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北方最后一丝凛冽的寒意,被第一缕真正暖煦的阳光驱散时,春天悄然降临了。仿佛一夜之间,这片沉寂了太久的大地,换上了一袭由新绿、嫩黄和浅粉晕染成的春衫。春的脚步轻盈,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拂过冰封的河流,唤醒蛰伏的生灵,让每一粒深埋的种子都感受到了破土的悸动。万物,或早或晚,在湿润的泥土气息中,缓缓睁开了惺忪的眼睛。
清晨,东方天际泛出一抹清冷的鱼肚白,继而,被一丝丝、一缕缕地晕染开,透出熹微的暖金色。太阳,即将喷薄而出。微风掠过田野,携着泥土特有的、混合着腐殖质和新生青草的芬芳。厚厚的积雪早已消融殆尽,土地变得松软、湿润,如同饱饮了琼浆,每一寸都散发着浓烈而鲜活的、独属于春天的气息。
河畔的柳枝,抽出了鹅黄的嫩芽,细密如烟,在微风中摇曳生姿,那掺杂着嫩黄的翠绿,柔软得仿佛能撩拨人心。榆树的枝桠上,一串串、一簇簇碧绿的榆钱儿挂满了枝头,像无数小巧的玉铃铛,又似新缀的翡翠,在晨光里轻轻招摇。不甘示弱的杏花、桃花,也相继吐蕊,粉嫩的花瓣在初升阳光的抚弄下,薄如蝉翼,透出光晕,恰似少女娇羞时晕上双颊的红霞。
北方的春天,是蛰伏后勃发的希望,是冻土下奔涌的生机。她以温暖的阳光为笔,以和煦的春风为墨,以绚丽的花朵为色,在这片广袤的大地上,绘制出一幅充满力量的画卷。她唤醒了沉睡的泥土,唤醒了沉寂的生命。农人们怀着虔诚,在松软的土地上播下饱满的种子,也播下对金秋沉甸甸的期盼。北方的春天,是一首在旷野上低吟浅唱的诗,是一幅用生命渲染的斑斓画卷,是一曲在风中流淌的、充满韧性的歌谣,让人沉醉,也让人在沉醉中生出一丝对时光易逝的淡淡留恋。
1996年的春天,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漫过了青阳县监狱那高大冰冷的围墙。
上午十点。阳光穿透疏淡的云层,带着几分试探性的暖意,斜斜地洒落下来,照亮了那扇厚重、斑驳的铁门。铁锈的暗红与油漆剥落后的灰黑交织,像一块凝固了时光和罪愆的疤痕。门轴发出沉重、滞涩,仿佛锈蚀了千百年的“吱呀”声,缓缓开启。一个身影,略显迟疑却又坚定,从那隔绝了三年光阴的门洞里,一步,一步,跨了出来。
是陈轩。
他穿着简单的灰蓝色夹克和黑色裤子,夹克里是一件薄薄的灰色毛衣。朴素的衣着遮掩不住年轻人挺拔的身姿。夹克的领口微微敞着,露出一小段被阳光晒成古铜色的脖颈。他的眉宇间,凝着一层与二十一岁年纪极不相符的沉郁和稳重,那双眼睛,像是深潭,映着天空的蓝,却又沉淀了太多不足为外人道的沧桑,仿佛短短三年,已让他阅尽了一生。
“哥!”
一声呼唤,清脆如银铃,又带着一丝哽咽,骤然撕裂了门前的沉寂。一个娇小的身影,像一阵裹挟着花香的风,猛地撞进陈轩的怀里。两条纤细却异常有力的手臂,死死地环抱住他的腰身。是陈轩的妹妹文静。她将脸深深埋在陈轩胸前,温热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串,汹涌而出,顺着她粉嫩的面颊无声滑落,瞬间浸湿了他的衣衫。
陈轩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他轻轻将怀中的少女移开,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那张精致却布满泪痕的小脸。指尖粗糙,动作却无比轻柔,他细细地、一点一点地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声音低哑而温软:“文静,你怎么来了?今天,不上学吗?”
文静抬起泪眼,那双水汪汪的眸子,此刻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委屈和无尽的、孩子般的依赖。她的目光紧紧锁住陈轩的脸,贪婪地、一寸寸地描摹着他的轮廓,仿佛要将这三年来错失的每一眼,都在这一刻补回来。“陈墨大哥来接你,我,我请假了。”她的每一个字都浸透了思念。
看守所门口旁,停着一辆黑色摩托车。车旁,一个身材魁梧、面相憨厚敦实的青年正倚车而立,正是堂哥陈墨。他看着相拥的兄妹,脸上露出朴实宽厚的笑容,朝陈轩点了点头,声音沉稳:“陈轩,回家。”
“嗯。”陈轩应了一声,嘴角牵起一丝久违的笑意。那笑容里,有对那条通往家门、通往温暖与安宁归途的深切渴望。
陈轩那个不大的旅行包被搭在摩托车的油箱上。他跨坐中间,文静坐在最后。陈轩的双臂紧紧抱住陈墨厚实的腰背;文静则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搂住哥哥的腰,将脸贴在他宽阔又无比踏实的后背上。三兄妹就这样挤在一辆摩托车上,引擎发出低沉有力的嘶吼,载着他们,朝着家的方向驶去。
随着速度逐渐提升,风开始在耳边呼啸、喧嚣。那风不再是高墙内死寂的冷风,它变得活泼、调皮,像无数个挣脱了束缚的精灵,在耳边嬉戏打闹,追逐着车轮卷起的烟尘。风里裹挟着原野上最纯粹的春之气息,这些气息,争先恐后地钻进陈轩的鼻腔,霸道地涌入肺腑,又顺着血液流遍四肢百骸。自由!这阔别了整整三年的自由气息!他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整个春天,连同这无价的自由,都贪婪地吸进去,刻进身体里的每个细胞。
回家的路,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陈墨每一次拧动油门,陈轩的心便跟着那引擎的震动猛地一颤。不算长的一段路,他感觉无比漫长,仿佛重走了一遍跌宕起伏的人生历程。归心似箭,恨不能肋生双翼;却又满心踌躇,家越来越近,脚步却似有千钧之重。
他微微侧头,感受着身后妹妹紧紧环抱的双臂传递过来的力量和温度。还好,他还有文静。为了她,这盏在风雨中飘摇的小灯,他也必须重新点燃对生活的全部热望。不自觉地,他环抱着陈墨腰身的一只手,悄然松开了些许,摸索着,然后紧紧地、牢牢地扣在了文静那双环抱着自己、带着微微凉意的小手上。
文静的身体微微一震,随即,她将哥哥搂得更紧、更用力了,仿佛要把自己小小的身体嵌进哥哥的脊背里。三年了!整整一千多个日夜的等待和煎熬,她的哥哥终于回来了!他是她在这世上唯一可以肆无忌惮地依靠、可以毫无保留地袒露软弱的港湾。她的头深深埋在他的后背上,这背脊的触感、气息,早已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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