未直应“取棉种”。反微侧身,对赵元朗做“请”手势。
声稳清晰:“赵大人远涉辛劳。查验新棉实情,乃农司职分,草民自当倾力襄助。”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堆积收获,语气诚恳令人信服:“大人亲见,此间棉、粮、禽蛋、山果,皆为契地所出。大人如有垂询,草民愿将从选种、育苗、栽种、田间管理直至收获每一环节,所知所行,巨细无遗,毫无保留,尽数详陈于大人面前。”
此言出,赵元朗冷峻面容极快掠过丝错愕,县令与柳青亦怔,面面相觑。
陈谷雨未理众人惊色,转向谢晚舟,语气温和却带决断:“晚舟,取文房四宝,并我存放种子的簿册档记来。”
谢晚舟瞬悟其意,压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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